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竟是我自己

　　仙气袅袅，飞鸟游行于云际间。
　　忘间楼的钟声响起，浩荡钟声环绕群山。依稀可见几座高楼耸立云山之间。
　　此处乃是灵秀山，天下第一宗门水云宗坐落此地。
　　殿内，各峰长老齐聚一堂，气氛严肃。
　　近日修仙界大事频发：先有人魔结界破碎，魔族出逃在修真界动乱；镇压魔兽千年的封印衰弱，有魔障逃离。得亏有个阵修顺道路过，收拾掉出逃魔兽，又顺手加了几道封印，这才避免一场灾祸。
　　如今恰逢掌门闭关，代掌门于是召集各峰长老来剑峰议事。
　　坐在最顶上的是剑修易长老，也是代掌门。她眉目英气，看着年纪轻轻，神情跟台下几位白发苍苍的老长老比起来，却也没少几分稳重。
　　水云宗以剑术闻名于世，剑修人数占据全宗八成。剑修所在的凌霄峰为主峰，由掌门和三位长老坐镇。
　　而这位易长老，年少时惊才绝艳，是百年难遇的天才，不到三百岁已经步入元婴境界，修为能压底下几个四五百岁的长老一头。何况易家是极有渊源的修仙世家，势力庞大，底下无人敢轻视她。
　　易长老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最近的事，想必大家有所耳闻。人魔之境被魔修扰乱，我已派人前去修补。至于魔渊一处，古巫一族坐镇许久，这么多年过去，封印也确实该重修。”
　　有白发飘飘的长老附和：“确实如此。我倒是有所耳闻，当年这封印阵法之图归古巫族保管。据说封印阵法要耗费巨大灵力和法宝器材，也不知这些该从何得来呢？”
　　一旁的年轻长老笑道：“呵。王长老何至于操心这事。事关天下苍生，宗门岂会坐视不理？不过我倒是听说，这封印阵法对造阵者的耗费巨大，当年几个化神期长老可是修为散尽，才勉勉强强把那些魔兽封印的。进了阵法，九死一生，这人上哪找去？”
　　众长老齐齐看向掌门位上的那人。
　　易长老神色平平道：“人自然是我们水云宗找了，世界修士万千，总有能胜任的。”她顿了顿，“前日我与古巫族商议，巫族封山守阵，他族圣女带封印阵法图来我水云宗修习。最多五百年，要找到人一起魔渊重塑封印。”
　　“古巫族举族北迁，隐世千年，只为镇守魔渊，如今又派圣女前来，实在大义！”
　　易长老笑：“当年铸造封印的几位，就有我易家先祖，如今自然也少不了我易家子弟。只是封印阵法对人的灵力修为要求极高，还望各位长老不吝举荐人才！”
　　众人一言一语，商量半天，口沫纷飞。
　　有人道：“不如举行一场大比，选出能人弟子教习？”
　　“每年有天赋的弟子太多，一茬胜过一茬”
　　“那就每年比一次，让他们自己比！五百年期限，还早着呢！”
　　“要选的人太多，也不知道要什么样子的！”
　　有人想起问：“那巫族圣女什么时候来，来了又投入谁门下？”
　　“巫族专攻阵术道法，千年前可是阵法起源，自然是要去青竹峰的！”
　　易长老道：“圣女从小熟读经文典籍，对阵术之道十分了解。我与族长商议，将她送到阵修高长老门下，做个内门弟子，加以栽培，将来重建阵法可以助我们一臂之力。”
　　众人纷纷看向角落那位温文儒雅的修士。
　　那女修顿了顿，平平道：“既是为天下苍生，那自然无异议。”
