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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三小姐又吐血了!”
谢家府邸,从静室的一端传来慌张喊声,丫鬟惊慌失措的跑出来,面孔吓得雪白,急着去夫人房里报信。
跑到屋外,却是被一只手拦住。那手涂着鲜红的寇丹,人如手一般,是个颇为招摇的相貌,凤眼斜飞,很是活络,怒道,“三小姐天天吐血,你急着去报丧不成?夫人病了三个月,你再去搅她,小心老爷子把你打死!”
表小姐宣灵是谢家的常客,自从三小姐十岁时就搬到谢家长住,她性子张扬,人虽然泼辣些,可却也细致周全。为着三小姐的病根,夫人愁闷了许久,今岁身子愈发不济,此番若再去报信,只怕当真夫人会撑不住一命呜呼。
可……,可三小姐这次当真是不同寻常。丫鬟指着屋里小声道,“——表小姐,你、你自己去看罢!”
宣灵扫了一眼这胆怯的丫头,三小姐闹毛病不是一年半载了,她这位表妹天生就是个病秧子。可病了十来年,看起来随时能撒手人寰,然而偏偏就是没咽下那一口气。
她知表妹时来有些咳血的毛病,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也不知这丫鬟怎么会吓成这样。
甩开丫鬟走进屋内,三小姐谢成意的房里常年熏香,熏的是安神香,说难闻也不难闻。可这股香气长年累月封在屋内,自然也沉闷得很。
推门进去,宣灵喊了一声。
屋里悬着幔帐,秋月白的帐帘像一个四方的小天地,里头坐着一个看起来随时能被风刮走的身影。
宣灵时常觉得表妹瘦弱,也是,一个人常年只吃些丹露药丸,大鱼大肉也不下嘴,自然也是胖不起来。
她这表妹出身是极好,父亲是朝中大官,两个长兄也仕途在望,自己是个美人胚子,若是没摊上这副身体,嫁个门当户对的夫家,不知日子过得多舒心。
然而,大抵什么好事都不能叫一个人享用。谢家最小的这个妹子是无福之人,自小病到如今,门当户对的亲事也被她推却了。也不知这般日子何时到头。叹了口气,宣灵从手里拿出一张绣帕,心到吐血自然要擦一擦。
她正是准备关照一下这位表妹,岂知绕到床前,不由得便是瞪大了眼睛。——只见一具苍白躯壳闭着双目,周身衣物俱是被大片红色侵染,一把匕首直挺挺插在腹上,除却她的脸庞不染颜色,几乎便是一个血浇出来的人!
宣灵尖叫一声,大喊着往外跑去,“表妹——薨了!!”
……
不知谢家如何鸡飞狗跳,谢成意在这一声大喊中醒过来。她睁开的眼睛漆黑通透,却好似一时没法聚焦,只觉得周遭都是弥漫的白光,眼中恍然得很。又好似有许多飞舞的星子。大梦初醒,再世为人只怕便是这样。
腹中匕首深入体内,死而复生的事究竟存不存在,也许世人都不知晓。然而生死于谢成意来说,或许只是一种必经的过程。
她病了许多年,如今依旧还病着,她却不想再病下去。
——谢成意没有死。这件事令谢家上下都不得其解。尤其丫鬟和表小姐宣灵都认为如今这个活过来的三小姐不是活人。
三小姐吐了一床的血,人吐那么多血可还能活下来?绝不可能。宣灵则认为,匕首是谢成意自杀的表现,她自知活不下去,是以选择了了结自己。
不管怎么说,谢成意不应当还活着。可七天过后,屋内的幔帐换了纹样颜色,染血的衣衫也被剥落掉,谢家三小姐谢成意走出屋来,一身干净的莲色长衣,眉目静致,那副安闲的模样,恍然从画上走出来的人一般。
她居然活过来了!甚至好似没有大病这么多年。
丫鬟到底是个寻常人,始终接受不了自己亲眼看见谢成意死去那般还能活下来的场面,终日战战兢兢,犹如一只惊弓之鸟,自请去了别处服侍。实在害怕见到谢成意。
宣灵却是留了心,她疑心谢成意是被人“借尸还魂”了!否则哪有病了这么久突然好起来的道理。
同丫鬟霜儿商议,“哪日请个道长来看看,三小姐恐怕不是人了……”
……宣灵跟三小姐是无冤无仇的。只是被谢成意退婚的公子尚秋是宣灵的心上人。然而,尚秋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偏认为这个病歪歪的谢成意好。
婚事被推了,尚秋还是没放下,每年都要来谢家瞧一瞧谢成意。
宣灵从未见过这般深情厚意的公子,且这公子生得一表人才,家世不凡。若谢成意是妖孽上身,那这位公子必然不会牵挂于她……
话说回来?一个人怎么能流了这么多血还活着呢?真是活见鬼!
