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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玄徳五年的春,太和殿前,白玉石阶如天河垂落,百官垂首。
意识自一片混沌的泥沼中挣扎浮沉,仿佛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郑夏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人声鼎沸的候场休息区,而是被许多衣袍遮住的晨光,似是...官袍?她这是……在哪里?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上一秒——华夏杯辩论决赛,灯光璀璨。她作为华夏政法大学辩论队队长和国际关系专业的优秀学生,刚为长达月余的备赛画上句号。
决赛的辩题是【战争是否是人类文明的催化剂】。作为反方终辩,她以掷地有声的结语终结比赛:“综上所述,我方坚持认为,对方辩友倒果为因。战争从未真正扮演过文明进步的推动者,我们今日所享有的一切文明成果,无一诞生于硝烟,反而来自对和平与秩序的渴望。谢谢。”
掌声雷动,她摘下了最佳辩手。捧起奖杯的那一刻,喜悦冲昏了头脑,然后便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时,荣光与掌声褪去,只剩下眼前陌生的一切。
惊疑间,庞杂的信息如决堤洪流般涌入脑海——
原来自己正身处暗朝玄徳五年,王朝下坡路的起点,一系列“休养生息”的举措虽赢得美名,却任由宦官崛起、北方三分之一的疆土被弃守,时至她生活的年代都再没能收回,为后世埋下了千年隐患。
脑中被灌注的记忆逐渐清晰,她才意识到自己这竟是身穿。原主长相虽却与她有九分相似,却是实实在在的男儿身!
在唯有男子可入仕的暗朝倒是合理。原主才华卓越,年仅十八便高中三甲同进士,后又得上司赏识,入翰林一路升至皇帝侍讲,在普遍年长的同僚中全然是少年奇才。
郑夏深呼一口气,十分不解:这位前途一片光明的天才少年,何至如小说里那般,献魂求助于她?她一介只知辩论的国关学生,于古代科举官场一窍不通,更不可能代身为男子的他处理任何感情问题......这桩买卖,于他,究竟有何益处?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机械音在脑中响起:
【滴——融合度100%,‘重塑’系统0号绑定成功!开始载入介绍协议……】
【尊敬的救世主您好!我是来自公元2510年的救世系统。由于环境崩溃、生物武器失控等多重灾难,世界科技委员会推演认定:人类文明将在十年内走向终结。为扭转乾坤,我们定位了数个关键历史节点进行干预——而您,是被选定的首位执行者。】
郑夏瞪大眼睛:“等等——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国际关系专业听起来对口,可都是纸上谈兵啊......你们自己委员会里难道没人吗?”
【请救世主大人切妄自菲薄。许多您以为的救世之人,恰恰是危机的缔造者——奥本海默等案例您相当熟悉......本计划的匹配度是多维的,不仅是样貌匹配度,智力水平、更包含对文明存续的信念。您在意识层面对‘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认同度高达97%,是万中无一的匹配者。作为一名根正苗红、心系人类的优秀共青团员,这份非您不可的光荣使命,您一定不会拒绝的对吧?】
郑夏揉了揉太阳穴:“可是如果任务失败,我没能改变历史呢?”
【您并非孤军奋战。】系统的声线陡然变得庄重,仿佛承载着万千,【2510年的全部知识库将向您开放,世界委员会的195位成员也会一起会成为您最强大的后勤智库。即便终极任务失败,人类的命运也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糟。】
“......你下达任务吧。"郑夏说不出拒绝的理由。
系统的电子音里竟透出近乎神圣的颤音:【我代表2510年残存的人类文明,向跨越时空的救世主致以最崇高的敬意与感激。】
“行吧,不过别叫我救世主了,压力山大……以后就叫‘老板’吧。”
想想也挺魔幻,如果室友知道她二十三岁就做上了为全人类打工的牛马“老板”,也会觉得她命好吧。
【好的老板,新手任务发布:扳倒贪墨无数的内阁首辅徐嵩。】
郑夏瞳孔地震:“扳倒内阁首辅??你把这种这种地狱难度的任务当作新手任务?!“
【老板别慌。徐嵩年事已高,本就该致仕。本系统已提取分析出其贪墨实证八条,您只需稍加润色即可上奏。】
“没想到穿越了还要当嘴替辩论......我心态挺好的,这怎么不算是国家给我分配工作呢?“郑夏自我安慰道,”你现在赶紧把数据发给我。”
不愧是来自未来的脑机连接科技,不仅是贪墨证据,诸如典章制度、朝仪规制和原主的肌肉记忆一起,醍醐灌顶般汇入脑海、融会贯通了。
此刻天子尚未临朝,百官肃立,”满朝文武“四字在此刻具象化。眼前殿宇巍峨,正是刚肇建未久的紫禁城。郑夏凝望着这六百年前的智慧结晶,胸中蓦然涌起最初那份守护锦绣山河的赤诚。
指尖轻抚补服上代表六品翰林的鸳鸯纹样,竟真有了些实感和使命感。
目光流转间,一道挺拔身影自一众躬身老臣间攫住她的视线。
那人一袭赤罗袍,肩背笔挺如寒松。晨光熹微漫过他侧颜,勾勒出飞扬的剑眉星目和宛若山脊的高挺鼻梁。于暮气沉沉的朝列中,宛若一柄骤然出鞘的剑,锋芒灼灼。
还未待郑夏进一步探究此人身份,钟鼓齐鸣,辰时已至,天子御门听政。她依着脑中已成本能的仪轨随众官伏拜叩首。
圣谕传来:“众卿平身,有司奏事。”
只见方才那抹英挺身姿应声出列,朗声道:“臣兵部左侍郎言兼,有事启奏。”
郑夏一下顿住了。眼前这位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竟是史书上那个结局凄凉的传奇人物!