　　易长老笑：“高长老，可别嫌麻烦！圣女今年满十七，已经修炼到筑基十层，资质可了得！”
　　众人不由沉默一瞬，让这老小捡到个宝！
　　高长老忽掩唇一咳，随即起身道：“我定当悉心教导圣女。”
　　易长老点点头：“有劳长老！圣女一向行事低调，如此也好，省的魔修作乱。我用仙鹤传给她入山信物，想必此刻已到山脚。我派王安去接应，顺便领新弟子入山。”
　　灵秀山山脚下，风景秀丽，行人往来。蜿蜒向上的石阶上，有几个持剑的守山弟子严肃而立。
　　阶梯底下，支起一张简易的木桌，上面零零散散摆满了弟子花名册 。人群来来往往，多是从各地赶来参加弟子选拔的修士。
　　水云宗每三年招收一次弟子，像这种大宗门，资源丰富，灵气富裕，人人都挤破头想要进去。
　　各家修仙世家争相把自家儿女送来，生怕晚了一步，就没了名份。
　　参加选拔的修士里，有好几个簪花戴钗，衣着高贵的小姐少爷聚在一起侃侃而谈，引人注意。
　　众人中央围着个大小姐，身穿粉棱绸缎，神采奕奕。她眉头一扬显得神奇十足:“家父乃彭州万家家主，本人单名一个灵，钟灵毓秀的灵。”不难看出，这人就是老大。
　　有个绿衣姑准娘赶忙附和:“好巧姐姐!我也是是彭州的，凌虚山王家，王婕!久仰大名，此次若能进山，还望姐姐多加照拂一二!
　　有围观的散修道友想要加入其中，却被拉住:“你凑什么热闹啊!那都是家里有靠山的!世家子弟!你一介散修，没钱没势，去了磕搀!”
　　声音不大，却也清清楚楚落进众人耳中。
　　“世家子弟”们纷纷整理起仪容，调整神情，略带高傲地扫视众人，颇有大家风度。
　　正阳高照，水云宗前是一片人海。
　　一身黑衣长袍的少女站在老树下，神情呆滞，腰间是一枚显眼的红玉佩，微微漏出的右腕挂着一枚黑镯，手中攥着一封信。
　　偶有人路过，怀疑地打量她一番，猜想这姑娘莫非是个傻子？
　　林芸愣在原地。方才她还在山上家中与祖母比试，这老太太一个法术朝她砸下来，她不过抬手一挡，再睁眼她人就在这了。
　　耳边人声熙攘，林芸呆若木鸡。缓了好一会儿，终于确定这不是祖母诓她的什么幻术，她低头去看手上多出来的玉佩和信。
　　信上白纸黑字，恭敬写道：“吾孙林芸，你年满十七，是该出去闯荡了。我在你的黑玉手镯中注入一卷阵法图，此阵集万千杀阵于一体，威力无穷!若能成此阵，便于你在修仙界行走。我有一老友在水云宗，乃是剑锋长老。你若是想继续修炼，便可凭借玉佩进入水云宗，长老自会安排你的去处。
　　你若想游历四方，修仙界地广物博，多走走看看也是好的。以你现在的修为，再苦练一番，应当是不会被人欺负。不过切记，若是有人问起你姓名出身，籍贯修为，你一概不要透露。出门在外，莫要张扬行事。”
　　林芸一下明了：她这是被赶出来了。早就听说人到一定年纪就要远离家乡出来闯荡，她心里惊讶一瞬，很快就归于平静，默默地将信和玉佩收好。
　　她自小在深山老林长大，从未出过山，除了自家祖母和山下几个同姓，未曾见过其他人。如今被这么莫名其妙丢出山，她看着眼前人来人往，陌生的面孔，弄得她颇为头晕眼花。这里气息杂乱，鱼龙混杂，她呆站在树下，歇了会，这才渐渐开始适应起周遭。
　　既然都来了，林芸无处可去，也只能随波逐流，进入水云宗当弟子。
　　人群忽地骚动起来。
　　“有人下来了!”
　　“哇!水云宗的弟子都生的这么好看!”
