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

　　墙上的挂钟指向下午七点，陈悦回头看向紧闭的房门，没有动静，爸妈还是没回来。

　　电脑屏幕闪着幽幽的蓝光，停留在知网界面，顶部的导航栏挤满了各种标签。

　　最后一门专业课考试已经结束，她用一张塑料薄膜将宿舍床铺套起来就拎行李箱回了家。

　　父母在企业上班，总是加班到九、十点，所以现在家中只有她一人。

　　胃部隐隐传来皱缩感，提醒身体的主人需要进食。陈悦拿出手机点开外卖软件，随便划拉几下又放下了。

　　算了，没什么想吃的，随便从家里翻点东西垫垫肚子吧。她顺着楼梯爬上三楼，来到书房的零食箱里摸索。

　　这座城市的住宅固定分为三层，外加一个自建成就会莫名出现的阁楼。

　　阁楼千万不能去。

　　所有人都这么说。

　　陈悦有个小她九岁的弟弟陈逊，尤其胆小，连三楼都不敢来。为了治他的馋嘴和一口蛀牙，母亲特意把家里不需要冷藏的食物都存放在三楼，防止某位小馋猫偷吃。

　　除去甜得发腻的糖果等物，零食箱里只剩下了零星几袋小面包，还有一根山楂棒棒糖。陈悦撕开塑料壳的背封，把山楂棒棒糖塞进嘴里，抓了两只软面包离开。

　　站在三楼平台处，陈悦刚将右脚放上楼梯的第一节踏面准备下楼，忽然有一束明亮的光照射进她的瞳孔。她下意识后退捂住被刺激到的左眼，四处寻找光线的来源，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上方——通往阁楼的直行楼梯尽头的那扇铁门。

　　记忆中这扇门一直是紧锁的，如今却打开了一道缝隙，阳光般的光束从中直射出来，在光柱中间依稀可见空气中的浮尘。陈悦的心像被棒槌重重敲击了一下，猛地揪紧。她一边放轻脚步下楼，一边掏出手机，抖着手给母亲打电话。

　　陈悦把音量键调到最小，死死压住右耳，生怕漏出一点声音惊动未知。“嘟嘟……”通话界面一直传来忙音，无人接听。恐惧的泪水逐渐积蓄满眼眶，她鼓起勇气再次抬头向上看，想观察是否有东西在门缝附近，却发现阁楼的门是紧闭的，隐藏在昏暗阴影中，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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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深呼吸平复心情，全身都有点脱力，脚步虚浮地回到二楼书房。父母都联系不上，可能是正在忙，他们的手机总是保持静音状态。万幸陈逊补习差不多结束了，应该很快就会到家。

　　不安依然在陈悦心中搅动，她突然猛地转头看向门口——楼梯的栏杆斜向上漫延，与往常无异。只是今天不知道为何，外面寂静非常，吵闹声、鸣笛声一次都未出现。

　　“不要再自己吓自己了。”陈悦把手臂环抱在胸前，用手狠狠掐住另一边的胳膊，迫使自己停止臆想式恐慌。她从电脑椅中起身，关上了书房的门，盯着门把手思考两秒，还是给它上了锁。

　　回到电脑前，她把手机屏幕调至常亮，放在机械键盘左边，一旦发生情况便可以及时报警。虽然周围没有异常，陈悦还是提心吊胆着，眼睛在看屏幕，恐惧却将她的思维发散在整个房间。

　　为什么阁楼的门会突然出现一道缝？

　　是自己的幻觉吗？

　　门缝里是什么？

　　为什么会有光？

　　胡思乱想间，陈逊已经从补习班回到了家，陈悦听到他把书包甩在地上，“噔噔噔”跑上楼梯，嘴里大叫着：“姐姐那个糯米糕终于出摊了，我买了两份！”

　　根据书房门底透出来的光，陈逊很快确定了姐姐的位置，他拧门打不开，站在门口等待：“姐姐？”

　　陈悦离开书桌前去开门，转动门闩旋钮的一瞬间，过往看过的恐怖片片段忽然涌现在脑海，让她的呼吸几乎停滞。她的手僵硬地停在那里，全身保持静止。

　　门外等待的真的是自己的弟弟陈逊吗？

　　“姐姐？你人呢？”久久没等到房门打开，门外人不住叫唤着，紧接着是一阵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什么意思，书房门坏了吗，姐姐你在卧室吗？”

　　为了确认门外人真的离开，陈悦趴在地上，透过门底缝向外看，二楼过道的灯被打开了，她看到大理石反射着灯光，确实没有人。稍稍安下心，她极小心地打开门闩，转动把手把门推开一条小缝，露出半边脸观察外面的情况。

　　“姐姐？”陈逊的声音在她偏头的另一侧炸开，吓得陈悦整个人剧烈抽动了一下。她转头，陈逊提着装有糯米糕的塑料袋，正迷惑地看着她。

　　陈悦向往常一样伸手揪住陈逊的脸蛋，软软弹弹的，看来是自家弟弟没错。她送了一口气，接过糯米糕吃了起来。补习班离家很近，陈逊又是裹在衣服口袋里带回来的，因此糯米糕保存完好，热气腾腾，一口下去香甜软糯，中间的芯甚至有些烫嘴。

　　陈逊吃东西总是小口咬，吃得很慢，陈悦三下五除二吞完，他的那份还剩一半。他像只小仓鼠把嘴埋进糯米糕中啃食，探头探脑打量书房：“姐姐你刚才为啥不开门。”

　　沉默半晌，陈悦决定还是不要把自己所见告诉弟弟，不然凭他的那点胆量，估计得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是的，即使已经上四年级，陈逊仍然需要父母陪伴在身旁才能睡着，既怕黑又怕鬼，胆子不是一般的小。

　　“你管我呢，快点把你作业拿过来一起做。”陈悦回到电脑前，继续研究起论文。

　　陈逊却没跟进来：“我作业已经全写完了，看电视去了嘿嘿。”好在他还知道离开前把门关上，陈悦听到一楼客厅传来的电视声，安心许多，渐渐进入状态，专心赶起论文进度。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聚精会神整理和写作时，一根深灰蓝触须从身后的门缝中探出，像加长版的蜗牛触角，末端连结着一颗迷你眼球，正聚精会神地观察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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