我的夫人娇贵柔弱

作者:霜雪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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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赐婚



      华锦三十七年,严冬,金銮殿上。

      外头肆虐的狂风大雪给辉煌的大殿添上了肃杀之气,缄默伴随着一声声的哀叹,这是连日来谈及柳州旱灾时必不可少的催命曲。

      慈孝帝身着绛红色罗袍,袍上以金丝秀满五爪金龙,剑眉入鬓紧紧蹙起,面若寒霜,浑身散发着冷气俯看殿下百官,半响,他疲倦地摆手。德安总管霎那间了然,拂尘一摆:“有事起奏,无事——”

      “陛下,臣有本要奏。”

      身着藏蓝色官袍的御史台贺中道上前一步弓身,递上弹劾奏,义正言辞道:“四皇子不遵典仪,荒淫无度,长此以往,岂不人人效仿,只专心钗裙?”

      此话一出,四下寂静,就连先前细微的叹息声也不可觉察。底下同样身穿藏蓝色官袍并排站立的两位御史中丞互相对视一眼,齐齐摇了摇头。

      等待德安公公接过折子,又毕恭毕敬的递到慈孝帝手上时,那位御史大夫已然孜孜不倦地补充描绘着许多:“......其中不乏京中官宦子弟追随其后流连花楼,譬如兵部尚书胞弟,大学士之子等等,若一味的只知贪图享乐,而无奋起之心.......咳咳,吴国今日,少不得为大景明日!”

      说至铿锵处,贺中道还激动地咳嗽两声,目光确是无比坚定。

      大殿上落针可闻,就连德安公公都有些惊叹地看着他。德安自小跟在帝王左右,自然熟悉百官脾性,但他先前只知贺御史不怕死,也没想过他这么不想活。

      要知道吴国早在十年前便被南蛮所灭,此刻已是废墟一片。

      出乎意料的是,慈孝帝眉头舒展,反而轻笑出声,缓缓道。

      “贺卿所言极是。”
      贺中道又躬身:“圣上英明。”
      “听闻贺卿长女已是年芳二八了?”
      贺中道不明所以:“是。”
      “可有婚配?”
      贺中道声音弱了下去:“不曾。”

      “好极了。”帝抚掌称赞:“贺卿家风严明,长女亭亭玉立,定能教好民佑。”

      殿外风雪更盛,只一瞬,万里无云的天骤变,黑云压城,大雪纷飞,这一切仿佛都在预示着,苍黄的天老了。

      朝廷上的风云诡谲,自是沾染不到这时的人间风月楼。

      一晌贪欢夜,醉生梦死,满室芬芳,情意绵绵的小曲犹在耳边。萧靖安侧头枕在怜官膝上,习习香风萦绕在鼻间。困倦之时,长风破窗直入,冷得她直哆嗦,头也没抬地吩咐:“去将窗闭紧些。”

      “是。”炉火冒着热气,在榻前弹奏的怜官旋即停止,婀娜的身姿走去把被风吹开的窗关上。

      “四皇子,不好了四皇子!”

      原是打小伺候在四皇子身侧的侍从禾风,他顾不得敲门便闯了进来,跪倒在地上惊呼。

      萧靖安这才舍得起身,眉目含烟,葱白的手接过怜官递过来的青瓷茶碗轻抿一口道,“什么事这么急急忙忙,要让外人见了成何体统啊?无需惊......”

      “禀四皇子,今日早朝陛下下旨,说是,说是要给您与贺御史家长女赐婚。”

      啪嗒一声,青瓷茶杯摔地,“荒唐,你不可胡言乱语!”

      “奴不敢!”禾风抱拳,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兴许,兴许陛下只是想吓吓四皇子?”

      “父皇金口玉言。”萧靖安忙站起,她本就生的颜如白雪,听闻此消息更是被吓得煞白,顾不得人伺候,匆忙系好外裳就跑出去,“为今之计,只有进宫求求母妃了。”

      禾风抱着云锦累珠的披肩在后头一边追,一边惊呼:“四皇...四公子,担心台阶!”