　　那通往山上的台阶上，几个穿着一致的白衣弟子迈着齐齐的步子走来。
　　为首的是个模样端正的少年，他扫了一眼人群，道:“今日水云宗选拔弟子，有引荐的道友随我来，其他弟子先到李师兄处挂名，参加入门大比。
　　话音一落，几个公子小姐便自发地聚在一起，齐齐站在少年面前。
　　少年道:“我姓王，你们可以叫我王师兄。稍后我会带你们入山 。
　　有几个散修见状，不满地低声哼道:“有些人就是命好啊!”人声嘈杂，盖过几声低语。人群逐一散开，自发分为两队。
　　林芸抬头看去，见几个世家弟子，排在那王师兄身前，一一递上各种书册或是玉佩。
　　王师兄一边低头提笔，在一本簿册上写着什么。
　　林芸想起腰间那玉佩，这应该就是入山信物了。
　　初次出山，此刻她显得像失智一般，眼神也不知往哪看。
　　眼见众人齐齐往前走，她便也跟着。修士大排长龙，很快把她挤在后面。
　　人群推搡中，有个紫衣姑娘不小心撞到林芸。
　　她吃惊一瞬，转身看向林芸时，露出一个略微惊慌的神情：“抱歉，姑娘，你没事吧？”
　　林芸忽感腰上一轻，伸手去摸，下意识道：“我玉佩不见了。”
　　姑娘吃惊：“啊？这可如何是好？”
　　人潮汹涌，人人前胸贴后背。
　　不堪拥挤，林芸直接转身，左闪右避，逆流离开人群。
　　既然信物已丢，那便是天意，林芸一向随遇而安，也懒得去找什么信物，干脆直接从小路下山，打道回府了。
　　走到半山腰，林芸忽然想起，自己并不知道落巫山在哪，她一下子顿住了。
　　沉默半晌，忽闻身后一串细碎的脚步。
　　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咦？姑娘？好巧啊！又遇见你了。”
　　林芸回头，看见一个紫色的身影正看着她。
　　林芸问：“你是谁？”
　　那姑娘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方才不是才见过？这就不记得了？”
　　林芸思索一会，确实想不起有这号人物。她平时日与人交流，也没有留意人脸的习惯。
　　所幸那姑娘不是很在意，只是一边打量着她一边道：“山上人太多了，吵吵闹闹的，也不知要排到猴年马月，我出来透透气，等人少些再去。你也是来水云宗修习的吧？叫什么名字？年方几何？”
　　林芸愣住，这姑娘连她名字都不知道，为何要与她说这么多？山外的人都这样？
　　林芸想了想，答道：“是，祖母让我来水云宗。”
　　那姑娘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方才才见过，这么快就忘记了？”
　　林芸迟疑了一会儿，她确实想不起有这方人物，她从来不会留心身边人的相貌。
　　好在姑娘没有责怪的意思，挥挥手道：“山上人多，要等好一会儿呢！我先出来玩玩。”
　　她说着转向林芸：“你也来这当弟子的？”
　　林芸点点头，又摇头：“祖母让我来的。不过我信物掉了，不能入山，只能回去了。”
　　“什么！”姑娘微微瞪大眼：“怎会如此？水云宗也会有这等偷鸡摸狗的事！”
　　“嗯。”
　　林芸不怎么在意，既然东西丢了就是天意，她一向随意。
　　姑娘侧头看着她：“那你现在如何？”
　　林芸道：“我回去了。”
　　“什么？”姑娘听了，几步跳下台阶，稳稳当当落在她身边“这么好的机会，你就回去了！这水云宗可是多少人挤破头都想进去的！”
　　林芸不知道“挤破头”是如何情形，她道：“我没有信物，进不去。”
　　紫衣姑娘眨了眨眼：“总会有办法的。”说完，她忽然靠近了些，低声问：“可会传音术？”
　　林芸一愣，下意识避开她视线，低头看地：“会一点。”。
　　姑娘当即捏了个口诀，给她传音：“你倒是赶上了好时候！我这有封举荐信，你要不要？”
　　林芸有些奇怪，与她传音：“什么举荐信？”