大约是四年后,彼时登基的太子将亲率五十万精锐出征瓦剌,在众望所归的必胜之局中全军覆没,沦为俘虏。而这位少年将军在国家危难之际拥立二皇子监国、重整河山,一年后浴血迎回旧主。可待太子复位,他却以"谋逆"之罪被赐死。
“刑场之上,六部垂泪,百官跪谏,万民请命,难撼帝王猜忌。”这段她曾背诵过的课文此刻无比清晰。那个十八岁横刀立马、开疆拓土的少年英才,最终落得了个含冤而终的下场。
郑夏攥紧拳头,她无法坐视眼前惊艳的少年最终走向史书上那必死的宿命——既如此,就要打赢瓦剌、阻止皇帝被俘。
思绪翻涌间,言兼扬声道:“启奏陛下,去年核定的神机营炮队十营,迄今兵部未得交接。”
户部尚书躬身道:“户部早已将批票拨付工部。”
工部左侍郎徐世蕃从容应对:“三月宫中意外走水,所有木料皆用于修复殿宇,实无余材可用。”
系统提示:【此人是你要扳倒的内阁首辅徐嵩之子,是个关系户,当然也贪了不少。】
言兼眸光清亮:“为何不增调木料?”
徐世蕃面露难色:“今夏江浙水灾频发,漕船尽数调去赈灾,运力实在不足。”
郑夏垂首暗忖:这推诿扯皮之术,古今如出一辙。
“军费连年递减,边关骚扰不断。若再不切实增拨军饷,边关将士何以御敌?“他面向御座深深一揖,“永兴年间,我朝疆域北抵大漠,西至天山;而今版图已失三成,若再坐视,恐唇亡齿寒!”
皇帝默然,但此番话确引他惧怕——祖宗百战得来的江山,岂能断送于朕手?
户部尚书长叹一声:“如此唯有加征百姓赋税了。”
“若非有人中饱私囊,我大暗朝国库怎会无银?”言兼目光明澈如秋水,直直望向徐世蕃。
徐世蕃当即反唇相讥:"言侍郎莫非要将修缮宫室、赈济灾民的圣德,都算作耗空国库的罪过?果然武夫之见,算来算去就会算到陛下头上!”
好一招带节奏,郑夏听得津津有味。这个徐世蕃遇到问题就把矛盾往皇上身上引。言兼也不甘示弱,只是这位少年将军虽心怀赤诚,到底还是难敌这般老练挖坑。
首辅徐嵩适时开口圆场:“今年天灾不断,全赖陛下诚心祈福、诸位尽心竭力,如今水患已平,火厄已消,最艰难的时日可算渡过,待来年再从长计议。“
郑夏暗叹:真是个偷换概念的老狐狸!一下把祸水东引到不可抗力因素上。
心思流转间,郑夏已在系统推演的万千方略中寻得破局之法——既可充盈国库,又绝瓦剌之患。这一次,她不会让眼前的少年将星日后因瓦剌之变成为天子心中的一根刺。她想改变他的命运。
她整肃衣冠,执笏出列:“臣有一见,或可解国库之困。“她声音清越道,”江南丝绸在我朝值银六两,若售与蒙古诸部,可值十两有余,利逾双倍。如此,若能收复瓦剌,得朝贡、开商路,国库可盈。“
御座传来垂询:“众卿以为如何?”
