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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8.10 - amoy
那个001开头的电话又一次打来时,林遇真正在研究手头的绳驱机器人究竟要用八面还是十六面进行组合。
面前的屏幕里主角正开着凯迪拉克在黑白的公路上飞驰,他身后那浓烈的凤凰花红则倒映进了屏幕,火一样给黑白世界染上了颜色。
林遇真坐在户外的卡座上,低头在草稿纸上画一只八爪鱼。
电话铃响了又响,但是他置若罔闻。
他那张过分漂亮又过分冷淡的脸上表情很臭,一双杏仁似的眼睛藏在框架眼镜后,唇瓣是瓷白的脸上唯一一抹颜色。
此时此刻,他正坐在一家充满了网红的漂亮店里,周围是主理人为了出片特意摆放的尤加利叶。
这完全不是什么严肃场合,更不适合面试,反倒像个搜索“情侣第一次约会必去”时会出现在搜索框推荐第一位的地方。
“先生,这是您点的盛夏限定百香薰衣草姜柠明前龙井冷泡。”服务生念完这一串仿佛咒语般的名字后,把杯子放在了桌上。
林遇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冷淡地点了点头。
南国的盛夏潮湿又闷热,蝉鸣聒噪,炙热的太阳晒得人直冒汗,莫名的烦躁绿藻一样在林遇真的心中扩张着。
手机终于安静了下去,但是邮件提示音又响了起来,店里的主理人有些为难地走了过来:“不好意思……”
“抱歉。”林遇真刚想关机,那个号码又不知死活地打了进来,他深吸一口气,抓起飘落在手边的凤凰花瓣,接通。
“Dr. Lin!你确定不回加州了?HR那边在问可不可以把你的离职定性为医疗休假。”
林遇真被电话那头传来此起彼伏的争论声吵得有些头晕,于是他探手去够那杯名字十分可疑的饮料,仰头灌了一口,开始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上的公路电影。
黑白色的海浪击打着礁石,电影中的主角正躲在栈桥下对着大海按着快门。
心情好像平静了些,耳边的叨叨念非常有效地变得模糊不清。
“我没有兴趣和他们一起浪费时间了。”林遇真的声音寒意十足,把还没来得及离开的主理人在三十五度的天气冻得一激灵。
他又开始看着屏幕发起了呆,电影主角正对着马路举起相机,对着冰淇淋汽水店抬起镜头,最后又开始对着租来的车子自言自语。
那人好像有些无奈:“你那个软体机器人的项目本来就足够不务正业了!要是再没有人盯着说不定经费都要被砍半!这可是你这么多年的心血,马上推进到工业化阶段,你愿意就这样拱手让人?”
林遇真又开始在草稿上画八爪鱼:“这世界又不是离了我就转不了了。”
“我听说隔壁组那个关系户正盯着这块肥肉呢,说不定要拿去给自己镀金。”
“谢谢对我的肯定,但是我真的没有兴趣陪小朋友过家家。
“这烂摊子谁爱接谁接……”
“学长?”
笔尖在纸上停得久了些,草稿上的小八爪鱼开始吐墨水。
这声音相当耳熟,林遇真只觉得自己好似被这毒辣的日头晒得有些中暑,耳朵出现了不该出现的幻听。
无数碎片般的记忆胡乱的被捞起,那晚被束缚的双手、还有那曾吹在耳边的沉重喘息声开始重播,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起来,头晕乎乎的,血液涌上头顶后又褪去,最后只剩下手脚间的冰凉。
风送来咔咔的快门声,几片花瓣吹到了他的草稿上,林遇真回过神来,白皙的脸如同被玫瑰叶簇拥的花朵一样浮起绯红。
林遇真的目光有几分躲闪。
面前的凤凰木下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来人的眉骨十分英俊,深邃的五官流畅而又立体,像是地中海沿岸的俊美大理石神像,一米九五的大高个穿着一身有些皱了的衣服,随意背着个磨损严重的帆布摄影包,小麦色皮肤在阳光亲吻下流动着蜜一般的健康光泽。
林遇真看着他的眼睛,带着八月最灿烂热烈的阳光,没有任何云朵遮盖,无尽的盛夏和晴朗藏于他的眼中。
那人正含笑看着他,一双榛子色的眼睛里的情绪是失而复得的激动。他手上的宝丽来sx-70缓缓吐出一张拍立得,树下的林遇真缓慢显影。
“……好久不见。
“钟烃。”
确实好久,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钟烃的表情,试图从那张晴朗的脸上找出些许那晚疯狂的端倪。
但来人把相片递给林遇真时眼神却干净得不可思议。满天红花楹做背景,火红的花瓣落满了庭院,天上地下全是一片热烈的红,照片里的人正闷闷不乐地玩着落到手边的落花,接着不想接通的电话。
“今天A市的凤凰花很美,照片确实永远拍不出看到的画面。”
来人指了着林遇真手上的电话:“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这是……打扰到你躲人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林遇真狼狈摘下耳机后又手忙脚乱地合上电脑。
“在你说你离职了之前。”钟烃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学长,你怎么这么怕我,我们也就一年没见啊。”
林遇真怀疑地盯着他拉开椅子的手:“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我们最后见面是你毕业那天吧……”他一脸迷茫,声音委屈,“那天大家都喝多了,没想到第二天醒来你就不见了。”
“学长,我还找了你好久……没想到你电话和学校邮箱都注销了,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没送你?”