　　姑娘笑的一脸狡黠：“可以让你入山的信。”
　　林芸忽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不用入山吗？”
　　姑娘忽然叹了口气：“我本来就是被我父亲逼着来的，我并不愿到水云宗。本来我和朋友约好，一起去掩月宗，可是被父亲发现，把我大骂一顿，绑来这儿了！”像是有所伤感，姑娘一边说一边落下几滴泪。
　　林芸不解：“那你离开？”这姑娘看着手脚齐全，难道还不能自己走了？
　　姑娘红着眼眶道：“你有所不知，我父亲为了防我逃跑，在我身上种下禁制，只有进入水云宗，找到法修陈长老解开，我才能使用法力。”
　　在修真界没有法力，哪也去不了。
　　耳边是姑娘的低声啜泣，林芸觉得很奇怪：“你怎么了？”
　　姑娘一双泪眼朦胧：“实不相瞒，父亲此次送我入山，就是为了把我和心上人分开，待我学成归来，想要让我另嫁他人。我要去找他！”
　　林芸不知这人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就泪流满面了？她也懒得说，只道：“那你嫁了不就行？”边说边转身就要下山。
　　“姑娘！”紫衣忽地揪住她衣角，“行行好！我心上人在月虚宗，我得去找他！我爹在我身上下了咒，只有信进了水云宗，咒才会解开！反正你信物也丢了，你现在又能去哪？不如在水云宗寻求庇护！”
　　林芸被拽的身形一晃，差点没站稳。这姑娘力气大得很，也不知道是学什么的。眼见这姑娘死手不放，就这么直直跪下，林芸没了动静。
　　一想似乎确实是这样，且自己从未出过山门，如今也不知家在何方，去哪不是去？
　　哭了半晌，姑娘终于忍不住了，她奇怪地抬头：“你怎么不说话？”
　　林芸面无表情地低头，道：“说什么？”
　　紫衣姑娘哭的满脸泪痕，眼泪就要打湿她衣摆。林芸退开几步，“你身上的咒在哪？”
　　紫衣一愣，捞起衣袖，微微运转灵力，小臂上赫然露出一道黑色符文。
　　只是扫了一眼，林芸认出这是禁锢咒。此咒专门用来压制灵力，而这只是个最简单的咒语，能困住这姑娘，说明她修为不高。
　　林芸盯着她手上符咒，想帮这姑娘解开。
　　谁知姑娘直接一把将信丢她身上，转身就跑！
　　林芸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真乃神人也！
　　拿着信，林芸沉默许久，也不知为了什么，还是转身回了山上。
　　山上人群已经少了些。
　　林芸握着信站在队伍最后，一言不发。
　　直到许久，一声“师妹”拉回神思。
　　那位王师兄坐在桌前，头也不抬问：“问仙城，孙婉?”
　　林芸愣了愣，“是。”
　　他提笔记下名字，抬头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师妹无需拘谨，入了水云宗有何不懂，尽管来找我便是。”
　　林芸点点头。
　　王师兄又问：“我看师妹也是阵修，路上可有遇到别人？”
　　林芸摇头：“并没有。” 她只是被人骗进阵法里，丢过来的，压根没有路上。
　　王理眉头不由一皱。此次他引接弟子入门，长老特地叮嘱过他，有位远道而来的阵修弟子很是重要，要专门领去见掌门。眼下却始终不见其踪。
　　他高声道：“还有几位引荐弟子未挂名，速速前来！”
　　无人应答。
　　有几个弟子窃窃私语：“这是哪家的小姐，这么金贵？千呼万唤都不来？”
　　一一对好引荐弟子的姓名，再三确认后，王师兄也不再坚持。
　　“众弟子，随各位师兄一起入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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