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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见
许贞*宋雁
文/陈七三 25/11/9
宋雁对许贞的第一印象是乖。乖得近乎怯懦,全然言听计从的乖。
初二分班那天,正好赶上八十年校庆,学校在会馆举办晚会。
会馆离教学楼有不少距离,步行需要二十分钟。
三三两两的学生结伴,早在七点,校园道上便寥寥几个人。
教学楼大半个身子都陷在夜幕中,楼道应急灯闪着绿光,阴森森的。
宋雁被分去了十三班,四楼,她懒得动,反正会有人帮她搬。她从第八节课下课铃睡到现在。
她掀开头上的外套,下意识闭眼,却发现四周一片昏暗,只有从对面厕所照过来的微光。
她的思想先是混沌了几秒,一抬眸,注意力被某件事锁住,讶异在她眸中转瞬即逝。
忽的,记起什么,捞起身旁的衣服,起身按下开关。
“咣当—”宋雁闭了闭眼。
她来到座位前,注视着落在地上七零八落的书本,凝了下眉,恍惚记得罪魁祸首是自己。
睡得迷迷糊糊间,她好像踹翻了什么东西,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
蹲下身,翻开一页,娟秀的一行字印入眼帘。
—— 初二三班许贞
原先一瞬闪过的神情在此刻有迹可循,她一本一本捡起来,抱在课桌上。
垂眸注视着两垒高高的书本。脑子里闪过个念头:她也去凑热闹了?
宋雁极少上课,上课也是睡觉,对班上同学没什么印象,唯独有一个人,宋雁觉得稀奇,记到现在。
三班是尖子班,她碰巧被塞进来,理由:学习楷模,纠正自身。
宋雁可能是这一届师生最头疼的人物,在初一报道时名声大噪,从此被标上“不好惹”的标签,
类似于巷子里的“地头蛇”,学生们惧怕她,远离她。那时候不学习、染发吸烟的问题学生很多,她们皆以宋雁为首。
宋雁这样的人,最不服管教,偏被拉到了三班,那时候,三班学生惴惴不安,生怕宋雁一个不高兴,拉着他们打群架。
因此,三班一向安静,宋雁倒过了一通清静日子,浑然不知把三班学生吓成哪样。
当初只要有问题同学来找宋雁,三班同学更是缩成了鹌鹑。
同学a见此氛围,痛心疾首:“老大,你受苦了,在这里找不到一个知心人吧!”
同学b:“那群书呆子,脑子里就只有两个字:学习,哪里配和老大交流。”
同学c:“老大最讨厌那副装模作样的好学生了,哪里会理他们。”
同学a刹那间,神情一变,意识说错了话嘴巴紧闭上。
宋雁站在班级门口,听见这话还往里头瞥了一眼,兴致淡淡摆了摆手,“我补觉了,以后没事别来找我。”
起初,许贞与那些一心扑在学习上的书呆子里并无不同,三点一线,照片墙上的前三十。
什么时候注意到她的呢?宋雁撑着下巴,脑子里闪过不清晰的记忆画片。
也许是,许贞的眸,与他人不同,除了那份纯粹外,总是乌亮亮的。总之,便是叫人讨厌不起来。
分班当天,紧着晚会,别人会撂下满桌的书,但许贞不会,她的课本永远是干净整洁的,正如她这个人。
宋雁的视线从那两堆书上移开。
从课桌掏出手机,屏幕被摁亮,跳出来的页面上有好几条未读。
宋雁点开群“南阳大姐大,社会我雁爷”。
【老大,许朝茹那贱人带着不少人跑到食堂说是要讨伐我们】
【老大,咱不能无动于衷啊!】
【老大,在吗?在吗?】
她先是蹙了下眉,在键盘上打下一行:
【把人都叫上,看看她耍哪门子的威风。】
指尖忽的一顿,又把那行依次删了,最后发了句:
【你们看着来,别过火】
随手把手机往桌肚一塞。重重蹙着眉头,又重新打开手机,点进未读的消息界面。
对面发的消息已经累了99+,称呼是宋玉兰,最新的消息是:【宋雁,你别就恶心我一个,有能耐你就去跟着你那不要脸的爸!】