      ——

      “陛下,您又何必如此呢。”淑贵妃斟着茶,长睫毛一眨一眨地望去,老普洱的樟香在醉阴亭台溢满,“妾明白你是为了佑儿好。”

      “是么?”下了早朝的慈孝帝换上了一袭黑袍,此刻嘴角噙着笑意,眸色晦暗不明,“尔卿,你既开窍,懂得这翻良苦用心,朕心甚慰啊。”

      淑贵妃斟茶的手一抖,茶水溢了出来,“只是陛下有所不知......嘶!”

      “这天底下还没有朕不知的事,”慈孝帝敛眸,牵过淑贵妃斟茶的手仔细看着,“你看你,烫着了吧?朕早与你说过,这些活交给宫人做便是,尔卿何须事事亲为。德安,去取华润膏。”

      “不打紧的,陛下。”淑贵妃任由他牵着,只觉整只手暖和许多。

      几句话间,宫女已经上前将玉台清理妥当。

      “什么不打紧?你这手可精贵着呢。”慈孝帝呵呵一笑,接过华润膏在泛红的指尖处涂抹,“就这一点红,非得给你自个儿作的大半个月不得好。”

      “陛下又要取笑妾,都是少时的荒唐事了,妾如今已为人母。”淑贵妃才笑闹至一半,话锋一转,“唉,只可惜妾十月怀胎如此不易,做母亲的,不过是希望能让佑儿在身旁多陪伴几年。”

      “此事无需再议。”慈孝帝站起身,将华润膏搁置在玉台,沉声吩咐道:“春寒,将捧炉递来给你家娘娘暖手。”

      “春寒,不必了!陛下好意妾身心领,妾自知人老珠黄,红颜不再,陛下要厌弃也是迟早的事,妾不怨!”淑贵妃见他态度决绝,一撇嘴,当即摆下脸来。

      “做事都机灵些,入冬了,不可再由着贵妃胡闹。”慈孝帝看着淑贵妃耍小脾气的骄纵模样只觉得可爱,遂悠悠道:“尔卿,朕再不走,佑儿如何来?”

      等到御驾浩浩荡荡地离去,春寒端来的捧炉也到了淑贵妃的手中,这已是今日的第二轮雪了,与早上的严雪相比较,这轮新雪又小又薄,偶尔几粒吹倒了亭子里来,不要几秒就化成水。

      “娘娘呀,陛下还是这样心疼您。”夏雨取了个紫檀木匣子来,一边将华润膏整理进去,一边又感叹着:“季藩国进贡来的华润膏,一共也就五六罐的量,除去太后,皇后那各一罐啊,其余尽数都存娘娘这了。”

      “心疼吗?”淑贵妃却一改刚刚的跋扈,恹恹地耷拉着眉,“不过是在平日的小事上宠着纵着,可真正的大事上陛下从来都是说一不二。”

      淑贵妃有些自嘲,外人看是天大的恩赐,实则呢,一罐华润膏便将佑儿的婚事给买走了。

      把她当什么,一只有点骄纵但很好掌控的宠物吗?

      “娘娘,当务之急是先想想解决办法,”秋风快着步子走来屈膝行礼,“四皇子求见,词嬷嬷已经引去北阁了。”

      ——

      宫墙檐下挂满了八角罗汉灯,朔风一吹,八角罗汉灯就带着上边铺上的一沉新雪摇摇晃晃,萧靖安站在窗前,也跟着一起打颤。

      词安一向做事最为妥帖,这下上前把木窗合上,又转头呵斥道,“禾风,怎么照顾你家主子的?”

      禾风闻言忙去熏笼旁取披肩给人披上,萧靖安也不阻止,无奈出声,“词嬷嬷,您不必担心。”她顿了顿,“冻不着的,我现在火大着呢。”

      “谁惹我们家佑儿了?”淑贵妃踏过红木雕花的门槛,眸光温柔地洒向四皇子,“只管说出来,母妃给你做主。”

      萧靖安一转身,三步并两步地走去扶住淑贵妃的手,“母妃!”她一低头,眼睛瞥到淑贵妃的指尖白皙中平白红了一块:“还说要给儿臣撑腰,母妃的手是怎么这样红,谁欺负您了?”

