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料女东家

作者:荆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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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砰!”

      破旧的院门被狠狠踹开,腐朽的木屑像受惊的碎屑般四散飞溅,砸在墙角积着的干草上,扬起一阵呛人的灰。沈疏月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震得心神剧凛,混沌的意识像是被重锤敲醒,猛地睁开了双眼。

      鼻腔里钻入的不是实验室熟悉的、带着淡淡刺激性的化学试剂味,而是一股混杂着霉味、尘土气,还有些许说不清的腐朽草木的味道,呛得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眼前映入的也不是明亮的白炽灯和排列整齐的烧杯试管,而是低矮破败、四处漏风的茅草屋顶,几根发黑的木梁勉强支撑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坍塌。

      怎么回事?

      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实验室那次意外的爆炸——为了测试一种新的植物染料稳定剂,她熬了三个通宵,却不料试剂混合时发生了剧烈反应,刺眼的火光吞噬了一切。难道……她没死?而是……穿越了?

      这个荒诞的念头刚冒出来,陌生的记忆碎片便如同决堤的洪水,带着尖锐的刺痛感,强行涌入她的脑海。

      嗜赌如命的父亲沈老根,把家里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拿去当了赌资;堆积如山的债务,像一座座大山压得这家人喘不过气;还有“沈家傻女”这个烙印,是原主从小带到大的屈辱——原主幼时发过一场高烧,烧坏了脑子,从此变得痴痴呆呆,成了村里人和邻里街坊的笑柄,更是沈老根随意打骂的出气筒。

      不,这不是我!

      沈疏月本能地抗拒着这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拆开重组过,酸软无力,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有了。这具身体实在太虚弱了,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皮肤粗糙,满是冻疮和细小的伤口。

      “沈老根!滚出来!欠老子的二十两银子,说好今天还钱呢?!”

      粗嘎的咆哮声像破锣一样炸响,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落在沈疏月的头发上、肩上。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才发现自己正蜷缩在屋角的柴堆旁,身上盖着一块破烂不堪、散发着异味的旧棉絮。

      几个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鱼贯而入,为首的是个络腮胡屠夫,腰间别着一把沾着血迹的屠刀,腥膻的酒气与汗臭混合在一起,瞬间统治了这个狭小逼仄的空间。他那双铜铃般的眼睛在屋内扫了一圈,最后像钉子一样,死死扎在了沈疏月身上。

      沈老根连滚带爬地从里屋跑出来,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带着未醒的酒意,却硬是挤出一脸谄媚又恐惧的笑:“王、王大哥,您怎么亲自来了?再宽限几天,就几天……钱,我一定想办法!”

      “想办法?”王屠户“嗤”了一声,唾沫星子横飞,肥厚的手掌重重拍在屋内唯一一张摇摇欲坠的木桌上,桌上的破碗“咣当”一声跳了起来,“把你卖了都不值二十两!没钱,就拿人抵!你这傻闺女模样还算周正,跟老子回去,还能给你爹抵点债!”

      说着,他那只布满老茧、沾着污垢和猪油腥气的大手,就朝着沈疏月的胳膊抓了过来。

      生理性的厌恶先于思考涌了上来,沈疏月猛地向后一缩,脊背重重撞上冰冷坚硬的土墙,“咚”的一声闷响,反倒让她混乱的意识瞬间清醒了大半。

      不行,不管这是哪里,不管她现在是谁,绝不能就这样被人当成货物一样带走!她是沈疏月,是现代草木染非遗传承人,是在实验室里能对着一堆植物折腾出百种颜色的匠人,不是任人宰割的“傻女”!

      “别碰我!”

      三个字,说得斩钉截铁,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与原主往日的痴傻模样判若两人。

      王屠户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凶横愣了一瞬,有些愕然地看着眼前的沈疏月。旁边的沈老根也愣住了,张着嘴,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女儿。

      沈疏月扶着土墙,咬着牙一点点站直身体。她能感觉到灵魂与这具身体的不适配,每动一下都头晕目眩,但她硬是凭着一股韧劲撑了下来。单薄的身影站在那里,像一株在寒风中倔强挺立的修竹,那双原本黯淡无神的眼睛里,此刻燃着冷冽的火焰,竟让人不敢逼视。

      “二十两,给我七天!”她死死盯着王屠户,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七天后若还不上,我自愿跟你走,无需你们用强!”

      这瞬间爆发的气势,竟让惯于逞凶斗狠的王屠户也迟疑了。他眯起眼,重新上下打量着沈疏月,像是在判断她这话的真假:“七天?就凭你这个傻丫头?你拿什么让我信你?”

