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乖宝

　　林砚觉得，自己养了个宝贝儿，娇气包。
　　他第一次见到许卓，是在那个明媚的午后，阳光像碎金一样，洒进他们那个所谓的新家里，他爸刚和妈妈离了婚，就带着迫不及待地和后妈搬到一起。
　　不是什么小三上位的狗血情节，两对夫妻感情破裂，然后有了他们这个重组家庭，租了个小公寓。许阿姨和他爸站在镜子前，两个人浅笑低语，他爸理好许阿姨耳边的碎发，给她戴上一朵红花，是独属于他们那个年代的热闹，又俗气又浪漫，许阿姨嗔怒瞪他爸，然后被他爸从后面抱在怀里，互相依偎的两个人就那么看着镜子。
　　或许幸福就是这么简单，但是十二岁的林砚没那心思看他们腻歪。
　　他已经很懂事了，脚踩在地板上，扫视一圈，两个大行李包还没收拾，沙发也乱糟糟的，就连地上的垃圾桶都是翻的。
　　他撸起袖子，准备动手。就看到玄关角落里，光照不到的地方，坐着一个白净男孩，男孩衣服干净，料子质感也好，是简单低调的贵气。
　　他双手托腮，安静看着大门。两条手臂，像是白玉又像是藕琢的，软乎粉嫩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不吵不闹也不回头，镜子前的温馨和幸福仿佛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就是许阿姨的儿子，许卓，比林砚小五岁，他名义上的便宜弟弟。
　　林砚有点可惜。
　　据他爸说，这小子是名副其实的小少爷，亲爹是真有钱，把孩子养的娇贵又漂亮。现在跟着许阿姨，可以说是生活品质都降了一个层次。
　　但那跟他又有什么关系，林砚把最后一个矿泉水瓶收进垃圾桶，擦了把汗。
　　幸福只属于他爸和他的后妈，但他的日子还得过下去，许卓也一样。
　　当时是夏天，他走到那孩子跟前，一套蓝色运动校服，前后都有点湿，小许卓皱皱眉。林砚有心跟他亲近，搞好关系，脸上挂着大大的笑。
　　“让个地方，我扫地。”
　　小家伙下意识拉开和他的距离，似乎是怕清爽的白短袖被汗熏着。
　　林砚笑的有点僵，下一句话，没过脑子就脱口。
　　“乖宝，给哥让一下。”
　　许卓明显被吓到了，大眼睛瞪的更圆润，抿抿嘴，扶墙站起来，就跑了。
　　出师不利。
　　笑容已经彻底僵在林砚脸上了。
　　他甩甩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但挥着扫把的手有点虚。
　　是他莽撞了。
　　谁能第一次见一个陌生哥哥就放心呢。总有点脾气，何况是少爷出身。
　　林砚心不在焉，扫干净地。待会去给许卓道个歉吧，他心想。
　　但转头，就撞上许卓一双大眼睛。
　　那眼底依然看不出喜怒，但是怀里却捧抱着个大人用的洗脸盆，费力地一步步挪进来，毛巾泡在水里，小孩的额头也渗出细细的汗珠。
　　所以这兄友弟恭的长征路，算是迈出了第一步？林砚挑挑眉，松了口气。
　　有了第二个孩子的加入，两个大人也终于回神。从浪漫的婚姻殿堂，回神到生活的柴米油盐。挽起袖子一起收拾这个家。
　　林砚觉得，不管怎么说，住到一起，他们终究是一家人。
　　可很明显，这个家里没有什么一家人的氛围。
　　林砚是从那天晚上第一顿饭开始发现的。许阿姨和他爸，是说一不二的恩爱，一个做饭，一个择菜，整出四五个菜。油焖虾，蒸排骨，大闸蟹，这应该就是过日子的样子。
　　可很快，他就发现，饭桌上的奇怪氛围。
　　他爸和徐阿姨，两个人互相夹菜，明显是新婚夫妻的恩爱，他自己也不声不响地就着菜干了两碗米饭，吃了个半饱，才注意到许阿姨身边安安静静的许卓。
　　四五个菜，许卓却只吃青菜，而且一碗米饭也没下去多少。
　　林砚原以为，是许卓习惯了当少爷，家里的饭菜对他来说，还是清苦了些。可小孩子不能不吃饭，他就夹个虾放许卓碗里。
　　小男孩抬起水汪汪的眼睛，淡淡看他一眼，直接夹起虾扔回他碗里。
　　林砚扒饭的筷子顿了一下，他只能大大咧咧地咧嘴笑一声。
　　“谢谢弟弟。”
　　笑的他牙酸。
　　到底是小少爷，不喜欢就直接放脸色。好歹他也算是厚脸皮，不和小孩计较。
　　许卓看他一眼，小黑眉毛动了动，什么都没说。
　　两个小孩之间的尴尬互动，就这么看尽他爸的眼底。林爸终于是注意到他俩了，他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然后夹个螃蟹。那油腻腻的酱汁，染了林爸一手，看的许阿姨直皱眉，许阿姨伸出保养良好，却染着烟火气的手，想拦住林爸。
　　但被轻轻推开。
　　林爸亲手剥了两小蝶蟹肉，分别推到两兄弟面前。
　　他说自己当父亲，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两个孩子，不说大富大贵，但日子一定过的不差。
　　林爸很少有这么紧张的时候，林砚被他爸看似海侃的承诺逗乐了，被当爹的狠狠瞪一眼才闷头吃饭。连带着那一碟蟹肉，一起下肚。
　　可是许卓却没笑，他轻轻把那碟蟹肉推到林砚手边。林爸和林砚这是彻底僵住了。尤其是他爸，受都尴尬的不知道往哪放。
　　许阿姨轻轻拧眉，为这给他爸打圆场才说出了，那天第一句像是关心许砚的话。
　　“老林，小卓对海鲜过敏。”
　　林砚的心，慢慢的有些沉，像是压了什么东西。
　　那顿饭，他和他爸吃饱了，许阿姨吃的不多，许卓却几乎没怎么吃。
　　就那样，饭菜都被打扫完了。
　　鉴于他爸和后妈新婚，林砚自告奋勇洗的碗，洗了两个小时。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但又说不出来，对着洗碗池五彩斑斓的泡沫发呆，然后转身，就撞上不知道看他多久的许卓。
　　小家伙挽着袖子，但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就那么愣愣看他，林砚看看小孩白净的手，把他赶出厨房。
　　在一个月的观察之后，林砚终于看明白原因。许阿姨不待见许卓，他不待见自己的亲生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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