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失忆了

　　陈森慌乱地冲入病房，看着病床上的男人被一群人围着，险些跪倒在地，“廖先生，廖先生，你怎么了！”

　　陈森是廖川的夫人，但在外人面前他向来不好意思叫廖川老公，只敢向别人一样称呼他为廖先生。

　　一旁站着的梁其琛见状忙上前扶住陈森，“夫人，您别哭了，廖总他没事，医生说等会就醒了。”

　　陈森抬头看去，认出这是廖川的助理，之前来过家里帮廖川取文件。陈森深吸一口气，尽量稳住面上的稳重，他不想给廖川丢脸，“梁助理，你好，廖先生他，怎么会在医院里？”

　　尽管陈森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说话间流露出的哭腔还是暴漏了他不安的心绪。梁其琛是廖川最信任的助理，明白陈森在廖川心里的地位，如果廖川醒了，那他一定不希望陈森为他担心。所以梁其琛避开事故的惊险，简单道：“廖总开车的时候出了一点小事故，医生说有轻微的脑震荡，需要住院观察一下。”

　　陈森站在病床旁边，廖川面容苍白地躺在病床上，一点也看不出平时的威严。陈森伸出指尖小心地碰了碰廖川的手背，没有反应，他抬头看向梁其琛，声音焦急:“廖先生他还有多久才会醒呀？他身上还有其他伤口吗？”

　　陈森想要掀开被子检查廖川的身体，可又不知道从哪里下手，还怕给他造成二次伤害，因此他的手停在半空中落不下去。廖川的额头、嘴角有多处擦伤，平日里一丝不乱的头发也掉落在眉间，看着实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检查的医生并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因此梁其琛也不敢对陈森做保证，“夫人，您别急，医生说廖总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我们能做的就是等他醒过来。您放心，廖总不会有事的。”

　　最后一句话，梁启其琛说的很笃定，他毕业后就进了廖氏集团，算是廖川一手提拔培养的。在梁其琛眼里，他这位老板无所不能。何况陈森还在，对于陈森的事情，廖川向来不假他人之手，他不会放心就这么走了。梁其琛还记得，有一次，廖川叫他去家里取文件，当时陈森坐在沙发上，睡眼朦胧，廖川一边给人穿袜子一边叮嘱他早餐已经做好了，让陈森别忘了吃。

　　按照廖川的身份，这些事情他完全可以找人做，没必要事必躬亲。但或许是陈森不喜欢见外人，在梁其琛的印象中，自从老板娶了陈森后，两人就从老宅搬到了廖川自己的公寓，一个帮忙做事的人都没带走。

　　在陈森的焦急等待中，主治医生吴明推门而入，“谁是病人家属？”

　　“我是，我是他夫人！”

　　陈森就像学生时期回答老师的问题一样，高高举起右手。

　　吴医生看了一眼陈森，点了点头，示意他把手放下来，“你好，经过医院检查，患者头部遭到撞击，目前来看是有轻微的脑震荡，至于其他伤害，还要等他醒来后再做判断。”

　　“医生，请问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陈森攥紧手指，鼓起勇气问道。他从小就对老师、医生这类比较严肃的人害怕，面前站着的这个医生面容严肃，正是陈森最害怕的那种。

　　吴医生想了想，皱眉道：“今天晚上应该会醒，家属晚上多注意着点。”

　　有了医生的话，一晚上，陈森坐在病床边，眼睛都不敢眨，梁其琛见他熬的眼睛通红，不禁上前劝道：“夫人，您先回家吧，您放心，有我在廖总身边守着。”

　　陈森摇头，“不用了，梁助理，你忙了一天了，快回家吧。我想在他身边待着，想让他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我。”

　　陈森的回答出乎梁其琛的意料，他以为面对这种状况对方会惊慌失措，毕竟他每次见他时，陈森都是躲在廖川旁边或身后，很少会主动和他打招呼。梁其琛觉得陈森应该会下意识地逃避现在这种状况，对方看起来不像是能处理这种难题的人。

　　可是，陈森没有躲避，反而坚定地等在廖川身边，这让梁其琛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敬佩。

　　果然，后半夜的时候，廖川醒了。不巧的是，陈森出去接水了。等他提着水壶回来，看到病床上坐着的男人，立刻放下水壶，快步上前，陈森惊喜又担心，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嘴里胡乱道：“廖先生，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呀？”

　　其实陈森现在最想做的是扑到廖川怀里，好好地说一下他今天有多担心、害怕，让廖川以后一定要注意安全，可是梁其琛还在这里，陈森有些不好意思，再加上廖川还受着伤，陈森只好站在病床旁，眼神充满希冀的看着廖川的怀抱，就像小狗看着自己的狗窝，渴望回到自己的小窝里打个滚、蹭一蹭。

　　廖川看向陈森，只是眼神陌生，声音冰冷：“你是谁？”

　　廖川的话让陈森呆呆地愣在原地，他眼神迷茫，表情错愕，“廖先生，我是陈森呀，我们、我们结婚了呀……”