徐嵩立即接话:“此事郑侍读确与老夫商议过。“
郑夏心中冷笑:呵呵,我怎么没有这段记忆?真是爱抢功的老油条。
“内阁已议,若将浙省半数民田改植桑苗,可增织绸五万匹。浙省粮供由外省调运便是,纵算漕耗,每匹仍可净赚四两有余。"
郑夏心底发寒——民以食为天,这般动摇国本之策,竟被他说得如此轻巧?对国家利益视而不见,但对于如何从中捞油水比谁都精。
"阁老此策,漏算三处。"郑夏定声开口,脑中飞速流转,开始立论。
"其一,浙省现有织机三万七千台,便是不眠不休,要达成阁老所言之数,尚需增置五千台,耗银一百万两。"
“其二,漕船既要运丝运粮,盐铁、军械、税银该当如何?为匹绢之利而误军国要务,其失岂是四两白银可抵?"她巧妙地将现代“机会成本”的概念,转化成众人能懂的权衡取舍。
“其三,徐阁老莫不是要效晋惠帝'何不食肉糜'?当今粮产已是不足,纵有白银如山,百姓能食白银果腹?“
徐嵩虽老谋深算,怎敌她识海中瞬息万里的推演?这仓促抛出的敛财之策,顿时破绽毕露。
殿内议论声渐起,郑夏借势逼问:"三错迭加,实利不足三成。这般徒耗民力、无利可图的买卖,阁老要执意推行么?"
她这番条理清晰的策论将这看似利国的奏请中的暗藏关窍尽数剥出。
"徐阁老。"声音从上面唤来,却让满殿私语戛然而止,"今日所奏,似乎欠些周全。"
帝王质询最为致命,徐嵩持笏的指尖发白。
立论完成,该结辩了。郑夏将方才偷换的概念拉回根本:“陛下明鉴。然商路之利还须以收复瓦剌为前提。如今当务之急,当议如何收复失地,而非本末倒置。"
皇帝闻言,目光落向户部:“太仓可有余裕增拨兵部?"
“至多将工部五百万两超支转拨。"
语毕,徐世蕃当即伏地泣诉:“陛下明鉴!江浙水患,臣三月督运未归;宫室走水,臣亦督修多日不曾阖眼。如今尔等实干之臣反遭诘难,此谓何辜?"
御座上龙颜微蹙,郑夏却声如清泉相击:“徐侍郎确实辛苦。只是徐侍郎的辛苦,当真价值连城。”她适时抛出系统分析的数据朗声道:“三大殿重修,费银四百八十万两,较鸿武年间同规工程,耗时多一倍,耗银逾百万。"
“然走水缘由至今未明。”她清音骤扬,“莫非有人不愿见龙气北迁,故意拖延工期?”
还得是大数据!若非能瞬息间交叉比对历年账目,谁能识破这精心掩藏的勾当?徐世蕃不是最喜欢用皇帝的名号挡枪吗?那她就用魔法打败魔法。
徐世蕃心头一凛,深知这两个罪名哪个都担不起——贪墨是死罪,阻挠迁都更是诛九族的大逆。他强自镇定道:"定是往年文书记载有误。"
殊不知恰恰落入了郑夏准备的连环套中。
”哦?“郑夏唇角微扬,"这两笔皆载于工部正档,经内阁朱批钦定。徐侍郎此言,莫非是说徐阁老监理失职?"
龙椅上那道目光渐沉,徐世蕃伏地战栗。
就在满堂屏息揣摩圣意之时,徐嵩颤巍巍出列。他亲手解下梁冠,苍老的身躯缓缓跪伏在冰凉的丹墀之上,花白的头颅深深叩下:"老臣驭下不严,愧对圣恩,恳请陛下准老臣......告老还乡。"
陛下先前沉默,未必还愿保他。不如以退为进,主动请辞,既全了君臣体面,又可止停追究过去往事。世蕃位置已经坐稳,徐家根基完好,此时正是退去的好时机。
御座上天子静静凝视着跪伏在地的老臣。良久缓缓开口:"徐卿两朝元老,确是辛劳。"声调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也该颐养天年,安享清福了。"
他抬手轻挥:"往事既已如烟,不必再提。"
这一句轻描淡写,却为这场风波画上了句号。对君王而言,这些年的天灾人祸,终究需要一个人来承担。而这位两朝老臣的致仕,便是最好的交代。
系统:【恭喜老板完成新手任务。任务二:收复瓦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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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原型:
言兼 - 于谦,16岁写下《石灰吟》、为明朝续命200年的大功臣、23岁考取进士的天才少年、为人民尽心尽力的清官。英宗帝被俘使,他挺身而出,拒绝迁都南京,打响北京保卫战并延续了大明王朝。然而事后被以谋逆之罪判处死刑。他曾说“吾惟有清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