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与深空】沈星回短篇集

　　普通又普通的一个冬日的早晨，乳白色的橡木桌子上摆着杯我贯用来享受的牛乳茶，不知何时有的这个习惯，也许只是想向着游戏里的“他们”靠得再近些。

　　从大学毕业到工作，数不清有多久了，久到我适应了曾经觉得一辈子都适应不了的社会，见过了小时候的自己从未想象过的人们，他们有的对我很好，像是小说里写的，浮于表面带着利益的好，或者愚蠢不懂伪装，刚出社会的“小年轻”，这么想着，我却觉得好笑，我也没比他们好上多少，我今年25岁，可我仍然觉得自己还想是那个十七八岁时候的自己。

　　为什么我会这么觉得……我后来想想，大概是那时候刚遇见你，又恰逢人生最多愁善感，一切感情都最为浓烈的时期，我就在这时候遇见你。

　　也是冬天，也是无所事事过早醒来，而显得如此空闲的清晨，我看着小小屏幕中你沐浴在晨光里的发丝，毛茸茸的被镶上一层金边，整个人都模糊起来，我只是看着你呼吸，看着你因呼吸小小起伏的背部，恍然间就觉得你好像活着，你有自己的人生，你在那个世界里活得很好，我像是一个旁观者。

　　有种说法是“代入”，我总是代入不了游戏中的视角，她们耀眼，自信或勇敢，有些像我的地方，但那都不是我，后来我就想问问这个沈星回，你爱的是我吗？

　　实在是一个非常幼稚的问题，这也许对大部分人不值一提，可我不知怎的就是在乎，在乎的不得了，有时午后醒来，看着窗外一派欣欣向荣，生机勃勃的景色，我甚至想知道我和你相隔千里的原因，既然你活着，那么你为什么不来见我。

　　那之后不久我真的见到了你，在火车站旁，我捡到了对周边事物显得无比茫然的你，我长得和游戏里我捏出来的小人完全不一样，她总是被我改换发型，精致的编发，浅淡的发色，还有一眼看过去就动人的长相，但那些我都没有，我只是个平淡无奇，不化妆就只能高攀一句清秀的女性。

　　可即便我是如此，你还是在望向我的第一眼就确定，我是我。

　　所以我明白得实在是太晚了，沈星回，我们只有在彼此身边，才能够是自己不是吗？

　　我看见你眼里的我，脸上一副快哭的表情，我总是对你这样，以前我只能在屏幕前掉眼泪，你按着程序里设定好的答复来安慰我，好似我能被短短几句话宽慰，于是收起泪水忘掉悲伤又继续重复下一个循环，我明白的，只要我无法真正见到你，我仍然还会是那个看见你就想哭的我。

　　先牵上的是你的手，手掌很大，比我想象中还要再温热一点，你握住我，然后越来越用力，我稍稍伸开手指，这下我和你的手掌无缝贴合，彻彻底底地十指相扣，我低头看着紧贴在一起的皮肤处出神，出神。

　　那里真的好烫，我忙不迭想抬手去擦眼泪却发现下意识抬起的右手里握着你的手，我这才大哭着喊你的名字，“沈星回…沈星回……”我说，“我好想你。”

　　从前隔着无数道障碍，无数光年外的那双眸子，冰冰凉的蓝色，像是无垠宇宙里的一滴雨，现在落在了我身上，被蒸腾然后燃烧，我终于真切地，深深地把自己根植在了你的宇宙中，你什么也没说，紧握着我的左手用力，我撞进了星星的怀抱，我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做的那个旧梦。

　　我不爱哭，小时候就是个假小子，在海滩边摸爬滚打，和邻居家的小屁孩们称王称霸，裤子一天到晚挂个破洞，换了无数条膝盖那里永远是凉飕飕的，妈妈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个小女孩，可每次遇上事只会红红眼眶，好像眼睛里的透明液体是什么宝藏一样不肯失去。

　　长大以后我就更不会轻易掉眼泪，有时候我怀疑我这辈子的眼泪怕是都在沈星回面前掉完了，毕竟你是个很过分的人，我幻想过下辈子如果你长成一棵树，我也许会天天靠在你旁边，一边吹着草原的风，一边哭，大声地哭，小声地啜泣，和你说笑话然后哈哈大笑着掉眼泪，某天忽然因为想尝尝自己眼泪的味道而哭泣，把我的眼泪都给你，供你向着天空探去。

