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罚

　　九月的风卷着梧桐叶扫过教学楼的白墙，瓷站在公告栏前核对值日表，胸前的学生会徽章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指尖划过"高二（3）班"那一行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桌椅碰撞的声响，伴随着教导主任略显无奈的声音。

　　"美利坚，这是最后一次提醒你，转来圣樱就要守校规。"

　　瓷的笔尖顿了顿。这个名字像颗没削尖的铅笔，带着点粗粝的突兀感。他转过身时，正看见个金发少年被主任半推着往前走，黑色校服外套松垮地搭在肩上，领口歪到一边，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银色项链。

　　"知道了主任，"少年的声音拖着漫不经心的调子，目光却越过主任的肩膀，直直落在瓷身上，"不过贵校的学生会会长，比手册上的校徽好看多了。"

　　周围几个路过的学生发出低低的抽气声。瓷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将手中的登记表合起，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敲了两下。这是他维持礼貌的惯常动作，只有身边亲近的人知道，这代表着他已经开始不耐烦。

　　"这位是转学生美利坚，"主任连忙打圆场，"瓷，你带他去三班报道，顺便把校规给他讲讲。"

　　美利坚挑了挑眉，故意往瓷身边凑了半步，几乎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松木香。"麻烦会长了。"他说着，伸手想去拍瓷的肩膀，却被对方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

　　瓷转身走向楼梯，声音平稳得像摊死水："跟紧。"

　　走廊里的公告栏贴着鲜红的校规，美利坚的目光在"禁止染发烫发"那条上打了个转，伸手摸了摸自己挑染成铂金色的发尾，嗤笑一声。瓷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头也不回地说："校规第七十三条，仪容仪表需符合规范，染发者需在三日内恢复自然色。"

　　"这么严？"美利坚放慢脚步，看着瓷挺直的背影，"那校规有没有说禁止喜欢学生会长？"

　　瓷的脚步终于停了。他转过身，阳光恰好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校规第一章第二条，在校期间需专注学业，禁止早恋。"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像是在宣读一份早已熟记于心的文件。

　　美利坚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知道了，会长。"

　　三班的门被推开时，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俄正低头演算着物理题，听到动静抬起头，目光在美利坚身上顿了顿，又转向瓷，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瓷微微摇头，示意他不必在意，然后指了指后排靠窗的空位："你坐那里。"

　　美利坚吹了声口哨，大摇大摆地走过去，路过俄的座位时，故意撞了下桌角。俄握着笔的手紧了紧，笔杆在草稿纸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瓷没理会两人之间暗流涌动的气氛，转身准备离开，却被美利坚叫住："会长，我书还没领呢。"

　　"下课去教务处。"瓷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明显的疏离。

　　走出三班，瓷靠在走廊的栏杆上，深吸了一口气。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法发来的消息，附带一张画室的照片——画布上沾着几点莫奈色的颜料，旁边放着半块吃剩的马卡龙。

　　【法：阿瓷，下午有空来看我的新作吗？】

　　瓷回复【不了，下午要开学生会例会】，指尖刚离开屏幕，就看到英抱着一摞书从楼梯口上来。他的领带系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瓷，又瞥了眼三班的方向，语气平淡地说："新来的转学生？看着就不是安分的主。"

　　"英先生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作业吧。"瓷淡淡地回了一句。上周的历史作业，英又交了篇字迹潦草的短文，被他当众批评了一顿。

　　英的脸色僵了僵，抱着书快步走开，经过三班门口时，故意咳嗽了一声。教室里的美利坚探出头，冲他做了个鬼脸。

　　上课铃响的时候，瓷已经回到了学生会办公室。桌上的盆栽不知什么时候开了朵白色的小花，花瓣薄得像纸，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气。他伸手碰了碰花瓣，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痒，下意识地咳了两声。

　　没什么异样。他收回手，翻开桌上的考勤表，目光落在"美利坚"三个字上，笔尖悬了很久，才缓缓落下，在名字后面画了个小小的问号。

　　窗外的梧桐叶又被风吹落几片，贴在玻璃上，像一封没写完的信。瓷看着那片叶子，忽然想起小时候奶奶说过的话——有些花，开在不该开的地方，注定要带着秘密凋零。

　　他揉了揉太阳穴，把那点莫名的情绪压下去，继续核对表格。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仿佛预示着这个秋天，注定不会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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