钟烃顺手拿起林遇真刚用过的杯子给自己倒满,壶面上漂浮的茶叶不知道被哪阵微风吹得打了个旋。
钟烃:“凉了。”
林遇真:“……”夏天当然喝冷泡茶啊。
钟烃从大一时就这样,永远有办法一句话就让他噎住。
彼时林遇真年方十八,刚念博二,负责给大一新生当经典力学课的助教。
林遇真强行镇定:“你怎么在这?”
钟烃掏出手机,“林先生,这边看到你预订了hydrocarbon的全包旅行定制服务,我是旅行社的行程向导。”
林遇真脸侧的温度随着他嘴唇的一张一合开始慢慢升高。
“你别说了。”林遇真打断他,这则广告确实是他之前发的,但是钟烃怎么会看到?
他怀疑地看着钟烃:“你毕业了没回家继承家业?应该不至于沦落到来给我当向导吧。”
钟烃一拍大腿:“别提了!我和家里闹翻了!”他凑近了些,委屈地拽了拽林遇真的衣角,“他们非要逼我联姻,我不乐意……”
“而且这工作不就开车到处玩?这个我可太熟了。”
中暑的症状随着不断增长的热气愈演愈烈,林遇真的脑子里充满了各种五颜六色的浆糊,几乎无法转动。
漂亮店外传来一阵嚷嚷。
“钟烃!你给我滚出来!”
“以为躲到这来我们就找不着了?!”
几个露着大花臂花裤衩的人气势汹汹冲了进来,没有丝毫犹豫的直奔他们这桌。
钟烃的脸色变了,手臂横过桌面,一把扫空了上面的手机电脑草稿本,随后那只按下过快门的手相当自然的扣住了林遇真那皓白的手腕。
“跑!”林遇真还没反应过来,眨眼间视线天旋地转,整个人顺着一股劲撞进了钟烃怀里。
林遇真也不矮,有个一米八出头,但是现在还是整个人被笼住了,只能感受到钟烃手心干燥又滚烫,胸膛里的心跳沉稳又有力。
“你们这是干什么啊!”漂亮店主理人彻底懵了。
林遇真只能慌乱地翻出几张百元大钞拍在桌上。
钟烃似乎对这块很熟,左绕右绕很快就甩掉了那些人,两旁掠过的景物成脸模糊不清的色块,尤加利叶被甩在了身后,他听不见别的声音了,擂鼓般的心跳占据了他所有的听觉。
手腕处传来另一个人的体温,钟烃拉着他钻进小巷,又越过花坛,两尾滑溜的鱼一样扎进了夏日的黄昏里。
他俩顺着小路跑到了湖边,身侧温柔的湖水拍在岸边的石路上,带着些海水的咸味,岸边一群正在钓鱼的大爷大妈正在好奇地看着他们。
“啊细安怎哦?这么早就开始练马拉松啊?”一个阿嬷问道。
“唉!不是!躲人呢,劳烦您让让……”钟烃的大手牢牢握住林遇真有些微凉的手心,抱起林遇真翻过一座小石墩。
身边钓鱼的大爷大妈欢呼了一声,开始给他们加油。
这假老外说话还带点京腔不知道又是从哪学的,林遇真漫无目的地想着:“你这是……”
“我之前干团播的时候叫人骗了现在正在和他们打官司呢!”钟烃也没给自己留气口。
茉莉混着荷尔蒙的海浪扑面而来,他们如同两只风筝一样交缠飘远,硬生生沿着湖一路跑到了海边。
两侧的画面不断切换,碧蓝的水面上跳起几只耐不住贫氧的鱼,水旁歇着的白鹭被他们的动静惊飞,夕阳蠢蠢欲动,开始爬上云层。
热浪让氧气变得稀薄,他所有的理智都飞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腕间传来的那人的脉搏。他听到心跳肆意在胸腔内奔驰,像是为了久违的重逢而雀跃着。
半晌后他终于回过神来,严肃问道:“怎么回事?”他听得出来之前钟烃是在胡侃。
林遇真还记得钟烃在大学时就是风云人物,显赫的家世、优异的成绩、当然还有英俊的外表……
当时不知道有多少人暗地里偷偷给他塞过情书。
钟烃把头压得低低的,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声音却格外无辜:“我之前跟家里出柜,他们现在要抓我回去……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要是你怕的话我现在就走,绝不连累你。”
林遇真的心跳了跳,小水母晃了晃身子后收拢了自己的触手。
碧蓝的海浪拍击着岸边的礁石,浪花推着水里发光的海蜇偷偷摸摸地跑上沙滩。