      “就凭我是我娘的女儿!”沈疏月抬了抬下巴,语气里带着一丝骄傲,“我娘留下了独门染布的方子,七天,我就能靠这方子把债还上!若我食言,届时你们再来抓人,我无力反抗,岂不比现在用强更省事?”

      她看似柔弱地站在那里,眼神却冷静得像一汪深潭,没有丝毫怯懦。

      沈老根这才反应过来,跳脚大骂:“死丫头胡说什么!你娘死了多少年了,哪还有什么方子!王大哥,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她就是个傻子……”

      “闭嘴!”沈疏月冷冷地打断他,眼神扫过沈老根那张写满贪婪与自私的脸,心中一片冰凉。原主有这样一个父亲,也真是可悲。

      王屠户却抬手打断了沈老根的叫嚷,他摩挲着下巴上的络腮胡,掂量着沈疏月的话。七天而已,这穷乡僻壤的,她一个弱女子也跑不了。若真有那赚钱的方子,他还能赚一笔;就算没有,七天后她也插翅难飞,这笔账怎么算都不亏。

      “好!”王屠户脸上的横肉抖了抖,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老子就给你七天!七天后这个时辰,若是见不到二十两银子……”他的目光淫邪地在沈疏月身上转了一圈,语气森然,“就别怪老子不客气,把你卖进窑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们走!”

      一群人呼啦啦地离去,破旧的木门被甩在身后,发出“吱呀”的惨叫。屋内只剩下沈老根和微微喘息的沈疏月,她的手心已经沁出了冷汗,后背也被冷汗浸湿,黏在粗糙的衣衫上,又冷又难受。

      “死丫头,逞什么能!七天后看你怎么死!还不如现在就跟了王屠户,还能换点酒钱……”沈老根絮絮叨叨地骂着,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担忧,只有对失去“酒钱”的懊恼。

      沈疏月根本懒得理他,径直走到屋内那个上了锁的旧木箱前。这是原主记忆深处最清晰的东西,是那位早逝的染坊女主人——原主的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也是“沈疏月”这个身份眼下唯一的筹码。

      她必须接受它,利用它。

      从颈间,她扯出一把小巧的铜钥匙,钥匙被体温熨得温热,边缘已经被摩挲得光滑。这是原主母亲去世前,亲手挂在她脖子上的,原主一直贴身戴着,近乎本能。

      “咔哒。”

      锁簧弹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屋里格外清晰。沈疏月深吸一口气,掀开了木箱的盖子。

      箱子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旧衣裙,布料是上好的棉麻,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几乎闻不到的草木混合气息,那是染料的味道。沈疏月小心地取出衣物,下方露出一本用粗线装订的、泛黄的手写笔记。

      封面上,是一行娟秀的小楷,字迹清丽却有力——《草木染记》。

      沈疏月的心脏微微一跳,指尖抚过粗糙的纸页,翻开笔记。里面用工整的小楷和精细的草图,详细记录了各种植物染料的采集、提取、染色工艺,从常见的茜草、蓼蓝,到一些罕见的野果、树皮,甚至还有几种她只在古籍上见过的植物。许多方法古朴精妙,却暗合现代染色工艺的原理,让她这个专业人士都忍不住赞叹。

      突然,在笔记的最后一页,一张夹在其中的粗糙草图吸引了她的注意。那上面画着一种奇特的藤蔓,叶片呈掌状分裂,叶脉在光下仿佛呈现出独特的金线。旁边标注着几行小字:“金线葛,生于西山悬崖,日照泉畔,所出之色,金黄璀璨,世所罕见。性坚韧,惜难采撷。注:须得晨露未干时采摘,色方足。”

      西山悬崖,日照泉……

      沈疏月将笔记紧紧攥在胸前,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作为草木染传承人,她对各种染料植物的敏感度远超常人,这金线葛描述的特征,分明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天然染料原料,染出的颜色定然独一无二。

      或许,以这个身份活下去,用这门技艺杀出一条生路,并非完全无法接受。

      她低声自语,既是对这具身体的原主承诺,也是对自己立下的誓言:“七天……二十两。放心,我不会让这份心血蒙尘,更不会……让自己沦为他们口中的货品!”

