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神明游戏里改写结局

　　头痛欲裂。

　　视野所及，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猩红。天空如同被泼洒了浓稠的血液，呈现出一种令人窒息的、不祥的色调。下方，巍峨的皇城在熊熊烈火中燃烧，高耸的尖塔在火焰中坍塌，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街道上，不再是往来的行人车马，而是密密麻麻、形态扭曲的怪物与拟态者。它们撕裂空气的嘶吼与建筑燃烧的爆裂声交织成一曲毁灭的乐章。大地在哀鸣，整个世界都在分崩离析，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湮灭。

　　没有熟悉的身影，没有挣扎或抵抗，只有纯粹的、冰冷的、席卷一切的崩塌景象。

　　布兰尔·塞纳斯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剧烈的喘息着，浅金色的瞳孔因惊惧而收缩。
　　冷汗浸湿了他白金色的及肩长发，黏腻地贴在颈侧，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回神。

　　又是那个梦。

　　不，那不是梦。那是【真理本质】天赋在他意识深处投下的、破碎而混乱的“真实”碎片。是预示，是警告，还是这个世界终将抵达的终焉？他无法完全解析，只能被动承受这纯粹毁灭景象带来的精神冲击。

　　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
　　窗外，维克蓝德大陆的晨曦刚刚驱散夜的帷幕，将柔和的光线投入他装饰典雅却略显清冷的卧室。
　　书桌上摊开着未写完的学术手稿，衣架上挂着熨烫平整的银灰色学者长袍。一切都井然有序，与他脑海中那片纯粹的末日景象格格不入。

　　他伸手，拿起枕边那副精致的金色单片眼镜，缓缓戴上。冰凉的金属触感贴合眉骨，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那个残酷的预言世界暂时隔绝在外。透过镜片，世界的“线条”变得清晰了一些，能量的流动也隐约可见，这让他感到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布兰尔？你还好吗？”门外传来艾莉西亚略带担忧的清脆嗓音，伴随着利落的敲门声。她的感知总是如此敏锐。
　　“我没事，姐姐。”布兰尔应道，声音还带着一丝刚醒来的沙哑，他迅速调整呼吸，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平稳温和，“只是做了个不太好的梦。请进。”

　　房门被推开，一位身姿挺拔的女士走了进来。
　　她已穿戴整齐，深蓝镶银的近卫军团长制服勾勒出矫健的身姿，铂金色的齐耳短发一丝不苟，湛蓝色的眼眸如同最锐利的鹰隼，先是快速扫视了一遍房间，确认安全后，才将目光落在弟弟身上。
　　当她看到布兰尔略显苍白的脸色和额角的冷汗时，眉头立刻蹙起，那道位于右颊的浅疤也随之微微牵动。

　　艾莉西亚·塞纳斯——他的姐姐。

　　“脸色这么差，是不是旧疾又犯了？”她几步走到床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甚至伸手想探他的额头，“需不需要我叫莉娅过来看看？”

　　布兰尔微微偏头，避开了她的手，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略带歉意的微笑：“真的不用，姐姐。
　　只是没睡好而已。可能是昨天在学院查阅古籍太久，有些精神透支。”他熟练地为自己找到了合理的借口，完美契合他“体弱学者”的表层身份。

　　艾莉西亚的手停在半空，审视地看着他，眼神里混杂着心疼和一丝无奈。她这个弟弟，天赋卓绝，智慧超群，偏偏身体“羸弱”，性格也显得过于温和，甚至有些怯懦——至少在外人看来如此。这让她这个做姐姐的，总是忍不住操碎了心。

　　“跟你说了多少次，研究不要太拼命。”她收回手，语气略带责备，但更多的是心疼，“身体才是根本。今天教廷的早课，如果觉得不适，我就帮你推掉。”

　　“不必了，姐姐。”布兰尔轻轻摇头，掀开被子下床，“卡尔修斯神父的指引，对我理解教义很有帮助，不能缺席。”
　　他需要去见卡尔修斯，那个神秘的、知晓他“继承人”身份的高阶神父。
　　最近的噩梦越来越频繁，他必须去寻求一些……答案，或者至少是暗示。

　　“好吧。”艾莉西亚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拗不过弟弟在“学术”和“信仰”上的坚持，“那你快点准备，凯兰那小子已经在楼下等着了。真是的，每次都比我们还早。”
　　提到凯兰，她的语气稍微放松了些，显然对这位弟弟的挚友兼守护者颇为信任。

