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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闹
命运跟小九尾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好消息:她没死。
坏消息:她变成人了。
修炼金身,幻化人形,本是所有狐妖狐仙的至高追求——但绝不是以现在的这种方式。
小九尾竟阴差阳错夺舍了一个肉体凡胎,这对拥有五千年道行、出自远古森林的她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初次做人还未适应,眼皮沉重得几乎抬不起,她勉力掀开眼帘,想看清身边聒噪的人。
刺眼的阳光从狭长缝隙中射入,一道俗媚的身影在光晕中晃动。
那女人双手抱臂,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嫌恶,字字如冰锥:
“大师说你是灾星,果然没错!连死都不让人痛快。”
一旁的男人浑身酒气,满脸不耐,捏着眉心看向跪在地上的一妇女,语气烦躁:
“林嫂,别哭了行不行?哭得人心烦!”
整个客厅里唯一的哭声从头顶传来,林嫂紧抱着怀中逐渐冰冷的身体,仿佛耳朵已离家出走,只一遍遍抚摸那张失去生气的脸,嚎啕大哭,痛彻心扉。
抱臂的女人没注意到‘尸体’微睁的眼,只转头与男人商量尽快把女儿埋葬:
“赶紧把她埋了,免得晦气缠身。”
她冷冷补了一句:“本就不该出生的人,死了还要死在家里,真是丧气。”
死在他们面前的,正是他们的亲生女儿——许轻轻。
男人被哭声搅得心烦,猛地跺脚:
“别哭了!林嫂,哭能把她哭活过来吗?她死了你不是更轻松?工资照发就是!”
林嫂手指一颤,心像被狠狠剜了一刀,因这份凉薄,她捶打着胸口,几乎喘不上气。
——吵死了!等会儿一掌拍死他们,带这具身体回森林去。
小九尾心底烦闷,不自觉地攥紧手指:区区凡人,杀之如碾蚁。莫说凡人,即便是有道行的修士,这片大陆上也难寻几人能与她抗衡。
她本不该在此——
今日原是她修炼金身、脱胎换骨之时。
远古森林深处,她的小木屋里,装饰简单。四周只挂满了硕大骇人的野兽骨架,在阴森的林间发着幽幽白光。
就在她元神与金身即将融合的刹那——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自屋顶落下,如玉珠散落银盘。
这是独属于“姐姐”花妖的笑声。
风带来一阵牡丹香气,一道八尾狐影翩然显现,笑靥如花,语气却如刀:
“妹妹偷偷修炼金身,竟不叫我知道,可真叫姐姐伤心啊。”
这个事事都要争抢的“姐姐”,连名分都是抢来的,如今竟想硬夺金身!
“你连‘姐姐’这称呼都是抢来的,还有完没完?”
小九尾气的脸颊彭起来,气鼓鼓的模样竟十分的可爱,让人忍不住想去捏她的脸颊。
花妖不气不恼,眉眼依旧弯弯:
“我说了,先有八才有九,理应我是姐姐,你是妹妹。你有好东西,自然该孝敬我。”
花妖此前炼化金身失败走火入魔,今日便想坐享其成。
无需多言,一番缠斗,金身破损,争夺中花妖无意重创了小九尾的元神。
再醒来,已是这番狼狈境地。
若无真身承载,她必将魂飞魄散。可她明明记得当时受了重创,若无外力帮助,仅靠自己是万万无法夺取人类肉身。这个过程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谁带她来到人类世界?
真是烦透了,这个杀千刀的花妖!
正思忖间,一道带着惶恐的声音轰然炸开:
“她、她手动了……妹妹的手动了!”
所有目光随着哥哥许泽坤的喊声齐刷刷射向“尸体”——那惨白僵硬的手指,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收紧。
呼吸骤停。
林嫂也止住哭泣,泪眼婆娑的怔怔望着怀中身体。不是错觉——那冰冷的躯壳,竟真的泛起一丝暖意。
“轻轻……轻轻?”林嫂沙哑呼唤,一遍又一遍。
小九尾猛地睁大双眼!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她缓缓坐起身,旁若无人地拭去脸上滴落的泪痕,理好乱发,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衣衫。
许轻轻本就生得纤弱温婉,胜在肌肤若雪。此刻狐魂入驻,芳容邵齿,殆类天仙。
她盘膝而坐,冷眼扫过众人。
母亲柳无情被她眼中陌生的寒光慑住,心头一慌。
哥哥许泽坤的尖叫如深水炸弹:
“她……她诈尸了!”
柳无情猛地回过神,立刻吩咐管家:
“李叔!快去请大师!”
咚咚咚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小九尾轻掸衣袖,唇边掠过一丝讥诮:
“逼死亲生女儿,你不怕堕入无间地狱么?”
“是你自己寻死,与我何干!”柳无情强作镇定,迎上那冰冷的目光。这眼神、这语气……绝不是许轻轻。
究竟发生了什么?