【宋雁,你听见我说的话没有?我养你这么大,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
除了这几条消息,其上全部是语音,对面估计料到宋雁不会点开语言,才发来文字,文字宋雁也不会看,但确实恶心到她了。
宋雁利落将对方拉进黑名单,继而关掉手机。
宋玉兰是与她有血缘关系的母亲,在宋雁七岁时带着她远走高飞,彻底离开了她爸,近三年,宋雁没有见过她爸,后面长大了,才知道原来他们离婚了,她被判给了宋玉兰。
宋雁那时还不理解为什么爸妈离婚,她就彻底见不到爸爸了。直到有一天,她听见宋玉兰打电话,她妈冲着那头吼:
“你别忘了宋雁是你的亲女儿,你想把她甩给我自己吃香喝辣,做梦!我告诉你。”
“当初是你要带着雁儿离开,我也给了你一笔钱,我怎么就是不管雁儿了,这些年,你一直东躲西藏,远飞H市,叫我见不到雁儿,我起初还想不明白,现在倒是大彻大悟。”她听见他爸狠狠嗤笑了声。
“我说你当初怎么硬要雁儿,甚至不惜以死相逼,我看你一副慈母情深,我才将雁儿给你,没曾想……”宋志军气得脸色红涨,羞于启齿。
“天底下怎么有你这样的母亲!”他悲怆无力的吼出这句话。
“我怎么了!我一分都没亏待你的女儿!”
门缝后的小小身体吓得瑟了一下。宋雁印象里,父亲温良谦逊,可此刻却对着母亲大喊大叫,母亲一向优雅从容,此刻也让她觉得陌生。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她。是宋雁。
事情最后的收尾是以宋玉兰欢天喜地带她去银行取钱,随后带她吃了一顿漂亮饭。
宋雁一边小口吃饭,一边斜眼看她的母亲。宋玉兰忙着数钱,喜上眉梢的,全然没注意到身旁的女儿,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里,竟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
睡意彻底没了。
前不久才刚过立秋,盛夏还留了个小尾巴,余温未完全散尽,夜风凉丝丝的,又裹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黏腻,像一根柔软的羽毛轻挠心口,那点儿燥热,总在心头萦绕不散。
宋雁兀自站在走廊吹风,想走又不知道去哪,她自嘲笑了笑。
反正闲得慌,于是又点进微信,在群里,发了句:【人还在么,过来凑个热闹。】
“—嗡嗡”手机在手心震动两下,宋雁没再看,径直下楼。
南阳食堂就修在教学楼的西面,不算远,宋雁经过篮球场时,
“啪——”里面蓦地发出短促且尖锐的声响,宛如金属制品重重砸在地板上。
宋雁脚步一顿,停了停,鞋尖笔直对着侧门,侧门开了条缝,有薄弱的光透出来。
间接着宋雁又听见一声吼叫:“你是不是要逼我去死!”
“我说了要你离她们远一点,她们有问题不知道问老师非得问你,到底是我们谈恋爱还是你跟她们谈,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为什么你总是要违抗我的话!”女生的哭腔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宋雁“啧”了声,情窦初开的年纪,小男女谈情说爱极端点很正常,彻底歇了去探究的心思。
刚准备离开,里头再次传来细弱的声音—
“我没有……”
一刹那,宋雁双腿仿佛被注了铅,缓慢且沉重地移向那扇侧门。
这声音她太熟悉了,轻轻柔柔的,哪怕含着哽咽,她也瞬间辨认出—
这是她前桌的声音。
许贞,里面的人怎么会是许贞?
宋雁心里头一团乱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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