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深情

　　南城的深秋，梧桐叶落了一地，金黄与萧瑟交织。

　　苏晚站在顾氏集团大厦楼下，手里捧着还冒着热气的饭盒。今天是周六，她知道顾言深肯定又在加班。十二年了，从小学到如今他执掌家族企业，她太了解他的每一个习惯。

　　电梯直达顶层总裁办，秘书林雪见到她，露出礼貌而疏离的微笑：“苏小姐，顾总在开会，您稍等。”

　　“没关系，我等他。”苏晚轻声回应，走到休息区的沙发坐下。

　　饭盒里是她凌晨五点起来煲的汤，顾言深胃不好，又总是不按时吃饭。她记得十六岁那年，他第一次胃痛到脸色发白，是她逃了课跑去药店买药，又笨拙地照着食谱给他熬了第一碗粥。那时他皱着眉喝了一口，说：“太咸了。”

　　但她看到他耳根微微红了。

　　等了近一个小时，会议室的门终于打开。顾言深率先走出来，西装革履，身姿挺拔，眉眼间是惯有的冷淡和一丝尚未褪去的锐利。他身边跟着几位高管，正低声讨论着什么。

　　看到苏晚，他脚步未停，只淡淡瞥了一眼：“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点汤，你昨晚又没休息好。”苏晚起身，将饭盒递过去。

　　顾言深没接，对旁边的林雪吩咐道：“接下来的行程确认好发我邮箱。”说完便径直走向办公室。

　　一位高管笑着打趣：“顾总，苏小姐真是贴心，这么多年雷打不动啊。”

　　旁边有人附和：“是啊，真是难得。”

　　顾言深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苏晚一眼，嘴角牵起一抹说不清是淡然还是讥讽的弧度：“她习惯了。我也习惯了。”

　　一句话，轻飘飘的，像一枚细针，精准地刺入苏晚心口最柔软的地方。是啊，十二年，她早已习惯了追随他的背影，习惯了付出，而他，也习惯了接受，并且视若无睹。

　　她捏着饭盒的手指微微收紧，骨节泛白。

　　这时，顾言深的手机响起，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原本冷峻的眉眼竟瞬间柔和了几分，语气是苏晚从未听过的温和：“小凝？怎么了？……别急，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他拿起外套就往外走，经过苏晚身边时，像是才想起她的存在：“汤放桌上吧，我回来喝。”语气敷衍，带着明显的心不在焉。

　　“言深，”苏晚叫住他，声音有些发颤，“今天……是我们认识十二周年的日子。”

　　顾言深脚步一顿，眉头微蹙，似乎在回忆，片刻后道：“所以？苏晚，我最近很忙，这些小事你自己安排就好。”

　　小事。她珍视了十二年的时光，于他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消失在高管们簇拥的电梯口，苏晚站在原地，手里的饭盒渐渐凉透，那股寒意顺着指尖蔓延，一点点冰封了胸腔里最后一丝温热。

　　她想起大学时，他打球受伤，她逃课去照顾他，他却因为白月光林凝一条心情不好的短信，就忍着痛出门安慰她。

　　她想起工作后，他每次应酬醉酒，都是她去接他回家，熬醒酒汤，清理污物，而他偶尔清醒时，只会说“麻烦你了”，从不会问她累不累。

　　她想起无数个他加班或陪林凝的深夜，她独自在他公寓里等到睡着……

　　十二年，她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飞蛾，扑向名为顾言深的火焰，以为终有一天能温暖他。却忘了，火焰只会燃烧飞蛾，从不会为飞蛾停留。

　　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滴落在冰凉的手背上。

　　秘书林雪走过来，略带同情地递给她一张纸巾：“苏小姐，您没事吧？”

　　苏晚接过纸巾，摇了摇头，声音异常平静：“我没事。谢谢。”

　　她走到顾言深的办公桌前，将已经冷掉的汤轻轻放下。目光扫过他整洁的桌面，旁边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去年公司年会上，他和林凝的合照。照片上的他，笑容是她从未见过的轻松愉悦。

　　而她的存在，就像这碗冷掉的汤，多余且不合时宜。

　　苏晚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编辑了很久的短信，最终只发出寥寥数字。

　　“顾言深，我不会再等你了。”

　　她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然后，她转身离开了这座富丽堂皇却从未给予她一丝温暖的大厦，身影决绝地融入南城秋日的凉风里。

　　办公室里的顾言深正在处理一份紧急文件，手机提示音响起。他瞥了一眼，是苏晚的短信。看到内容时，他嗤笑一声，随手将手机扔到一旁。

　　“又闹脾气。”他低声自语，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习以为常和不以为意。

　　他想着等忙完这阵，或许买个她喜欢的那款包哄一哄就好了。她总是这样，闹点小情绪，但最后总会回到他身边。

　　他从未想过，这一次，她是真的走了。

　　并且，再也不会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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