三小姐断然被借尸还魂了!这个信念扎根一般在宣灵心里出现。只等着有一日谢成意露出马脚,她便请道士过来点破她。
这一天来得倒是不晚。
谢家是个偌大的家族,平日应酬宴饮,常常能聚起许多人。谢家几房的孙辈皆是同龄,聚在一起论酒论茶,写诗作画,再不济投壶射箭,都是其乐融融之景。
自谢成意莫名好了之后,谢夫人的心头事终于放下了一桩。便在十月重阳当日去了流芳庭,谢家的男丁在一头,女辈便坐在一处,闲谈些京中之事。
谢家的三小姐因甚少出席这样的场合,自然在一旁独自坐着,谢夫人往这处望了几望,叫谢成意跟她去吃茶。谢成意摇摇头,说只想赏赏夜。
那夜里点着河灯,确然也是好看。只是,宣灵亲眼看见,谢成意坐着忽然起身去到了谢家大姐谢玉枝面前。一巴掌便将谢玉枝扫进了河里。
谢玉枝是位端庄的大小姐,当时在和小妹玉华闲聊,也不过是些家常话,谈到要给小妹许亲,不若许京中的裴肃公子。
那位裴肃公子为人谦和,乃是世家出身,与小妹正是相配。小妹年岁同谢成意相仿,是以大姐玉枝不免扫了一眼谢成意。
只见她独自一个坐在寒池边,穿得虽是华贵,玉佩玉环在身,然而整个人格格不入,便小声道,“你可别像你三姐姐,我看她也是可怜之人。”
说到这句,面前陡然多了个阴影,抬起头便看见一张白生生的面孔,眼珠极是漆黑,眉睫出奇秀丽,然而整个人却是透着股仿佛带煞的冷硬之气。
“三妹——?”谢玉枝不知她要作何,迟疑喊了一声,继而便听到谢成意怒道,“多嘴!”
一巴掌便将她打飞出去。谢玉华呆住了,谢成意打了人一巴掌,却像是舒心了许多,转身往外走去,还顺势将手里的一把瓜子塞给了谢玉华。
谢玉华愣愣地看着她。“三姐姐……”
从未见这位三姐姐这么健壮过,竟能一巴掌把人打下水!
谢玉枝被从水里救起来后,人不端庄了,大小姐的气派也不要了,只哭喊着要找谢成意算账。
“她怎能这般待我?!”“爹娘,你们可要为我做主——!!”
玉枝与玉华是谢家二房的姑娘,一向倚着长房谢山君。谢山君就这一个女儿,往日缠绵病榻,好不容易好了起来,居然胡乱打起了人。
众人不可奈何,但也按着规矩前去谢家说理,岂料却是知道了一件意外的事。
谢成意不见了,好似离家出走了!
谢玉枝怒得百爪挠心,只恨不得揪住谢成意教训一顿,她被那巴掌打得不轻,不知那小丫头如何有这样一把子力气。不光害自己丢丑,还几乎成了一桩笑柄。众人都在背后议论,她定是说了谢成意的坏话,如此才被收拾。可她哪里有说坏话,她只是瞧不上谢成意罢了……
谢玉枝在家痛哭,隐隐约约间却似想起了一桩事。她记得自己不懂事时,曾将幼年的谢成意推到水中,便是那之后,谢成意的身子便虚弱得大病一场。
可那……只是她不懂事时做的事……
她没想过要害人的性命。……谢玉枝其实早已忘了这件事,要不是落水之后回想起来,早忘记了曾经做过这样一桩事。
莫不成谢成意是在报复她?
她实在不知晓,哭着哭着,又还是委屈了起来。只觉谢成意溜得太快,自己还没找她算账!
谢成意不见了,谢家自然慌乱不已,不光派人在外寻找,还请了一位道士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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