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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第一天——腊祭
谢又青从生物制药跨考宗教学,最后考上马院,以为自己终于上岸,没想到是终于上当了。
窗外夜幕低垂,繁星点点,屋内顶灯与台灯齐亮,恍若天明。
凌晨四点的洛杉矶谢又青没见过,凌晨四点未眠的海棠花她也没见过,但凌晨四点盯着还在发光的电脑屏幕,是她组会前的常态。
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这是一句极其浪漫的话,但对现在的谢又青而言,只觉比黄连还苦涩。
她拿着比砖块还厚的《资本论》,读着比她命还长的晦涩句子,怀念以前只需要把所有提出问题的人一起绑上火刑柱的日子。
但现在不行了,因为为了共产主义只能死两千万人。
使出Ctrl两连技,成功复制粘贴完参考文献后,谢又青本欲长舒一口气,却发觉这口气在她胸腔内不上不下。
她猛然向前倒下,一头栽到书桌上。
噫吁嚱!
没设闹钟,明天要是不能在组会前醒过来怎么办!
————————
腊月初八,深冬时节。
老构树最后的几片黄叶摇摇欲坠,急促得有些刺骨的阴风穿过竹林,化作簌簌的声响。
谢绪一丝不苟地擦拭家中仅有的几件陶碗陶尊,为腊祭做准备。
堂屋进深数丈,光线昏暗,一盏油灯微弱的光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忽然,堂屋亮堂了几分,他愣神片刻,放下手里的器具,掀开门帘。
风直往人骨缝里钻,他紧了紧身上粗布短褐,有些恍惚。
陈留多雪,多到能掩住半扇门,而且落雪总和着呼啸的风,像是要席卷整个天地。
蜀郡因为北有秦岭,加之本身地势低平,冬日极少见雪,逃难至今他还是第一次遇见,竟然是这般安静吗?
他伸出手,感受雪花在他手心落下、融化。
“阿桃,下雪了!”
他语气中夹着惊喜,唤着在屋内熬赤豆粥的何桃。
何桃放下手里的木杓,俯下身瞧了瞧灶膛里跳动的火光,确认无误后推开灶房门。
红豆并着稻米的香味,和着屋内的热气争先恐后地涌出。
屋外已经铺上了薄薄一层雪,满天雪花如春日柳絮般轻飘飘下坠。她面上点缀起笑意,也学着谢绪的模样伸手感受雪的消融。
蜀地的水太过柔和,使得她的面容白皙又带着玉一般的润泽感。
蛾眉弯弯似新月,杏眼澹澹含春水。
即使穿着粗衣麻布,也掩盖不了那份灵动。
谢绪会答应如此荒唐的要求,除了为了自保,也有几分被美貌冲昏了头脑的因素。
何母拢了拢怀里孙儿的襁褓,扭头看向一边一直盯着妹妹的男孩,问道:“孙孙想去看雪吗?”
男孩完美糅合了父母的优点,肤白如雪,眉眼间可窥见日后的清俊。他抬眼望向祖母时,瞳仁映着炉火,像盛了碎金般。婴儿肥还未消去,两颊肉乎乎的,偏又喜欢学父亲摆出一副端庄肃穆的表情出来,更显可爱。
他点头又摇头,直教人摸不着头脑。
但何母带了他七年,瞬间心领神会,“婆婆把妹妹也带去看雪。”
何十宜虽然一直牢记父亲常说的喜怒不形于色,但到底还是个七岁孩子,立马兴奋地从木墩子上弹起来,牵着祖母的衣角向外走。
何桃看见三人也出了门,望着何母怀中的婴儿说道:“阿妈,小心青儿受了冻。”
“我老婆子好歹带大了你和阿十,怎么会注意不到这?”
