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他另有白月光

　　暮色四合，将青云镇笼罩在一片昏黄的暖光里。

　　炊烟袅袅，夹杂着孩童追逐打闹的嬉笑声和母亲呼唤归家吃饭的悠长尾音，构成了这座凡尘边陲小镇最寻常的傍晚图景。

　　镇东头那棵据说已有数百年树龄的老槐树下，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正坐在一块磨得光滑的青石上，脚边散落着几根劈好的柴火。他叫云舒，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却掩不住那份天生的清俊轮廓。他的眼眸很亮，像浸在溪水里的墨玉，此刻正安静地望着街角那几个踢毽子的孩童，唇角含着一丝浅淡而温和的笑意。

　　夕阳的余晖穿过层叠的槐树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得有些不真实，与这烟火缭绕的凡俗街景，既融洽，又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

　　“云舒哥！看我的新毽子，阿娘给我缝的！”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脸蛋红扑扑地举着一个彩羽毽子跑到他面前，献宝似的晃了晃。

　　云舒伸手，轻轻拂去女孩额角的汗珠，声音温和：“很好看。小铃铛踢得也越来越好了。”

　　得到夸奖，小女孩笑得更开心了，转身又跑回伙伴中间，那欢快的笑声像银铃一般洒满街巷。

　　云舒看着他们的身影，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他无父无母，是吃镇上百家饭长大的。镇民们心善，对他多有照拂，他也力所能及地帮各家做些挑水、劈柴的活计作为回报。但他心里清楚，自己与这些有根有家的孩子，终究是不同的。他的未来像笼罩在迷雾里，看不清方向。

　　正出神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惊慌的尖叫打破了傍晚的宁静！

　　“惊马了！快闪开！”

　　只见镇口方向，一辆运货的马车不知何故受了惊，拉车的骏马双目赤红，鬃毛飞扬，发狂般拖着沉重的车厢冲入狭窄的街道，一路撞翻了好几个路边的货摊，碗碟瓜果碎裂声、人们的惊呼哭喊声顿时响成一片。

　　车夫早已被甩脱在地，人事不省。失控的马车如同一头狂暴的巨兽，径直冲向的，正是老槐树下那几个吓呆了的孩子！

　　小铃铛手里还捏着那个彩羽毽子，傻傻地站在原地，望着迎面冲来的高头大马，连哭都忘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街坊邻居的惊呼、马匹粗重的喘息、车轮碾过石板的轰鸣……所有声音都变得遥远。云舒的瞳孔骤然收缩，视野里只剩下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小脸。

　　几乎是一种本能，甚至来不及思考，云舒的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射出！

　　他的动作快得超出常理，带起一阵疾风。在惊马的前蹄即将踏落的前一瞬，他猛地扑上前，一把将小铃铛和离她最近的两个男孩死死揽入怀中，用自己的脊背对着那势若千钧的铁蹄和沉重的车厢。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预想中筋骨断裂的剧痛并未传来。在抱住孩子们的瞬间，一股灼热的气流毫无征兆地从云舒丹田深处爆发，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苏醒！一股无形的气浪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那匹疯马像是撞上了一堵坚韧无比的墙壁，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前冲之势被硬生生遏止，连带后面的车厢也猛地一震，歪斜着停了下来。

　　气浪卷起地上的尘土，形成一个短暂的漩涡。

　　周围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那少年单薄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竟有种渊渟岳峙的错觉。他怀里的三个孩子完好无损，只是受了惊吓，哇哇大哭起来。

　　云舒自己也愣住了。他松开孩子们，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手。刚才那一瞬间，身体里涌出的那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是什么？他从未感觉如此充满力量过。

　　“仙……仙师！是仙师大人！”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嗓子，打破了寂静。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街道的另一端。

　　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三名身着月白长袍的人。两男一女，衣袂飘飘，气质超凡脱俗，与这凡尘小镇格格不入。为首的一名青年男子，面容俊朗，神色温和，刚才正是他抬手打出了一道柔和的白光，安抚住了那匹仍在原地焦躁踏蹄的惊马。

　　他们的目光，并没有过多停留在肇事马匹或受惊的人群上，而是带着一丝惊讶和探究，牢牢锁定了场中央那个还有些茫然的布衣少年云舒。

　　“引动天地灵气，自发护主，这是先天灵根自显的征兆，而且品阶恐怕不低。” 三人中，那位面容姣好的女子低声对为首的青年说道，眼中异彩连连。

　　青年男子微微颔首，迈步走向云舒。他的步伐看似缓慢，却一步数丈，眨眼间便到了云舒面前。

　　周围的镇民们见到这神仙般的人物，纷纷敬畏地低下头，不敢直视。

　　“小友不必惊慌。” 青年男子的声音温和，带着一股让人心安的力量，“我乃云梦泽仙门执事，林风。适才感应到此地有灵气异动，特来查看。方才可是小友激发了自身灵根，护住了这几个孩子？”

　　云舒看着眼前气质出尘的三人，心中又是紧张，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他点了点头，老实回答：“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看到马冲过来，想也没想就……”

