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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佩和鱼符
姜司遥睁开眼时,入目便是一片富丽堂皇的车舆内饰,和对面金色丝绸软塌上坐着的俊美青年。
青年见她醒了,上前把她扶坐起来,轻轻帮她按摩太阳穴。
“对不起。”
青年的声音里充满歉疚,可如果看他的眼神,根本没有一丝悔意。
姜司遥缓了一会儿脑子终于清醒,她撩开帘子朝外看,窗外是满目的翠绿和蜿蜒的山路。
“我们已经在去京城的路上了吗?”
“嗯。阿遥你会恨我吗?”
姜司遥在心中暗笑,恨你?她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足足等了6年。
......
青年是她六年前某一个夏天的清晨在河边洗衣服时捡到的。那会儿他飘在河面上,本以为已经死了,没想到还有气儿。
姜司遥把他拖到河岸上后,本欲让他自生自灭,但临走时被他侧腰下方一块白色的物什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块白色玉佩,没有雕刻任何花纹,但正中间刻着两个大字:南樾,而下方刻着两个小字:己酉,姜司遥猜测这大概就是少年的名字和出生年份,按此推算他今年十二岁,比她小三岁。
玉佩旁边还挂着一个鱼符,通体金色,大抵是纯金制成,鱼符上单刻着一个“祁”字。
姜司遥曾在私塾念过几年书,私塾先生曾告诉她纯金的鱼符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使用,而“祁”,南国的子民都知道,这是皇家的姓氏。
姜司遥当机立断决定救他。
好在少年虽然伤痕累累,但皮外伤居多,不危及性命。姜司遥浅薄的一点药理知识也足够应付了。
少年第二天下午醒来时,姜司遥正在给他换药,刚拆开纱布,就被床上的人抓住手腕。别看这少年年纪不大,又全身是伤,但手上的力气却一点不小。姜司遥的手腕很快起了一圈红印。
“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姜司遥瞥了一眼被抓着的手腕,看着眼前少年猩红的双眼说。
少年闻言手上的力度松了一点:“你......救了我?”但声音有些嘶哑,大概是久未进水的缘故。
姜司遥抽出自己的手腕,走到一旁的桌子上倒了杯水递到少年眼前。
少年强撑着自己坐起来,身上的伤口因为他的动作被撕裂开来,疼的他倒吸一口冷气。
但少年并未接过她手中的水杯,似是怕她下毒,只是拿舌尖润了润嘴唇。
姜司遥在心中冷笑:真是不识好歹的家伙。
但她面上不显,一口气喝光杯子里的水后,带着安抚性的语气说:“放心吧,可以喝的。”
然后转身拿了个新杯子给少年重新倒了杯水,少年犹豫了下最终接过茶杯。许是太渴,喝完一杯后示意姜司遥再给他倒一杯,连喝三杯才停。
“要是不喝了,就让我给你换药吧。”
少年这才注意到他上半身的衣服是半敞开着的,但看起来很陌生,似乎是女式的。
“你给我换的衣服?”
“对。”姜司遥发现他在看身上的衣服,但是眼睛里带着迷惑,“你自己的衣服破烂得不成样,我只好给你换一身。”
“我怎么能穿女孩子的衣服。”少年的脸庞和耳朵瞬间红透了。
“可是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只能委屈你穿我的衣服了。”
她父母去世时,按照村子里的习俗,下葬时要把生前的衣物全都烧掉,所以现在整个家里只有她一个人的衣服,而她一时半会也不好找村里其他人借,到时候还要解释一番原因实在麻烦。
“我现在可以给你换药了吗?”
少年把脸转向墙壁,声音很小的“嗯”了一声。
姜司遥腹诽:好纯情一小男孩。
“你叫什么名字?”姜司遥说着话,但手上拆纱布的动作没停。
少年转过头来,脸上一片迷茫:“我......我记不起来了。”
姜司遥手上的动作一顿:“那你记得你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又为什么掉到河里吗?”
少年皱着眉头,他努力回想着过往的一切,但脑子里一片空白。姜司遥看着他后脑勺的伤口沉思:看来这脑袋上的伤口不仅仅是皮外伤,还伤到了他的内里,致使他失去了过往的记忆。
姜司遥换好药,给少年把衣服重新系好,被子拉到他的胸口处。
“你等我一下。”姜司遥说着离开了房间。
再回来时,她的右手掌心拿着一块白色的玉佩。
姜司遥递到少年的眼前:“这是我在你身上发现的,你看看能想起来些什么吗?”
少年接过玉佩,盯着上面的字看:“南樾?己酉?”
“嗯,有想到什么吗?”
少年摇摇头。
“我觉得这大概是你的名字和出生年份。”姜司遥一边说话一边把左手里的鱼符往袖子深处藏起来,“那你也不记得你姓什么了吗?”