何桃有些无奈,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怜惜,“主要青儿不同,她不会哭,就是受了冻也难及时察觉。”
何母也想到了这点,院内本因初雪带来的活络氛围又转向悲凄。
她看了看怀里的婴儿,方才半岁,却出落得格外水灵,眉间一点朱砂痣,瞧着就当是个机灵鬼。当时何桃生下她时,也完全没遭罪,不像生何十宜那般惊险。
可这万事就是这般奇怪,遭罪早产生下的,反倒越长越结实,这般钟灵毓秀的姑娘却成了傻子。
她自出生起,便不哭不闹也不会笑,像一尊瓷娃娃,偶尔睁开眼旁观世间,而大部分时候则在昏睡。
何母擦了擦眼角的泪,把怀中的婴儿搂得更紧,右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快到时辰了,阿桃去将酒食端出来吧。”
何母声音尚在颤抖,将孩子递给谢绪,和何桃一起将准备好的食物摆上祭案。
今年是个丰年,浊酒、稻米、腊肉、赤豆粥还有一只鸡被何桃按照礼制摆在祭案上。
何十宜模仿着大人的样子,肃穆地摆放陶尊。
何母最后检查了一遍祭品,而后从灯台上拿起一束引火的茅草,走到祭案前。
谢绪抱着女儿的站在一边。
乡下农人因常年累月的劳作,总是佝偻着身躯,久而久之就有些驼背,而谢绪不同,他身形清癯,腰杆总是挺得笔直。剑眉星目,鼻梁挺直,在陈留不事生产的日子,让他肤色如瓷器般白净。如今因为悲恸,眼尾染上薄红。
“阿母!”
他突然朝着何母跪下,众人都被被吓住了。
“谢绪不忠不孝。党锢未解,师友罹难,而某身负逆名,逃窜至蜀,苟活十有一年,此为不忠,为人赘婿,断家门香火,此为不孝,我实愧对列祖列宗。今我女生而痴,定为先祖降罪,累及血脉。”
他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向何母重重磕头。
“今日腊祭,百神在上!谢绪恳求您,准我谢家牌位同上祭案,让阿青随我姓谢。”
何母望向他抱着的女孩,如此大的动静,她竟还是那副无悲无喜的神情,眼睛总是空洞无神。
本该是造化钟神秀的奇迹,却偏偏忘记了最后的点睛之笔。
她长叹口气,想到谢绪这些年的作为,点头同意了。
——————
谢又青还没睁开眼,就嗅到草木灰的气味,焚烧秸秆要被罚的啊!不对,宿舍哪来的秸秆,不会是着火了吧。
她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想去看看发生了什么,甫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张丰神俊朗的面容。
怎么从下巴的死亡角度看都这么好看!
谢又青还以为在做梦呢,扭头四处张望,又对上几张俊美的面孔,忍不住咯咯地笑。
但在场的几人具是一惊,何桃先起身,从谢绪的怀中接过孩子,泪似断了线的珠子,滴落下来。
谢又青还没明白这个梦是怎么回事,就感受到泪珠子砸在脸上冰凉的触感。
好像有点不对劲,她从被美人环绕的喜悦中抽出,看向自己。
怎么好像变成婴儿了!?
她用力握紧拳头,怎么真有感觉,不是梦啊!
她欲哭无泪。
好消息,她不用再为组会担心了,更不用发愁她的博士学位了。
她看着头顶的茅草,感受着从堂屋关不紧的两块厚木板的缝隙中钻进来的湿冷的凉风,还有抱着她的女人的打扮。
坏消息,她好像穿成了古代穷人家的女儿。
众所周知,做女孩难,做古代女孩更难,而做古代穷人家的女孩更是难上加难。如果再加上美貌,那真是绝杀了。
她猜接连抱过她的两人应该就是她父母了。
啧,这长相,真是谢女檀郎,天作之合。
怎么形容这种惊艳感呢。就是如果她们演合作一部偶像剧,就算是剧情和演技双双下线,谢又青也会捏着鼻子看下去的程度。
希望穿到的是个海晏河清的盛世,要是是那种战争频仍的时代,她都不敢想自己死前会多惨。
美貌不是罪过,但只有美貌,就像闹市怀金的雉童,必然招致灾殃。
何十宜也反应过来,走过来戳戳妹妹的脸蛋,谢又青皱了皱眉头,又笑了起来。
好可爱!
