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于乔柯

　　二月的澳洲，阳光充足过了头，时间都仿佛被拉长。
　　归功于澳洲人与生俱来的松弛感，实际上并不难熬，一阵阵裹挟着青草香的热风吹过校园，慵懒惬意又温吞。
　　Cynthia穿着学士服，步履轻快，拉着男朋友Nate过来：“Hey，Andy，可以给我们拍合照吗？”
　　“当然可以。”程安篱好脾气回答，后退几步，待两人摆好pose，举起相机横竖左右“咔嚓”好多下。
　　Cynthia凑过来看：“Wow，Andy，你拍照片总是高水准，找你绝对放心！”
　　她对这组照片的构图、光线和色彩都很满意，由衷夸赞道。
　　“要不要再多拍几张？”
　　“不要啦～我很满足了。”Cynthia努努嘴：“那里有一位男士等你很久咯。”
　　说完，她调皮的眨了眨眼，识趣跑开去跟其他熟识的人打招呼了。
　　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不远处捧着一大束鲜花，西装革履英俊挺拔的人，可不就是江牧青嘛。
　　也对，不可能有别人了。
　　大夏天的，也不嫌热得慌。
　　边腹诽着，人已经迈着长腿大步过来了，笑意盈盈在一步距离站定。
　　程安篱率先开口：“牧青，你不是说忙不开吗？怎么过来了？”
　　江牧青语气随意，双手捧花往前一送：“呐，毕业快乐。”
　　“程大小姐的大日子，我哪里还管得了别的事情？”
　　一个多月没见，这人讲话还是一贯的戏谑，眉目间神采奕奕，整天满世界飞都不需要倒时差，精力旺盛得很。
　　“嘁，油嘴滑舌。”她接过花，哂笑道。
　　他不满挑眉：“喂，牧青少爷来撑场，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待遇，你还嫌弃？”
　　不等回答，又话锋一转，半低下头用上目线装可怜：“何况我昨天深夜加班，赶红眼航班，刚下飞机就过来了，不知道有多辛苦呢。”
　　…说得多惨似的，谁求着你来了呢？
　　程安篱懒得跟他计较，怎么说也是为着她，不好拂了人面子。
　　她赶紧眨眨眼卖乖：“好好好，少爷辛苦了，谢谢你来，谢谢你的花。”
　　Cynthia跟人打了一圈招呼回来了：“Andy，来，我给你们两个也拍些照片吧。”
　　“啊，不必了，刚刚已经拍过了…”
　　“Nonono，那是单人照，还没有合照。这位男士看起来很期待，要是我，可不忍心拒绝这样帅气潇洒的男士！”
　　她一扭头，旁边这位穿着三件套的男士，早就热出了一身汗，脑门上的汗珠挂在阳光下亮闪闪的，一如他的双眼，目光里的期待确实藏都藏不住，像只狐猴，优雅少爷的形象早就丢到爪哇去了。
　　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乖顺的在人身边站好，端出一个得体大方的微笑。
　　“Nice！”
　　江牧青兴致颇高，搂着程安篱的肩膀，换了好几种pose，合照了个尽兴，好像今天的大日子是自己的。
　　他就是这样，恣意洒脱，说什么做什么全凭自己心意，从不藏着掖着，江家将他养得太好了。
　　正当她即将失去耐心，准备叫停的时候，余光却瞥见身旁的男人一个侧身，退开一步，单膝跪地捧出一个不知道哪里掏出来的戒指，仰着头神情虔诚，认真开口：“程安篱女士，嫁给我好不好？”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My gosh！Andy，big surprise！”举着相机的Cynthia全程记录了这个时刻，“O”着嘴巴快步冲过来，扯着她的衣角激动不已：“快答应他！”
　　“Hey，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程安篱扶额，阻止Cynthia继续说下去，又回过头看着依旧一本正经膝盖点地的人，万分无奈地开口：“二少爷，如果没记错，这应该是你第十次跟我求婚了，差不多得了啊。”
　　见人还不打算站起来，她俯身凑上前，故作仔细的端详戒指，眨巴两下大眼睛，目光真诚，语调调侃：“哇，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吧，每次戒指都不一样？牧青，你再多求几次婚，我又可以做笔慈善了。”
　　江牧青“噗嗤”笑出声，他放弃了，站起来挠了挠后脑勺，声音里听不出多少伤感，甚至还带着一丝松快：“啊，又失败了，还以为能十全十美呢。”
　　“原来是个美丽的误会，抱歉，她总是这样冒失。”Nate过来，搂着Cynthia的肩膀替她道歉。
　　后者吐吐舌头，颇为惋惜：“Sorry，可是Andy，你们真的郎才女貌。”
　　程安篱笑：“没关系，一直有人这么说。”
　　目送二人离开，她有些不忍，上前给了千里迢迢的青梅竹马一个安慰性的hug，叹息道：“无论多少次都一样。牧青，你条件这么好，何必在我这看破红尘的离婚女人身上浪费时间。”
　　江牧青皱眉：“安安，不许这样讲自己。”
　　“我认真的，清醒一点，你值得更好的。”
　　他反问：“你呢，清醒吗？”
　　“当然。”
　　说完这两个字，她眼睫垂着，不再开口。
　　当然，我很清醒。
　　清醒的，看着自己沉沦泥淖，既不愿放下过去，也不愿迈步向前。
　　“好了，不说这些。”他转了语调，又开始挑挑拣拣开玩笑：“这花，求婚用不上，好在庆祝你毕业还可以。”
　　程安篱被逗乐：“江家怎么养出了你这么个小气鬼？”
　　“喂，我可是商人，价值最大化是常规操作。”
　　两人并肩往外走，一路上和熟识的同学挥手告别，或者大方拥抱。
　　毕业典礼结束了，狂欢party也早就办过了，剩下的就是各奔天涯。
　　大家笑着再见，其实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眼前的大多数人，这辈子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轨迹，就好像在一张白纸上画出无数条毫无规律的线，会有交点，有重叠，但最终都会循着各自的方向，走出一条独一无二的路。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机票订好了吗？什么时候回去？”
　　“嗯，都办好了。再过一周吧，有两家出版社发了回函，正好回去面试。”
　　“我陪你，收尾善后我有经验的。”
　　“好哇，那我请你吃大餐，我们美餐一顿泯恩仇好了。”
　　江牧青笑得开怀，顺势揉了揉程安篱的发顶。这些年过去，这个傻姑娘还是喜欢用美食做自我疗愈，简单得不得了，也让人疼惜得不得了。
　　其实，说到回去，程安篱是茫然的，她分不清究竟是该回去，还是想回去，可她就是知道要回去。
　　仿佛左手无名指上还系着隐形的红线，彼端那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在牵动她的心弦，只要他愿意，轻轻勾一勾手指，她不远万里，隔山隔海，都无法自控的想要抛却前尘往事，奔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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