父亲许海天终日沉溺酒色,从不过问家事。更何况这个女儿从出生就是个错误,他自然不曾疼惜。可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夫人成了杀人凶手。
他望着“死而复生”的许轻轻,声音发颤:
“轻轻……你为何要寻死?”
为何寻死?
多可笑。两个逼人致死的凶手,竟反问对方为何寻死。
今日本是许轻轻十八岁的生辰,却也成了她的忌日。
她原以为会如往年一般,只有林嫂在深夜为她点一根蜡烛,切一角蛋糕,许一个年年相同却从未实现的愿。
可母亲柳无情早已等不及。
最后一口早餐还噎在许轻轻的喉咙里,她已将一张卡片甩在桌上。
“我早就说过,你从出生就欠我的。没忘吧?”
女人的声音比卡片更锋利,眼中的轻蔑如实质的刀。
怎会忘?
这梦魇般的话语如毒藤,日夜缠绕心脏,越收越紧,几乎勒出血来。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她颤抖着拾起那张身份证——她十八岁的“礼物”。
柳无情早已习惯她的逆来顺受,语气不容置疑:
“终于满十八了,可以打工了。去我说的酒吧卖酒,赚够五千万还我。”
“我……今年高三,还要高考……”许轻轻用尽力气挤出微弱的反抗。
回应她的,是一记干脆响亮的耳光!
啪——!
清脆声响在厨房回荡,也彻底击碎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落下。
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从未感受过父母一丝温情的许轻轻,最后去了一趟林嫂的房间。
她轻抚那张粗糙却唯一的温暖床铺,然后毅然走入客厅,趁四下无人,仰头饮下那瓶藏了多年的毒药。
这瓶毒,已伴她数年。
虽已过期,毒素入喉,依旧毫不留情地带走了她年轻的生命。
意识消散之际,她喃喃低语:
“苏哥哥……我们来世再见。”
正是在许轻轻断气的那一瞬——
元神重创、濒临消散的小九尾,被一股无形之力牵引,落入这具刚刚失去魂魄的肉身。
既然躯壳易主,那么这里的规则……就该由她来定了!
凡人或许不懂妖界的法则——在那里,没有“道理”可言。
唯有力量:谁不服,便灭谁。
虎毒尚不食子,这女人却比蛇蝎更毒。
:“你,说我是灾星?”
许轻轻的声音冷得像冰渣。
柳无情先是一怔,随即怒火中烧:“你出生时就害我难产,让我再不能生育!你知道这在许家意味着什么?你就是个灾星!”
站在一旁的哥哥许泽坤眼神闪烁,下意识地别开脸——这个小动作被小九尾尽收眼底。
“把这一切怪罪在一个婴儿身上,”小九尾轻笑,杏眼中却毫无笑意,“与你多说无益。”
她指尖微动,灵气在掌心凝聚。这一掌,足以让这女人魂飞魄散。
柳无情被那眼神慑住,却不知危险已至,叫嚣道:
“若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成为许府的笑柄,你就是欠我...。”
还未来得及语落——
掌风已至!
气流翻涌,柳无情的长发与裙摆疯狂舞动。待风止息,所有人都惊愕地盯着许轻轻悬在半空的手。
“怎么没死?”她轻声自语,像是秋天的落叶悄无声息,语气里透着不满。
一直盯着她的林嫂急忙上前:“一定是毒药过期的缘故…轻轻你没死,真是老天保佑…”
小九尾纳闷的自然是:为何柳无情没被拍死。
她缓缓垂眸审视这具身体——瘦弱、无力,还残留着毒素。何况她元神刚受损,又被这凡胎束缚,力量大减。
既然一掌不行,那就两掌!
她再次掐诀,势必要取这个恶毒女人的性命,却感受到体内忽然传来挣扎——竟是原主残存的魂魄在阻拦,原主竟还有一缕魂魄。
“愚不可及。”小九尾冷斥,第二掌已然轰出。
“啊!”柳无情被无形之力击得踉跄倒地,浑身剧痛。
其余人目光落向跌坐在地的柳无情,又看向盘膝而坐的许轻轻,眼神里充满疑惑和震惊。
午时的烈阳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这和煦的阳光下,翻涌着恨意和杀机。
当小九尾凝聚第三掌时,那道残魂竟死死缠住她的灵力,泣声哀求:“求您住手!”
声音哽咽:“她毕竟生了我,生育之恩,我不得不报!”
“你要行这愚孝,我便成全你。”小九尾在识海中冷声道,“但这身体剧毒侵体,唯有我能续命。”
许轻轻的魂魄顺从下来。
小九尾暗自思量:此刻若强回森林,可恶的姐姐一定不会放过我。不如借此肉身暂避人间,三年足够她恢复元神,重铸金身。
“借你肉身三年,期满必还。”
将那道残魂纳入一魄温养后,她缓缓抬眼。
此时的柳无情早已面无人色,死死攥着丈夫的衣袖,眼中交织着恐惧与期盼——只等那位大师前来解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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