　　布兰尔洗漱换衣的速度很快。他选择了那身银灰色的学者长袍，外罩一件深蓝色披风，将金色的单片眼镜稳稳戴好，把微卷的白金色长发简单束在脑后。
　　镜中的青年，面容俊雅，气质温文，略显苍白的肤色更添几分书卷气，完全符合一位出身高贵、潜心学问的年轻学者形象。
　　唯有那双透过镜片偶尔闪过的、过于冷静睿智的浅金色眼眸，隐隐透露出与他外在表现不符的深度。
　　走下旋转楼梯，果然看到一位青年正站在大厅的壁炉旁，与一位侍从轻松地聊着什么。
　　他穿着深灰色的立领骑士便装，黑色皮裤包裹着修长有力的双腿，锃亮的长靴踩在光洁的地板上。黑色的短发硬朗有型，左眉上方的淡淡疤痕为他阳光俊朗的面容增添了几分野性的魅力。
　　听到脚步声，他立刻转过头，深灰色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

　　凯兰·维尔斯德——他的挚友与守护者。

　　“早上好，我们尊贵的圣子阁下，塞纳斯大学者。”凯兰笑着打招呼，声音爽朗。

　　“早上好，凯兰。”布兰尔微笑着回应，语气温和，“说了多少次，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礼不可废嘛。”凯兰走上前，很自然地并肩站在布兰尔身侧，形成一个隐隐保护的姿态，“尤其是待会儿还要去教廷那种地方。”
　　他个子比布兰尔稍高一些，身形挺拔如松，属于狼人血脉的敏锐感知让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布兰尔的脸色，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但没有多问。

　　艾莉西亚也从楼上下来，她佩戴好了肩章与佩剑，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走吧。”她言简意赅，率先向门外停放的、带有塞纳斯家族徽记的蒸汽机车走去。

　　皇家学院位于皇城东区，而永昼教廷的总部大圣堂坐落在皇城中心。乘坐着平稳行驶的机车，布兰尔安静地看着窗外。
　　清晨的街道已经开始苏醒，蒸汽管道喷出白色的雾气，报童奔跑叫卖，马车与行人穿梭。
　　这一切充满了生机与秩序，与他梦中的血色炼狱形成鲜明对比。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单片眼镜的金属链子。

　　【真理本质】在平静的表象下，捕捉到了一些不和谐的“涟漪”。
　　城市能量流中夹杂着几丝晦暗的波动，偶尔路过的行人中，有个别身上带着极淡的、非人的扭曲感——可能是潜藏的“拟态者”，也可能是被某种力量侵蚀的原生怪物。
　　这个世界，远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神明的实验场，无处不在。

　　凯兰似乎察觉到他细微的情绪变化，靠近了些，低声问：“怎么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

　　布兰尔轻轻摇头，用同样低的声音回答：“没什么，只是有些……不好的预感。”他不能直接说出梦境的内容，那太过惊世骇俗，但可以对这位最信任的搭档透露一丝不安。

　　凯兰的眼神瞬间锐利了几分，如同警戒的狼。“放心，有我在。”
　　他简单地说道，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的天赋【骑士誓约】已经开始无声运转，感知着周围任何可能对布兰尔产生的敌意。

　　艾莉西亚坐在对面，抱着手臂，闭目养神，但布兰尔知道，姐姐的【战意感知】恐怕早已覆盖了周围千米的范围。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感知。

　　机车最终停在了宏伟的永昼大圣堂前。高耸的尖塔直刺云霄，彩绘玻璃窗在晨曦中闪耀着瑰丽的光芒。庄严、肃穆、神圣，是这里的主基调。作为塞纳斯家族的成员以及教廷圣子，布兰尔在这里拥有很高的权限。

　　在一位低阶神职人员的引导下，他们穿过宽阔的广场和长长的回廊，来到大圣堂后方一处相对僻静的祈祷室前。

　　“卡尔修斯神父已经在里面等候布兰尔大人了。”神职人员恭敬地说道，随后对艾莉西亚和凯兰行了一礼，“神父吩咐，此次指引，只需布兰尔大人一人进入。请两位在此稍候。”

　　艾莉西亚眉头微皱，似乎想说什么，但布兰尔对她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姐姐，凯兰，我很快出来。”

　　凯兰点了点头，抱着手臂靠在了走廊的墙壁上，姿态放松，眼神却如同最忠诚的守卫，锁定着祈祷室的门口。艾莉西亚则站得笔直，手按在剑柄上，如同一位随时准备投入战斗的将军。

　　布兰尔深吸一口气，推开了祈祷室厚重的木门。

　　室内光线昏暗，只有几支蜡烛在祭坛上静静燃烧，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一个穿着永远整洁的黑色神父袍的身影，背对着他，站在彩绘玻璃窗投下的斑斓光影中。深褐色的微卷发鬓角已经斑白。

　　听到开门声，那人缓缓转过身。他看起来约四十岁年纪，面容温和，带着学者般的儒雅，但那双深灰色的眼眸，却如同两口古井，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映不出丝毫情绪。双手戴着黑色的皮质手套。