　　“心性纯良，临危不惧，更能引动灵根自发护体，难得，实在难得。” 林风眼中赞赏之色更浓，“小友如何称呼？可愿随我等前往云梦泽，拜入仙门，追寻长生大道？”

　　仙门！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云舒耳边炸响。他自幼便听过无数关于仙人的传说，移山倒海，御剑飞行，长生久视，那是凡俗之人可望而不可即的遥远梦想。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有资格触碰那个世界。

　　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膜鼓荡。他看着林风诚挚的目光，又看了看周围乡亲们震惊、羡慕、甚至带着些许敬畏的眼神，一股巨大的、不真切的幸福感冲击着他。

　　然而，在这狂喜之下，一丝深埋的不安悄然探出头。他的身世成谜，这突如其来的“天赋”又从何而来？仙门，那又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我……我叫云舒。”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仙长，我真的可以吗？”

　　“自然可以。” 林风笑道，“你身具灵根，便是与道有缘。留在凡尘，不过是明珠蒙尘。唯有踏入仙门，方能真正激发你的潜能，窥见天地之广阔。”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几分刻薄与嫉妒。

　　“哼，我说是谁闹出这么大动静，原来是你这个来历不明的野小子。”

　　说话的是镇上的屠户王猛，他膀大腰圆，平日里就对云舒这种“吃白食”的外来户没什么好脸色。此刻见云舒竟得了仙师青眼，心中更是酸涩难当。

　　他挤开人群，对着林风拱了拱手，语气带着讨好，话里却藏针：“仙师大人明鉴，这小子可不是我们青云镇的人，是十几年前突然出现在镇外乱葬岗的，身上就裹了块破布，连个名姓都没有，还是镇长心善才收留了他，给他取名‘云舒’。谁知道他是什么来路？说不定是……”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意思不言而喻，非妖即怪，来历不正。

　　乱葬岗……来历不明……

　　这几个字像冰冷的针，刺破了刚刚升腾起的喜悦泡沫。云舒的脸色微微发白，他垂下眼睫，抿紧了嘴唇。这是他心底最深的刺，无法回避的根脚。

　　林风闻言，眉头微蹙，但看向云舒的目光并未改变，反而更添了一丝怜悯。他淡淡道：“天地生灵，各有缘法。出身何处，并不妨碍其向道之心。我仙门广开，有教无类，只看根骨心性，不论前尘来历。”

　　他的话掷地有声，让王猛悻悻地闭了嘴，也让云舒心中一暖，重新抬起了头。

　　“云舒小友，” 林风不再理会旁人，目光温和地看向他，“仙路漫漫，机缘难得。你若愿意，三日后，我等在镇外落霞山脚等你，引你前往云梦泽参加入门试炼。至于能否留下，还需看你自身造化。”

　　他没有强行带走云舒，而是给了他选择和准备的时间，这份尊重，让云舒心中感激。

　　“多谢仙师！” 云舒深深一揖。

　　林风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与另外两位同门交换了一个眼神，三人身形一晃，便如轻烟般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仙师离去，街上的骚动却并未平息。众人围着云舒，七嘴八舌，有道贺的，有好奇打听的，也有如王猛般眼神复杂、远远看着的。小铃铛的母亲冲过来，抱着女儿对云舒千恩万谢。

　　云舒一一回应着，心思却早已飘远。

　　是夜，月朗星稀。

　　云舒躺在自己那间简陋小屋的硬板床上，辗转反侧。白日里发生的一切，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反复回放。惊马、灵气、仙师、邀请……还有，王猛那句刺耳的“来历不明”。

　　他伸出手，借着从破旧窗棂透进来的月光，仔细看着自己的手掌。指节分明，掌心有着常年干活留下的薄茧，看起来与寻常少年并无不同。可就是这双手，在今天爆发出了那样神奇的力量。

　　“灵根……仙门……” 他低声喃喃，眼中闪烁着迷茫与憧憬交织的光芒。

　　那是一个完全未知的世界，充满了无限可能，也必然伴随着难以想象的危险与挑战。他这样一个无根无萍的人，真的能在那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吗？

　　然而，内心深处，一股压抑已久的渴望，如同被春雨浇灌的种子，正拼命地破土而出。他渴望知道自己的身世，渴望摆脱这浮萍般的命运，渴望去看看那传说中的九天之上，是何等风光。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机会。” 他握紧了拳头，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我必须去。”

　　他翻了个身，面朝墙壁，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入睡，为三天后的远行积蓄精力。

　　小屋重归寂静，只有清冷的月光无声流淌。

　　而在云舒无法感知的、极高极远的虚空深处，一双仿佛蕴藏着万古寒冰的眼眸，于一座悬浮于云海之上的孤绝宫殿中，缓缓睁开。眸光淡漠，穿透了层层空间，似是不经意地，扫过了青云镇的方向，在那间亮着月光的破旧小屋上，停留了微不足道的一瞬。

　　远在万里之外的云舒，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仿佛感受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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