      她毫不犹豫地将笔记贴身收好,又从箱底找出一把生锈的小锄头和一个破旧的背篓,不顾沈老根在身后气急败坏的叫嚷,径直推开门,朝着西山的方向快步走去。

      ……

      西山脚下,林木渐深,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疏月沿着崎岖的山道向上攀登,这具身体实在太过虚弱,才走了不到半里路,就已经气喘吁吁,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冷汗,胸口也隐隐作痛。

      但她没有停下脚步,一边走,一边借着透过树叶的光线,辨认着路边的植物。这西山,在她眼中简直是一座蕴藏丰富的天然染料宝库——路边一丛不起眼的茜草,根部是上好的红色染料;岩壁上生长的蓼蓝,叶片可以提取靛蓝;还有那熟透了的栀子果,捣烂后能染出明亮的黄色。

      这些都是常见的染料植物,但沈疏月却从中看到了不一样的价值。笔记中记载的提取方法偏于传统,而她可以用现代的化学知识优化——比如用草木灰调节染液的pH值,提高色素的溶解度;用明矾做媒染剂时,控制好浓度和温度,让颜色更牢固。

      她随手挖了几株茜草和栀子,放进背篓里。现在时间紧迫,债务压身,她只能先把精力放在寻找金线葛上,否则真想停下来,好好探索这座“宝库”。

      越往深山走,道路越险峻。脚下的石子又滑又尖,不小心就会崴脚;路边的荆棘像带刺的鞭子,不断刮过她本就破烂的衣衫,在手臂和小腿上留下一道道细密的血痕,火辣辣地疼。

      饥饿和疲惫像潮水般不断袭来,胃里空荡荡的,一阵阵发慌。她只能靠咀嚼沿途发现的些许酸涩野果,和喝几口山涧里的清水勉强支撑。野果又酸又涩,刺得舌尖发麻,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咽下去,补充一点体力。

      从清晨走到日头偏西,太阳渐渐沉入西山,余晖将天空染成了橘红色。沈疏月的体力已经濒临耗尽,嘴唇干裂起皮,眼前阵阵发黑,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她扶着一棵老树干,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视线都开始模糊。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耳边忽然传来潺潺的水声,清脆悦耳。

      精神一振,沈疏月用尽全力拨开最后一道枝叶,眼前豁然开朗。

      一处不大的山泉汇聚成潭,潭水清澈见底,倒映着天空的晚霞,波光粼粼。因着地势较高,这潭泉水正好沐浴在夕阳最后的金色余晖之中,显得格外静谧优美。泉边的岩石湿润,覆盖着一层翠绿的青苔,散发着清新的水汽。

      而就在那面朝泉水的陡峭悬崖上,一丛藤蔓缠绕生长,在夕阳的映照下,闪烁着奇异的、细微的金色光泽。

      叶片是掌状分裂,叶脉在光线下,真的宛若金线!

      是金线葛!笔记上记载的“日照泉畔”,果真没错!

      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瞬间驱散了部分疲惫。沈疏月仔细观察着,那丛金线葛生长在悬崖的中上部,位置十分险峻,下方就是深潭,一旦失手,后果不堪设想。

      但她没有退路。

      沈疏月深吸一口气,解下腰间带来的粗糙麻绳——这是她从家里唯一一张破床上拆下来的,还算结实。她找了棵扎根牢固的老松树,将麻绳牢牢绑在树干上,反复拉扯了几下,确认无误后,才将另一头系在自己的腰间,打了个结实的死结。

      悬崖上的岩石湿滑,布满了青苔,稍不留神就会打滑。沈疏月手脚并用,小心翼翼地向上攀爬,指尖很快被粗糙的岩石磨破,鲜血混着泥土,钻心地疼。但她咬紧牙关,目光死死锁定那株金线葛,一步一步地向上挪动。

      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岩石上,瞬间被吸收。她的手臂因为用力而酸痛不已,腿也开始发抖,但她不敢有丝毫松懈,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谨慎。

      终于,她够到了!

      沈疏月抑制住内心的激动,用那把生锈的小锄头,小心翼翼地将金线葛的根部周围的泥土挖开,生怕损伤了根系——完整的根系才能提取出最纯正的色素。她花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将整株金线葛完整地挖取下来,小心翼翼地放进背上的背篓里。

      完成这一切,强撑着她的那口气骤然松懈,连日奔波的疲惫、饥饿、精神紧张,以及方才攀爬的体力透支,一同爆发出来。

      眼前猛地一黑,耳边嗡鸣作响,系在腰间的麻绳不知何时已被岩石磨损,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她脚下一滑,身体失去了平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着悬崖下栽去!

      完了……

      这是沈疏月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等待着预想中的剧痛。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她落入了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一股清冽干净的松木香气混合着淡淡的药草味,强势地涌入她的鼻尖,驱散了些许混沌的意识。

      那双手臂结实有力,稳稳地托着她的身体,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沈疏月艰难地睁开眼,视线依旧模糊,只能朦胧地看见一张清俊的侧脸,线条流畅干净的下颌,以及一双深邃如寒星的眼眸,正低头静静地看着她。

      那眼神太过沉静,像深不见底的湖水,让她瞬间忘了呼吸。

      随即,浓重的眩晕感再次袭来,她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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