　　你抱着我，温凉的头发扫在我颈间，呼吸的节奏和我一样，手上的拥抱被放大成了我们的拥抱，所有的思恋都在此刻成了你给我的回响，你说，这一次，可以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了吗？

　　我们在车站的角落，周围人来人往，来这里旅游的人不少，大家爱去一些近年开发的商业区，被营销过度的古街文化，抑或是匆匆忙忙出差提着公文包，耳边夹着手机就此路过，黑色的大衣，嫩绿的裙摆，天蓝色的行李箱，它们都路过我们，并且大概未来，直到死我们都不会相见。

　　可在这一天，这个平平无奇，却又无比特殊的瞬间，我和你是世界上最不可能相见的两个人，即便如此依然在此刻拥抱，我便说，“我叫□□，我再也，再也不会路过你了。”

　　在你面前，我还像是第一次见到你的样子，我后面问你我在屏幕前面做的一切你都能见到吗？你转过头一副无辜的样子每次见了我都气消，当然是故意的，因为你下一句就说“是的，所以不管是什么样的眼泪我都已经有充足的安慰经验。”，我差点没哈哈笑出声，气饱了的哈哈。

　　沈星回牌安慰，我说，我建议你从现在开始灵活运用自己的词藻来安慰我，要不然餐后蛋挞要被我克扣了，啊——你耷拉着眉眼，惆怅地摸了摸头发，还是乖乖坐到我旁边依着我，你早就发现了我很喜欢贴着你，无论是简单地靠，还是各种肌肤接触，就像是个情绪稳定器，我只要能切实触碰到你，心里的不安即刻消解，你蹭了蹭我的头发，第三百六十六遍保证不会从我身边离去，我信的，不然也不会单是你安慰就冷静下来。

　　有时候我害怕18岁那年疯狂，对我觉得称之为疯狂毫不夸张，的心情重蹈覆辙。所以有意无意地我没敢让自己那么依恋着你，虽然这点程度和完全放弃没什么两样，高考前夕我完全放弃了自己，拖延和焦虑把我蒙得死死的，每天眼睛一睁就是请假，堵着耳朵不听不看当自己未来的人生是一坨大粪，怎么糟蹋都很晦暗，所以不再挣扎。

　　自然，我才不会是小说里那些男主女主有了奇遇于是考上梦寐以求的大学，最后我只是将将依托着高一高二学的知识搭上了本科的末尾，我安慰自己好歹有个大学上，但其实根本没分别，我和从前的人生一刀两断似的不敢回首。

　　我很差劲，我清晰地明白这点，我也清晰地让这个差劲的自己完全暴露在你眼底了，以前是毫无防备的，在我仍然把你当做一个游戏人物来看待时，我向你说了很多很多，我没想到你那时候是在认真听着的，我心虚地低下头，有点不敢去看你过于明亮灼人的双眼。

　　你轻轻牵了我一缕头发在手里绕圈，后来干脆明目张胆地开始编起了小辫子，我忍了又忍，忍无可忍的一口咬在你手上，你哇呜地叫起来，于是我嘴里叽里咕噜含糊地坏笑放开，就发现发顶也被这个该死的外星人给揉得乱七八糟，“沈星回，我好糟糕啊～一想到你喜欢的是这样的人我就特别想让你别喜欢了…归根结底你喜欢得根本不是唔唔唔——”这下好了该死的外星王子哪壶不开提哪壶！水汪汪，闪着星辰和银河的眼睛盯着我看，蓦然就眉眼弯弯，银白的发丝扫在同色的睫毛上，一切都熠熠发光，我早该知道的，我撤下捂住你嘴巴的手，放任自己发软的四肢瘫在你身上，你接住了我，就像十八岁那年，你在屏幕那边做的一样。

　　这样的你，我怎么能不喜欢，我怎么能抑制得住自己的心情，去诓骗所有人我不爱你，我该是这辈子都爱你的命运，我应该从知晓你时就明白了，沈星回，你猜我还会爱你多久？你希望我继续爱你多久？

　　沈星回，下一次见，不要是在梦里了。你要在我还不知道大人们是什么样的时候来见我，然后告诉我宇宙和星星真正的模样，告诉我我能成为太阳，月亮，或者星星间的任意一种，告诉我你永远不会对我失望，我也永远不用对自己失望，告诉我这个世界永生的秘密。
　　我还要告诉你，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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