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

　　“嘉蔚！”
　　“嘉蔚！”

　　垂死梦中惊坐起的穆正熙把沙发上通宵守了一晚上的严宇恒和徐子钊瞬间吓醒，两人对视一眼连忙起身走了过来。

　　“没事吧？”
　　严宇恒弯身伸手搭在穆正熙的肩膀上，伸出一个指头在显得有些茫然的眼睛前晃了晃，“这是几？”

　　徐子钊紧跟着凑过来脑袋，说话的声音发虚，“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今年几岁？家住哪儿？”
　　“穆正熙？”
　　“我靠你可别吓我正熙。”
　　连珠炮弹的问题在耳边炸开，穆正熙掌心揉着太阳穴嘶了一声，放大在眼睛里的两张大脸，让本来就触电短路的脑袋更痛了一些。
　　“这是哪一年啊？”
　　这话一出直接是惊悚片的高潮。
　　严宇恒当机立断，“我去叫医生！”
　　“正熙，正熙你别吓我正熙……”
　　徐子钊双脚打颤，眼泪都快滚出来了。
　　“正熙啊……”
　　缓过劲来的穆正熙抬手不耐烦地拍掉对着他身体抚摸上下其手的两只爪子，没好气地吼道：“给我哭坟呢你！”
　　“爹！爹！没错你是我爹！亲爹啊！！”

　　穆正熙奇怪地看着扑进自己怀里，莫名就自己承认了身份的徐子钊，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看这环境是医院没跑了。
　　可是……他刚刚不是……这都哪跟哪啊，穆正熙又觉一阵头痛，推开在他身上抹着鼻涕眼泪的徐子钊，“离你爹远一点。”

　　断掉的回忆逐帧续上，记忆拉回三天前的足球场，画面定格在徐子钊朝他传来的一脚球，他用头顶了一下射门，然后，好吧，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踢球受伤住院这事他从小都不知道经历过几回了，最严重的一次，左眼眼球差0.5厘米的距离就爆了，至今眼角还留有一道浅淡的疤痕。

　　穆正熙疑惑，“诶我昏了多久啊？”

　　作为此次事件主犯的徐子钊抬头闻言激动道：“三天！！整整三天啊！”

　　听到这个回答的人皱了下眉头，不可思议，“才三天？”

　　“才？？才？？？！”

　　穆正熙抬手堵了下耳朵，试图减弱徐子钊在他耳边拔高尖成鸡叫的声音。

　　“我的哥我的弟我的天！！！哥们差点以为下半生都要赔给你了。”

　　“你？”穆正熙睨了人一眼，不屑哼声，“那我宁愿选择—”
　　最后一个字还没吐出来，嘴巴已经被徐子钊眼疾手快地死死捂住了，直接抓着他的手猛敲病床旁的柜子，“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c$$zrhjng@?！！！！”
　　“说人话！”

　　徐子钊眼神警告，得到连连点头保证后才松开了手。

　　穆正熙大喘了口气，瞪眼骂人，“你神经病吧。”扭了扭自己差点被摔骨裂的手腕，看了眼全身上下，除了过载的脑袋还有点晕，以及手肘处的小擦伤外，都没什么大碍，穆正熙觉得徐子钊的心理素质有点差得过分了，“紧张个什么劲儿啊。”

　　“能不紧张吗！医生都查不出来你昏迷的原因！”

　　“是吗？”穆正熙不走心地应，又突然想起来，“我那球进了没？”

　　一听这话，徐子钊瞬间抓狂崩溃捂脸。

　　“不是哥们，这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这个，这是重点吗？！”
　　“这怎么不是重点！哥们都进医院了那球不能没进网吧？？！”
　　“你—”

　　病房门打开来。
　　原本打算和穆正熙据理相争一番的徐子钊看见为首的曾媛秒变安分，手舞足蹈的一双手立马乖巧交叠在身前。
　　“阿姨好。”

　　曾媛表情淡淡，点了下头回应。

　　穆正熙对视上她的眼神，比看路边经过的狗还冷漠的目光说是后妈大概都算不上，好歹后妈再不济也会有厌烦的情绪。
　　三天时间，收尸都赶不上热乎的，他冷哼了一声别过了脸。

　　“醒了啊。”
　　跟在曾媛身旁的主治医生周医生是老熟人了，走了过来，给病床上的这位少爷做了简单的检查和询问。

　　穆正熙问：“什么时候能出院？”

　　“一会我给你安排了几个检查，做完没什么问题就能走了。”
　　“我没感觉哪不舒服。”
　　“我知道，这不检查一下才安心嘛。”周医生伸手安抚地哄拍了拍他的肩膀。
　　“肚子饿了吧？”
　　不提还没感觉，这会肚子应景地叫了起来。

　　得到医生进食许可后，管家安排人将吃食送了过来。

　　严宇恒和徐子钊没有丝毫作为陪护的自觉，甚至还当着面点上了餐，在一个只能清淡饮食的病号面前对着各类肉食大快朵颐，特别是徐子钊上一秒还是眼角挤眼泪，这会直接是嘴角淌油了。
　　要不是看在他俩也跟着惊怕了三天，穆正熙早将两人赶出去了。

　　喝完一碗粥，穆正熙回到病床上，翘着二郎腿按着遥控器，每个台轮了一番，最后无聊地停在了轮播海贼王的少儿频道，扭头指使，“水。”