　　陈森无力地解释着，可廖川挑剔不满的目光刺痛了他，那种眼神好像在说他廖川怎么会和眼前这种男人结婚！

　　接下来的话，陈森说不出口了，他知道自己长相普通、家世不好，在外人眼中，完全配不上陈森。可当平日里爱他宠他的廖先生也用这种不屑的目光看向他时，陈森发现原来他还是会难过的。

　　陈森又想逃了，他垂下眼睛，将目光放在脚尖的地板上，飞快说道：“我、我先回家帮您拿些换洗衣物，您、您先休息吧，”陈森又转身看向梁其琛，“梁助理，拜托你今晚帮忙照顾一下廖先生，谢谢！”

　　陈森弯腰鞠了一个躬，跑出了病房。

　　梁其琛面露难色，想说些什么挽留陈森，可看着地板上映照出的流满眼泪的脸颊，他把到了喉咙里的话语生生咽下去了。车祸前发生的事情廖川都记得，对方和他说话时神色也和往常一样，梁其琛完全没想到他会失忆，还是单单忘了陈森。

　　面对陈森的请求，梁其琛重重点头，严肃道：“夫人，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廖总的。”

　　陈森离开后，房间一片静默，只有梁其琛快速汇报工作进度的声音，廖川突然开口道：“他会开车吗？”

　　“什么？”梁其琛正说到和建发集团的合作，廖川这突然冒出的一句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廖川不悦地看向梁其琛，眉头紧皱，“陈森……他会开车吗？”

　　说到“陈森”这个名字的时候，廖川声音不自觉地放慢，轻轻在口间含了一会儿，才慢慢吐了出来。

　　梁其琛在心中偷偷感慨“看来老板失忆了也会下意识地关心夫人呀”，他老实摇头，“不会，夫人不会开车。”

　　陈森确实不会开车，两人还在谈恋爱的时候，梁其琛就奉命接送过陈森，后来，这事就被廖川自己独揽了。

　　“你去送他。”

　　“那这些文件？”梁其琛指了指桌面上的文件，想要问一下要怎么处理。廖川很看重和建发的这次合作，包括这次车祸，也是在去建发的路上发生的。

　　见梁其琛没有立刻行动，廖川莫名地有些暴躁：“先去送人！到家后给我打个电话。”

　　“是。”

　　头突然疼起来，廖川按下床头的呼唤铃，在等待医生到来的这段时间，他开始回忆刚才见过的那个男人说的话。他喊自己“廖先生”，说自己叫陈森，而且他们还结婚了。看梁其琛对他的称呼，对方似乎没有撒谎。可是，他廖川怎么会这么早结婚，对方还是这么个平平无奇的男人，丢到人堆里估计都找不出来。

　　廖川想不通，同时脑子里像钻了虫子一样，嗡嗡作响，疼的他睁不开眼。廖川闭眼的时候，扫过地板砖，他的目光顿时定住了。

　　地上有两滴水，或许是刚才那个叫陈森的人流下的。廖川想到这里，心中莫名不舒服起来。他索性闭上眼睛不去看，打算等医生过来后问个明白。

　　梁其琛找过来的时候，陈森正在办公室询问廖川的情况。

　　“吴医生，廖先生不是只是脑震荡吗，怎么会失忆呀？还会恢复记忆吗？”

　　陈森身体前倾，着急地看着办公桌后的医生询问。他走出病房后就直奔医生办公室，陈森想要弄明白，廖先生为什么偏偏忘了他。

　　对于陈森的话，医生并没有感到惊讶，他慢声道：“您先别着急，患者因为头部遭到撞击，我们知道大脑是个很精密的器官，所以一切反应都是有可能的。很多患者在车祸后都会出现短暂性失忆的状况，这是身体保护反应，让他忘记车祸前的那种恐惧。至于多久恢复，每个人的情况不同，我不敢做出保证。”

　　陈森喃喃道：“可是，廖先生只不记得我了？其他的事情都记得，梁助理记得，工作也记得。”

　　吴医生皱了皱眉，接着道：“这种情况在之前的病人身上也遇到过，你放宽心，我会先过去看看他的情况，更具体的还要根据后续检查来看。”

　　两人一前一后从办公室出去，可在距离病房还有几米的时候，陈森突然不动了。他退缩了，他害怕了，他不想再看到廖川的那种眼神，至少今晚不想。

　　陈森瑟缩在墙角，小声恳求：“抱歉，吴医生，我想起廖先生让我回家帮他取东西，我就不进去了。您自己过去可以吗？实在不好意思，麻烦您了。”

　　吴医生表示理解，“好，你不要有心里负担，很多患者甚至比患者本人接受不了还要接受不了失忆，你今晚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商讨一下治疗方案。”

　　梁其琛正好听到两人的对话，他先是对着吴医生点了点头，随后走到陈森身旁，轻声道：“夫人，廖总让我送您回家。”