钟烃抓了抓被风吹乱的头发,“反正我也习惯了,我之前修过车、干过婚礼跟拍、干过团播、还开过网约车,大不了就再去别的城市碰碰运气。”
林遇真看着他。钟烃那头略微带卷的黑发修短了,眉目间也带着挥之不去的忧郁,大海反射出鱼儿似的光斑,在他清爽英俊的侧脸上游弋着,最终落在了钟烃的眼旁。
那双榛色的眼睛被折射成橄榄绿色,他眯了眯眼,藏住眼底的情绪。
眼前这个垂头丧气的钟烃,和记忆中那个如同太阳般永远光芒万丈的人缓缓重合。
“那帮人应该不会再跟着上路吧?”林遇真清了清嗓子,试图把这一刻重新回归成原本严肃的面试。
钟烃举手发誓:“绝对不会!”
毕竟带上一个麻烦缠身的前任,怎么看都不是一个理性人能干出来的事。
风停在了遥远的地方,耳畔的棕榈树叶停止了摇摆。
林遇真听见自己吐出了一个字:“行。”
林遇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从脖子到耳根全被染透,干邑色的眼睛低垂着看向大海,只是偶尔偷偷瞟过来一眼。
钟烃也只是笑了笑,眼神眺向风停住的远方,忽然他兴奋地指向大海:“快看!那里有海豚!”
林遇真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几只粉色的海豚在波浪里浮跃,海风不知道又开始往哪个方向胡乱地吹着,却时不时拂过了他俩的发梢,带起了共同的弧度。
太阳慢慢落下,海面被耀眼的落日映照,不知道目的地和起点的船只朝着远处的大桥下开去,在燃烧的大海上带出明确的白色航迹。
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粉紫色。
钟烃又掏出了他的宝丽来,将镜头朝向自己和林遇真后按下了快门。
夕阳带着草莓色的光沉入海平面,无边的远方藏进了他们的双眸。
林遇真有些无语:“饭都吃不起了还要拍宝丽来。”
钟烃把这张缓慢显影的宝丽来递到林遇真眼前,画面中的两人互相依靠在辉煌的落日熔金之中:“你不觉得这一刻特别值得记录下来吗?”
林遇真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肉麻。”
风又打着旋吹来了些凤凰花瓣,软软地落在了两人的肩头和发间。
远处月亮正爬上湖面,夏夜的天空不可思议的晴朗,城市里通常难见星空,但今天黄昏星依旧顽固地低垂在天边,仿若一只不愿闭上的眼睛,正在好奇观察着世间的海海人生。
一切都是那么刚好,故事总是在凤凰木繁盛的季节发生。
盛夏的海面无比温柔,多情的水波推着粼光,蓝银交错的潮水被月光吸引,从一望无际的海面奔涌而来。
林遇真开口:“我想了一下,还是要立一下规矩。”
钟烃迅速挺起胸膛:“您说,我听着!”
“第一,我付了钱,行程和路线要听我的。”林遇真竖起食指。
清波无声地渐渐靠近岸边。
“第二,专心开车,这里没有前任。”林遇真竖起中指。
“第三。”林遇真竖起无名指,耳根有些可疑地发红,他抬起头,隔着镜片看着钟烃的眼睛。
“不要像刚才那样对我……动手动脚,我们只是雇佣关系,不准、不准越界。”
浪花终于拍上了岸礁,身披银光的水母被海水接去,重回了浩瀚无垠的汪洋。
钟烃看着月光下林遇真的侧脸,笑得阳光灿烂。
“没问题,林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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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细安怎哦:这是在干什么。
本文不会有太多闽南语相关,因为本人的闽南语说得也很塑料。
第一次写小说,文笔菜菜的,还在使劲练习中!
还有本文所有专业相关都是本人梦到哪里写哪里,不要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