　　严宇恒将桌上的矿泉水扔给人，咽下嘴里的食物，吃饱喝足后想起一回事，“我说你这几天昏迷的时候怎么嘴里老念叨江佳伟的名字。”
　　“就是。”徐子钊附和，又调侃，“你该不会是背着哥们暗恋他吧？”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的就是这种东西，穆正熙翻了个白眼，电火花啪啦在脑子里闪了一下火星，有什么闪烁而过，猛地直起身后刚咽到喉管的水反流。

　　“咳咳咳！”
　　“别激动别激动。”
　　严宇恒见状赶紧起身给他拍背，一副知心哥哥姿态宽慰他，“同性恋也没啥的，是吧徐子钊？”
　　嘴巴鼓得说不出话的人重重点头以示认可。
　　“做兄弟在心中，哥几个绝不会因此—唔。”
　　腹部遭受一肘击的人表情痛苦，“你妹的下死手啊！”
　　穆正熙伸出手颤抖地指了指门口下达驱逐令，“你俩，吃完立马滚。”

　　话音才落，护士长推门进来。

　　“这么热闹？让谁滚啊？”
　　“林姐正好你来了。”严宇恒指着病床上的人，笑得和他上一秒才宣誓的兄弟情很违背，“赶紧给他量个血压。”
　　“怎么了？”
　　举着鸡翅的徐子钊，“高了。”
　　穆正熙抄起背后的枕头精准砸落命中。
　　“穆正熙！！”
　　“叫爹也没用。”
　　这中气十足的声音抹平了徐子钊内心最后一丝愧疚。

　　一言不合就是开打。
　　猫狗都嫌用来形容精力过剩的高中男孩属实贴切，林护士长默默捂着耳朵后退了两步。

　　待到了中午，守了两天通宵的严宇恒和徐子钊就回家补觉去了。

　　穆正熙做完一系列安排的检查，结果出来时已经临近黄昏。

　　从各项检查结果上来看，除了轻微的脑震荡和额头皮外擦伤外，并未发现有其它任何问题。

　　办公室内，周医生交代：“回去后，注意休息，暂时不要进行剧烈运动，如果有任何头晕呕吐之类的不适，及时回来复诊。”

　　曾媛看向坐在身旁从进门就神游到太空外的穆正熙。
　　“穆正熙。”
　　回过神来的人眨了下眼睛，被突然点名有点懵圈，“怎么了？”

　　曾媛用眼神询问他是否还有什么问题。

　　搭在办公桌上的手指轻点了几下，原本贴在椅背上的脊骨支棱了点起来，“脑震荡后—”穆正熙余光瞥到坐在身旁的曾媛，说到一半的话立刻咽了下去。

　　此刻他非常有眼色版的亲妈上线。
　　“需要你单独和周医生聊吗？”

　　周医生也看向他。

　　不等他开口，曾媛已经先行出去了。

　　在十几秒钟的时间考虑后，穆正熙组织着语言说道：“那个，脑震荡会有什么后遗症吗？比如做梦什么之类，哦或者，又或者是突然有一段新记忆那种？？”
　　“嗯……新记忆？你做梦了？”
　　“是，也不算，就是。”穆正熙手比划着，嘴巴开合着，却吐不出字，“嘶…怎么说。”
　　“做什么梦了？”
　　“就是我梦见—”
　　穆正熙差点脱口而出，又急忙刹车。
　　“嗯？”
　　少年眼神飘忽而过，“好吧，没什么。”接着又画蛇添足地补充解释，“其实就是很普通的梦而已。”
　　周医生往身后椅子一靠，笑，“说说看，我也会解梦呢。”
　　穆正熙反应过来这逗弄小孩的语气，换了副表情张口就来，“其实就是我梦见我拿了金球奖。”随后站起身，双手插兜。
　　“下次见咯周医生。”
　　“最好是不要有下次了，小少爷。”
　　“记得下周回来复诊。”
　　背对身的人挥了挥手示意。

　　穆正熙有些意外站在走廊处应该是在等候他还没离开的曾媛。
　　挂了电话的人回头看了他一眼。
　　“走吧。”
　　叫狗似的语气，相看两厌这个词汇用在母子关系上形容也很合适。
　　穆正熙在她身后翻了个白眼。

　　电梯内。
　　“这几天老实在家休息，你爸爸下周回来，到时候商量学校的事。”
　　不知道还以为是对下属的例行公事交代。
　　嗤。
　　差点忘了这茬。
　　刚开学没一个月的时间，他就因为和陈浩森干了几次架被校长找到他爹那委婉地进行劝退，没办法，最后一架打到差点让陈家断了子孙，穆少青的脸也不顶用了。

　　穆正熙左耳进右耳出，伸手按了一楼楼层。

　　曾媛问：“去哪？”
　　穆正熙拉长语调，“去找你妈。”
　　天地良心这可不是骂人，单纯字面上的意思。
　　曾媛表情立即涌上不悦，一副懒得再看他的样子。
　　果然，又赢了。
　　穆正熙暗自窃喜。

　　曾媛认为穆正熙如今变成变成这副不可管教的模样，她的母亲，未曾管教过她的母亲，但却擅自做主将她儿子从寺庙带回到身边的蒋文卿要为此负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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