　　卡尔修斯·莫恩德——永昼教廷高阶神父，神秘的引导者。

　　“你来了，布兰尔。”卡尔修斯的声音温和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奇特的、能安抚人心的力量，“你的精神，比昨日更加纷乱。看来，‘它们’又来找你了。”

　　布兰尔走到祭坛前，微微躬身行礼：“神父。”他抬起头，直视着那双深灰色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一些线索，“是的。最近的‘启示’……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令人不安。”

　　卡尔修斯静静地看了他片刻，然后缓缓抬起手。他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双手轻轻在胸前交握：“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布兰尔斟酌着词语，描述了那纯粹毁灭的景象——血色的天空，燃烧的皇城，横行肆虐的怪物与拟态者，以及整个世界崩塌湮灭的感觉。“那是一种……纯粹的终结，神父。没有抵抗，没有希望，只有毁灭。这是神明预示的未来吗？还是……”他顿了顿，声音压低，“……这个世界注定的结局？”
　　卡尔修斯没有直接回答。他向前走了两步，烛光在他深邃的眼中跳跃。“布兰尔，你要知道，观测者大人投下的目光，本身就会引起‘可能性’的坍缩。你看到的，是无数未来分支中的一种，是基于当前‘规则’和‘变数’推演出的最大概率。但概率，并非注定。”

　　“变数……”布兰尔捕捉到这个关键词，“是指我们这些‘试炼者’？还是……指像我这样的‘继承人’？”

　　卡尔修斯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弧度：“都是，也都不是。最大的变数，在于‘认知’与‘选择’。”他的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布兰尔眉心的位置，那里，一个若隐若现的神性印记正在布兰尔情绪波动时微微发热。
　　“当你洞悉了‘真理’，你是否愿意接受它？当你掌握了‘归墟’之力，你又打算用它来做什么？是遵循观测者大人为你铺就的道路，走向那看似辉煌的王座……”他的声音如同耳语，带着某种诱惑与考验，“……还是，凭借你自己的意志，去触碰那些连神明都未曾设想过的‘可能’？”

　　布兰尔的心跳漏了一拍。卡尔修斯的话语，总是这样充满隐喻，却又直指核心。他沉默着，感受着体内两种至高天赋的微弱悸动。【真理本质】让他渴望撕开一切迷雾，看清世界的真相；【万象归墟】则赋予了他颠覆与重塑的力量基础。

　　是成为神明期待的、冷漠的观测继承者，还是……

　　他想起梦中那令人窒息的绝望景象，又想起窗外此刻充满生机的城市。

　　“神父，”布兰尔抬起头，浅金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中，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映出坚定的光芒，“我想要的，不是登上王座，而是……阻止那个‘血色未来’的到来。我想保护眼前的一切。”

　　卡尔修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似乎有欣慰，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怜悯，还有一种更深沉的、无法言说的情绪。

　　“很危险，布兰尔。”他缓缓说道，声音低沉，“挑战既定的轨迹，意味着你将站在大多数‘规则’的对立面。你面对的，可能不仅仅是怪物和拟态者，甚至可能是……来自‘规则’本身的排斥，以及其他……‘候选人’的敌意。”

　　“我知道。”布兰尔轻声回答，但语气没有丝毫动摇，“但如果连尝试都不去做，又怎么知道结局无法改变？”他摸了摸冰冷的单片眼镜，“至少，【真理本质】告诉我，没有任何规则是完美无瑕的。总存在……漏洞与契机。”

　　祈祷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蜡烛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

　　良久，卡尔修斯轻轻叹了口气，这声叹息中似乎承载了无尽的岁月与秘密。“很好。那么，记住你今天的选择，布兰尔·塞纳斯。”

　　他向前一步，将手轻轻放在布兰尔的肩膀上，隔着衣料和手套，布兰尔似乎能感觉到一种冰冷而庞大的力量一闪而逝。

　　“课程结束了。回去吧，你的姐姐和那位忠诚的骑士，还在担心你。”卡尔修斯收回手，恢复了那副温和睿智的神父模样，“至于那些‘启示’……尝试着去解析它们，而不仅仅是恐惧。真相，往往隐藏在细节之中。”

　　布兰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再次行礼后，转身离开了祈祷室。

　　当他关上沉重的木门，将那片昏暗与卡尔修斯深邃的目光隔绝在身后时，他靠在冰凉的门板上，轻轻吐出一口气。对话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但却更加坚定了他的某种决心。

　　走廊那头，凯兰立刻站直了身体，艾莉西亚也投来询问的目光。

　　“没事吧，布兰尔？”凯兰问道。

　　布兰尔看向他们，露出一抹让人安心的浅笑：“嗯，我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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