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序言
序言
议事厅的穹顶像一块被凿开的夜空,无数琉璃灯盏悬在半空,明明灭灭间,仿佛将人类文明走过的漫漫长河都铺展在了头顶。黑曜石长桌从厅门一直延伸到最深处,光可鉴人,映着围坐者的身影,也映着他们眼底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是历经岁月沉淀的厚重,是彼此牵绊的复杂,像老树上盘根错节的枝桠,看似交错缠绕,实则早已血脉相连。
瓷坐在长桌左手第一位,月白色的旗袍上绣着暗金色的云纹,随着她细微的动作流淌着柔和的光泽。她指尖摩挲着案上那尊巴掌大的青铜鼎,鼎身的饕餮纹已经被摩挲得光滑,是祖辈传下来的物件,带着数千年的温度。她抬眼时,目光轻轻扫过对面,带着一种沉静的温和,却又透着不容轻视的力量。
长桌对面,英吉利正用银质小刀漫不经心地切割着一卷羊皮纸。他穿着深灰色的条纹西装,领结打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总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疏离。羊皮纸是刚从家族库房里取来的,边缘已经泛黄发脆,上面记载着几百年前的贸易协定,字迹在时光里晕开,像一串模糊的脚印。“说起来,”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子,“上周收到消息,东边港口那批瓷器又延误了,瓷,你们的船坞还是老样子?”
瓷还没答话,斜对面的美利坚已经嗤笑一声。他穿着星条旗纹样的外套,袖口随意地卷着,手里转着一支钢笔,笔杆上的金属光泽在灯光下闪闪烁烁。“英吉利,你还是先操心自己库房里那些‘藏品’吧。”他故意加重了“藏品”两个字,指尖在桌面上敲出轻快的节奏,“上次我去参观,看见好几件印着龙纹的花瓶,标签上写着‘来路不明’,这可不太符合你总挂在嘴边的‘规矩’。”
英吉利握着小刀的手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冷了几分:“总比某些人仗着手里的机器,就到处拆别人的城墙强。”他放下小刀,指尖划过羊皮纸上的火漆印,“当年要是没有我们的商船,你们的棉花能运得那么远?”
“呵,说得好像你们不是为了香料和丝绸似的。”美利坚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别总把自己当救世主,谁不知道……”
“够了。”
一声低沉的打断从长桌末端传来。俄罗斯端坐在那里,军绿色的大衣扣得严严实实,领口露出的围巾是厚重的羊毛质地,带着西伯利亚的凛冽气息。他面前的黄铜酒杯里盛着琥珀色的酒,此刻正随着他说话的动作轻轻晃动,泛起细密的涟漪。“吵这些有什么用?”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投入湖面的冰,瞬间压下了所有喧嚣,“昨天边境的风又大了,南边的防护林被吹倒了一片,再不想办法,明年的收成又要受影响。”
这话让厅里安静了片刻。法兰西一直支着下巴坐在那里,手里的炭笔在速写本上沙沙作响,闻言停下笔,抬眼看向众人。她穿着米白色的针织开衫,发梢微卷,眼底总像蒙着一层温柔的雾。“他说得对,”她轻声道,指尖点了点画纸,上面已经勾勒出几个人的侧影,线条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柔和,“我们坐在这里,不是为了翻旧账的。”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穹顶的灯盏上,“你们看,这些光明明灭灭,就像我们各自的日子,有时候亮一点,有时候暗一点,但要是真灭了,谁也独善其身不了。”
美利坚撇了撇嘴,没再反驳,只是转着钢笔的动作慢了些。英吉利重新拿起小刀,却没再碰那卷羊皮纸。瓷轻轻摩挲着青铜鼎,忽然看向长桌最末端那个始终沉默的身影。
那人坐在离众人稍远的位置,穿着一身熨帖的灰色西装,领带系得笔直,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他面前没有任何文件或物件,只有一本厚厚的皮质笔记本,封面已经被翻得有些磨损。自始至终,他都只是安静地坐着,仿佛只是个记录者,存在感淡得像厅里的影子。
直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才缓缓抬起头。“联,”瓷先开了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温和的试探,“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联的视线轻轻扫过桌上的青铜鼎、羊皮纸、钢笔,最后落在每个人脸上。他合起笔记本,指尖在封面上轻轻点了点,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很简单。定一套规矩,所有人都得守着。”
“规矩?”美利坚挑眉,语气里带着点不以为然,“谁来定?你吗?你又懂什么?”
“我懂平衡。”联的目光没有闪躲,“也懂你们——既想各自往前走,又怕脚下的路塌了;既想护着自己的日子,又怕别人的火蔓延过来。”他站起身,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平平整整地铺在长桌上。那是一张厚实的羊皮纸,边缘泛着温润的光泽,上面用五种不同的文字写着同样的条款,字迹工整,像刻在石头上的誓言。
“这是契约,”联的手指落在签名处,“你们自己的顾虑,自己的底线,都写在这里了。我来看着,谁也不能破。”他顿了顿,视线落在瓷胸前那枚玉佩上——玉佩是暖白色的,此刻正随着她的呼吸微微发亮,像藏着一团小小的火焰,那是地底枢纽的能量在呼应。
“但规矩总有代价。”联的声音轻了些,“代价是,谁都不能再像从前那样,随心所欲了。”
厅里静了下来,只有穹顶的灯盏偶尔发出细微的声响。瓷低头看着那枚玉佩,指尖轻轻碰了碰,暖意从玉石传到指尖,却让心里泛起一丝说不清的涩。英吉利的银刀在掌心硌出浅浅的红痕,法兰西的炭笔在画纸上晕开一小团墨,俄罗斯端起酒杯,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美利坚转笔的动作彻底停了。
片刻后,瓷拿起桌上的羽毛笔,沾了点墨。“好。”她轻声说。
笔尖落在羊皮纸上的瞬间,联的西装袖口,一道极细的裂痕悄悄爬了上来,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扯了一下。他却像没看见似的,只是静静地看着瓷的签名,目光平静,像看着一场早已注定的开始。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