　　陈森顺势跟着梁其琛离开。

　　车上。

　　陈森看着窗外突然出声：“梁助理，你也觉得我和廖先生很不配吗？”

　　梁其琛听到这个问题浑身一惊，陈森以前从没问过他这种问题。他从后视镜看了一眼陈森，只是车里太暗，看不清他的神情，梁其琛想了想，谨慎回答：“没有，您和廖总很合适，我们都很羡慕你们的感情。”

　　陈森“嗤”地笑出声来，他嘴角勾起，声音充满自嘲：“羡慕什么？羡慕我这样平平无奇的一个人走了狗屎运嫁给廖川吗？”

　　“夫人……”

　　梁其琛想要解释他们没这么想，至少他没有。或许一开始的时候，他有些不理解廖川的做法，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梁其琛看着两人的相处，明白他们二人彼此相爱，不是外界所想的那样。可还没等他说出心中所想，陈森突然改口，他莞尔一笑，“梁助理，我刚才跟你开玩笑呢，你别告诉廖先生，好不好？”

　　陈森知道，每次他和梁其琛见面，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对方都会告诉廖川。以往陈森对此不介意，可刚才的那场对话，他不想让廖川知道。

　　梁其琛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

　　他是廖川的助理，应该事事向廖川禀报，绝不隐瞒，这是一个助理的基本操守。况且廖川是谁，没有人能瞒得了他，梁其琛作为助理，更是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如果聪明点，就该立刻拒绝，表明自己的立场，或者表面答应，背地里向廖川如实汇报。

　　可这一刻，梁其琛想到病房里发生的事情，突然犹豫了，半晌后，他轻声道：“好，只要廖总不问，我就不说。”

　　陈森知道对方坐到这种地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他飞速点头，疯狂道谢：“谢谢你，梁助理。”

　　“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夫人，”梁其琛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病房里，廖先生他不是有意的……”

　　作为一名负责的助理，梁其琛觉得他有必要为自己的老板解释一句。

　　“我知道……我知道……廖先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忘记我了，明天、明天他就会想起来了，一切都会和以前一样了……”

　　陈森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带上了哽咽，梁其琛听不出他是在陈述事实还是在祈求所想。不管是哪一个，他都希望陈森能如愿。根据以往经验，陈森不开心，廖川就会发疯，第一个受难的就是他梁其琛。

　　所以，最希望两人感情好的，不是陈森，不是廖川，是他。

　　梁其琛默默叹了一口气，将人平安送到家门口，并且尽忠职守地拍了一张陈森走进院子的背影发给廖川。接着，一气呵成地删除照片。

　　“知道了，删掉照片。”那边回复。

　　“是，廖总。”

　　果然，梁其琛无语一笑，将手机收回兜里，深藏功与名。

　　医院里，廖川看着手机聊天页面，陷入了沉思。手机一响，他立刻打开页面去看，接着保存照片、给梁其琛发过去删掉照片的消息，过程丝滑地好像进行过无数次。即使他失忆了，依旧能凭借身体本能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

　　廖川顺着刚才的思绪手指左划，出现了一个被隐藏起来的app，名字叫木木饲养室。app打开需要经过三道密码锁，廖川突然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机密能被他这么费尽心机地藏起来。

　　公司机密？

　　遗产分配？

　　对手把柄？

　　一一被否认，在他眼里，这些都不值得。

　　很快，密码锁被顺利解开，无数的照片映入眼中，看的他眼花缭乱。廖川试探性地点开其中一个，最先看到的是一只青|筋凸|起的手，接着是一块雪白骨感的后背。那只手，廖川认得，是他自己的。

　　可后背呢，是谁的？

　　他接着往下点开，那只手还在，只是没在放在后背上，而是托着一个小巧的下巴。黑色的头发粘腻地贴在那人脸颊上，鼻尖、眼尾一片潮|红。廖川顺着自己的手掌看向那双眼睛，湿润而迷离，是陈森。

　　手机被猛地盖上，廖川深吸一口气，克制住此时显而不合时宜的想法。和医生谈完后，他已经接受了自己失忆的现实，也接受和陈森的夫夫关系。可当这些照面乍然出现在面前，他还是有些抗拒。

　　照片上的陈森和刚才见到的陈森不太一样，不得不承认，照片上的他更漂亮。

　　廖川的手不由自主地挨个放大每个照片，直到打开一道视频。视频不长，只有一分钟。开头是他房间的顶灯，并没有人物出现。但仔细听，却能听到一些摩擦的窸窣声。

　　廖川死死盯着屏幕，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只是感觉告诉他接下来会有他想要看到的。

　　第五十秒，一道低沉的声音冒出来：“木木，叫老公，乖……”

　　另一道相比清脆些的声音哭着拒绝：“不要……廖先生，别……”

　　“叫老公就放过你……”

　　“老公……”

　　镜头蓦地对准一张湿润的脸颊，廖川看着那双红红的嘴唇张开又合上，大腿一热，无力地靠在病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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