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我心

　　烛火轻轻一跳，他在灯下抬起头来，眉眼便漾开一层浅淡的光晕。
　　“卿卿。”他唤了一声，那两个字从他唇齿间滑出来，像被春水浸过的暖玉，温润得紧。
　　你正倚在榻上翻书，闻声抬眼，正对上他含笑的眸子。他的眼睛生得极好，不是那种逼人的漂亮，而是像蕴了两泓安静的深潭，眼尾微微下垂，看人时总带着三分天然的怜惜与专注。此刻，他放下手中的针线——是的，针线，你一件贴身小衣的丝线开了，他正低头为你缝补。那修长的手指捏着细针，动作不疾不徐，竟比女子还要灵巧几分。
　　“累了么？”他起身走过来，月白的衣袂拂过地面，带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他自然地伸手探了探你的额温，指尖微凉，力道却轻柔得像一片羽毛落下。“今日瞧着有些神乏。”
　　你还没答话，他已屈膝半跪在榻前，从身旁的小几上端过一只甜白瓷碗，碗里是温温的杏仁茶。“下午你贪凉，多用了半碗冰酥山，我便想着这个该备下了。”他用小银匙缓缓搅动着，声音低柔，“不烫，正好入口。”
　　你凑过去就着他的手喝，他稳稳地端着，目光落在你脸上，细致地观察着你每一口吞咽的动作，仿佛这是顶顶要紧的事。看你喝下大半，他唇角弯起一个极好看的弧度，拿出素绢替你拭了拭嘴角。
　　“这么大个人，喝东西还像只小猫。”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宠溺，那神情，不像丈夫打趣妻子，倒更像一位母亲看着自己娇憨的幼女，满心都是柔软的无奈。
　　你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嘟囔：“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听了，只是笑，将那空碗放回几上，自己却顺势坐在榻边，将你的双脚捞起，轻轻放在他膝上。“是不是小孩子，脚这样凉也不知道穿袜？”他的掌心温暖干燥，妥帖地包裹住你微凉的足尖，不轻不重地揉按着那几个穴位，一股暖意便顺着足心蔓延上来，熨帖得四肢百骸都舒展开来。
　　你舒服地喟叹一声，索性将头枕在他腿上。他腾出一只手，一下一下，梳理着你散开的长发，指尖穿梭在发丝间，偶尔按摩一下你的头皮。那动作带着无限的耐心与珍视。
　　“今日可遇着什么烦心事了？”他低声问，“方才见你眉头蹙着。”
　　你便零零碎碎地说些白日里的琐碎，他静静听着，不时应一声，或是温言开解两句。他的声音有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再浮躁的心绪，被他这般不紧不慢地接过去，也仿佛被捋顺了毛羽，渐渐平息下来。
　　窗外月色渐浓，透过窗纱，在他侧脸投下静谧的轮廓。你仰望着他，他低垂着眼睫，长长的影子落在脸颊上，俊美得有些不真实。这个人，是你的夫君，却似乎将世间所有温柔的角色都融于了一身。他给你丈夫的依傍与爱重，却也给你近乎母性的、无微不至的照拂与包容。
　　“玉生，”你唤他的字，声音有些朦胧的睡意，“你待我这样好，我怕是再也离不开你了。”
　　他闻言，低头看你，眼里的笑意深了些，像春风吹皱一池深水。他俯下身，一个吻轻轻落在你的眉心，带着杏仁茶残余的甘甜气息。
　　“傻卿卿，”他叹息般地说，为你掖好滑落的薄毯，“我这般，原就是为了让你离不开的。”
　　他的气息笼罩着你，是那种令人安心的、混合了书墨与淡淡药草香的味道。在这无所不在的温柔包裹里，你沉沉睡去，最后一个念头是：被他这样爱着，大约是做一回“小孩子”，也是顶好、顶幸福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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