“既然叫南樾,我大概姓南吧。”
“可我没听说过有姓南的人诶。不过大抵是我孤陋寡闻,毕竟我一直都只是生活在这个村子里。”
由于伤势严重,南樾换好药后没过多久又昏睡了过去。
姜司遥把玉佩搁在南樾枕着的枕头下,叮嘱他要收好。而鱼符,她找了一个带锁的小箱子,埋在了猪圈里。
......
一个月后,南樾的伤势已基本痊愈,只剩下疤痕,不过他依旧没有恢复记忆。
吃午饭时,对面的少年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姜司遥夹了一块鱼肉放进他的碗里:“怎么啦?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这一个月,姜司遥对他的悉心照顾,使南樾已从一开始的猜疑转变成了信任和感激。
“司遥姐姐,我可以继续留下来吗?我可以做饭、洗衣、喂猪、砍柴,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因为他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所以他无处可去。
“你会做饭、洗衣、砍柴、喂猪吗?”
南樾突然脸就红了,垂下脑袋左右摇了摇,声音已不复刚刚的慷慨激昂:“不会。”
姜司遥放下筷子,走到南樾的跟前蹲下,双手捧着他白皙软嫩的脸蛋,盯着他的眼睛,语气温柔:“你可以留下来,好吗?那些家务事我会教你做,但除此之外,我还会供你上私塾和考试。”
南樾看着姜司遥,有些不可置信,虽然他丢失了过往的记忆,但基本常识还是有的。上私塾是笔不小的开销,但这一个月,他看得出来姜司遥并不富裕,除了照顾他,她同时还要刺绣、采药、帮人写信抄书,干着各种活只为了赚一点微薄的钱财养活自己。
“司遥姐姐,你能让我留下已是天大的恩德。我不上私塾,我要去做你做的那些活来赚钱,我会把赚来的钱都给你。”
“南樾,你还没找回你的姓对吧?那在你找回你的姓之前,和我姓好不好?以后你就叫姜南樾。”
“姜......南樾?”
“嗯,既然和我姓,那你以后就是我的弟弟。南樾,我以前也是上过私塾的,虽然我家里并不富裕,但我爹娘只有我一个女儿,所以即使在这个女子念了书也无法考取功名的年代,我爹娘依旧坚持送我去上私塾,只是为了让我多一些见识。我只念了两年,但那两年我很快乐,也学到了很多我以前从未听过的知识。所以,既然你有身为男子的便利性,那就一定要去念书考取功名,这样我俩以后才可以过上比现在更好的日子。”
姜南樾“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神诚恳真挚:“司遥姐姐,我一定会报答你。”
姜司遥想起埋在猪圈里的那块刻着“祁”字的纯金鱼符:祁南樾,你可一定要报答我。
......
离私塾的秋季开学还有半月,姜司遥要把刚完成的刺绣带去给城里的绣坊,顺带提前去拜访一下私塾先生裴玄生,和他说一下姜南樾入学的事。
姜司遥和裴玄生关系熟络,因她是他开设私塾时的第一批学生之一,又是唯一一个女孩子,他很高兴有女孩做出这样的先例,于是对她颇为照顾。
不过因为私塾里都是男生,所以姜司遥刚开始还遭到了排挤,他们不满明明只能有男孩子在的地方,怎么会出现女子。但她从小就好胜心强,于是在所有的课堂考试里都赢得了第一名,使大家心服口服。
那些男孩子便不再说什么,开始和她友好相处,甚至会请教她很多问题。姜司遥在私塾里的日子越过越顺,直到她的父母去世,她不得不退学。
裴府门口的小厮一看是姜司遥,忙不迭进屋去通报,没过多久就折回来领她进府。
裴府不算大,但很精致,私塾则设在裴府旁的一座宅院里。
姜司遥刚迈过门槛,裴玄生就从主位上站起来朝她的方向走。
姜司遥举起手中油纸包裹好的糕点,笑意盈盈:“裴先生,我给你带了你最爱的透花糍。”
裴玄生接过姜司遥手中的透花糍,语气里带着一点抱怨:“你这一个多月都不见人影,做什么去了?”
“裴先生这一个月过得可还开心吗?”姜司遥不想那么快进入正题,在那之前她要先热络一下关系。
“平平无奇。”
裴玄生坐回主位,糕点搁在他旁边的桌子上,姜司遥则坐在他的右侧下方。
“阿遥今天来找我是有事,还是只是顺路过来看看我?”
“当然是为了来看望你,以及当面感谢你送我的生辰礼。”姜司遥把后脑勺侧过来给裴玄生看,上面插了一根莲花碧玉簪,衬得她更加清润。
“你戴上果然很好看。”
“裴先生的眼光一向很好。”
裴玄生看着姜司遥的笑容,一时有些晃神。他回想起四年前她刚入学时,那会儿还是稚气未脱的小女孩,可自两年前遭遇重大变故后,如今再看,确是成熟了不少。
“裴先生,我打算送我弟弟来你这上学。”
裴玄生皱起眉头:“你哪来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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