      “沏茶时不慎烫到了,无碍,早没感觉了。”淑贵妃拍拍四皇子的手安抚着,笑着去抚她的头,“倒是你呀,急急忙忙跑进宫,该受风寒了。夏雨,去再添些碳。”

      再屋外望风的夏雨很快又烧了一笼碳,这下北阁的四方角落是一个不落,热气充盈在室内,烧的四皇子额间冒出几滴汗珠。她有些无奈,也任由着去了,好半响,才堪堪启齿,“母妃,您知道的,儿臣不能娶贺氏。”

      华锦二十二年,早春,南蛮来犯。

      帝连宿椒房殿三日,一日夜,淑妃腹痛难忍,羊水破裂,此时胎儿月份刚满八个月大,已是要临盆,词安匆匆请来稳婆,又命春寒去请慈孝帝。

      淑妃难产,鬼门关中走过一趟,帝却迟迟不至,最终诞下一女,她全身已经被汗浸湿,就静静地望着这么个小孩,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一个瞬间,淑妃无比艰难道:“四皇子,就叫靖安。”而后便精疲力尽地昏厥过去。

      只是这么简短的一句话,词安已了然于心,淑妃是她从小看到大的,自己如何会不明白淑妃心里的想法。

      她几番犹豫挣扎,还是万无一失的将这件事妥善的处理下去。

      萧靖安,大景四皇子,京城第一纨绔有一个足以颠覆整个朝廷的秘密,她乃是女儿身。

      所有与其说是不能娶贺氏,不如说是,他不能娶妻。

      “母妃明白,是母妃对不住你。”淑贵妃看着四皇子那张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脸庞,轻声问道:“佑儿,你心里有怨吗?”

      怎么会没怨呢?她的佑儿是女子,却从不曾穿上钗裙,三岁上太学,六岁学马术,甚至再大些也只能混迹在臭烘烘的男人堆中舞刀弄枪。

      简直是天底下独一份的惨!

      “母妃是天底下最爱佑儿的人,佑儿怨什么?”萧靖安却不明白淑贵妃内心的内疚,她思索一番道,“父皇是天下之主,赐婚一定有他的道理,儿臣也不怨父皇。只是母妃,贺氏真的必须要娶吗?”

      御史大夫府。

      “父亲,女儿果真一定要嫁吗!”

      一声沙哑的嗓音里夹杂着绝望痛苦的质问,狠狠地刺在了书房中每一个人的心上。说话之人正是贺中道长女贺如玉,她的双眼通红,泪花盈盈,自从得知这则噩耗以后眼泪便没有停止过。

      同样泪眼婆娑的还有抱着贺如玉的贺夫人,她实在是无法理解,“那四皇子脾性恶劣,荒淫无度,只因其母妃淑贵妃自幼服侍一向得宠,陛下素日都不愿意管束,而今平白无故,怎么会突然要给玉儿和四皇子指婚呢?”

      “这件事是我的疏漏。”贺中道看向屋中悲鸣的妻女,亦是无比的悔恨与痛苦,低着头,缓缓将今日朝上的事描述出来。

      他一向直言进谏,从不害怕得罪帝王与朝臣,只想大不了一死了之,还可以流芳百世,却不想今日牵连到了家人。

      这不讲还好,一讲贺如珩愈听愈觉得这事蹊跷......仅仅只是因为父亲在朝上谏言引得陛下不悦吗?直觉告诉他此事定有隐情。

      大景法文规定,皇子需年满十六才可加冠,加冠后方可上朝议政,而如果在十六以前便成家的一般能够破例,在新婚后直接议政。

      而恰逢柳州的旱灾,正需要这么一个能够全身心为帝王所用的皇子呢?

      大皇子为皇后所生,三皇子是丽妃,这两位一位背后是大将军,一位背后站的是左相,唯独淑贵妃无权无势,唯一能够倚仗的只有慈孝帝,而又恰好父亲这时候装上枪口,自然就顺其自然地被慈孝帝拉上马了。

      “咳咳咳……”长时间的刺激之下,贺夫人满脸通红,抬袖掩着口鼻咳嗽,身子抖动极大,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急的贺御史连忙去搀扶。

      “夫人,夫人!”

      “父亲。”

      贺如珩敛眸,长睫遮住了眼中神色:“我替阿姐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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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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