两人想法难得达成一致。
谢绪被莫大的喜悦支配,对着面前的牌位,头重重磕在木质地板上,何母开始念诵祖先的功德。
祭文念完后,何母指挥着众人朝牌位拜了拜,随后说道:“都别杵着了,阿桃小绪把两个孩子领到灶房,福肉福粥也一并端去,这边太冷了。”
灶房的火让众人的身体暖和起来。
何桃抱着怀里的孩子,用筷子粘了些赤豆粥喂到她嘴边,念叨着,“这是福粥,吃了脏东西就再也不敢近身了。”
谢又青思考片刻,感觉自己才是“脏东西”,毕竟自己应该算借尸还魂吧。
她张嘴抿了抿筷子。
好甜!
她眼睛一亮,紧紧抓住筷子嗦了起来,然后依偎在母亲怀里,在热意和祥和中睡去。
————
昏时一般被看做阴阳交替,鬼魅最易出没的时间。
鼓声、呐喊声、鞭炮声从村口传来,谢又青被巨大的声响吵醒,小孩易受惊吓,虽然她身体里是个成人的灵魂,但受着这幅身躯的限制,已经被吓得开始哭了起来。
何桃轻拍她的背,安抚她,更多的却是喜悦。
在谢又青睡过去的时间里,她们都在担心,若是上天再次夺走了她,该如何是好。
万幸,她醒过来了,并且还会哭闹。
“不怕不怕,是来驱邪的人。”何桃一边轻拍她的背一边柔声说道。
她们一众人走出灶房,去看大傩仪式。
大傩仪式中,一般由村中最健壮的男子披着虎皮,头罩着四目的面具,扮作方相氏。他手持桃木剑,不时向前刺或砍。
方相氏身后会跟着僮子,大约几十人。
这些人面上会涂成五颜六色,身上也会披着各种动物的皮毛,疯狂敲击着牛皮战鼓,有些年岁尚小的,则是敲打陶盆、木桶一类的。
随着敲打声,他们也会不时发出歇斯底里的呐喊、吼叫声。
傍晚光线昏暗,队伍中还三三两两缀着举火把的人,火焰随着声响跳动,烟雾也四处散逸。
待驱疫的人走过何家门时,何母抓起一把赤红豆撒向门外,象征拦截住疫鬼的退路,避免他们闯进来。
谢又青早已安静下来,她睁着一双眼睛好奇地欣赏这场盛大的仪式。
大傩队伍渐行渐远,村庄重又陷入寂静。
谢又青完全被这场表演所震撼,爆竹砸在地上扬起的灰尘、火把燃烧释放的青烟,这一切是那样真实。
她想起上午舔舐的赤豆粥,这些都没有把我这个小鬼驱走,说明我应该是转世投胎了。
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这种奇幻的情况显然找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释了。
既来之,则安之。
谢又青宽慰自己,古代人的平均寿命都不高,说不定很快就能穿回现代。
要是不能回去,就当是转世投胎了,也不算亏。
话是这么说,但想到还没到手就飞走的博士学位,谢又青心还是在滴血。
而且为什么不在我大四的时候穿越啊!
她好想问问老天,虽然本科四年读生物制药工程,她也没学到什么,但至少比学了马克思主义后穿越强吧!
难道是想让我用马克思闪耀的思想,给古人一点小小的心灵震撼吗?
去宣传马克思的阶级理论,去推翻封建政府,她感觉自己先被烧死的概率更大。
啦啦啦啦,无力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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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0人在意,但最后女主会改姓何

最近应该不会更新,因为绝望期末月降临了,但这本文绝对会努力写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