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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境微光
废弃星舰“星梭号”在暗渊星域边缘艰难地滑行,像一粒被遗忘在无尽墨色沙海中的尘埃,引擎发出苟延残喘般的低沉嗡鸣,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
舰桥主控室内,光线昏暗,只有操作台上零星闪烁的指示灯,映出一个倚靠在主控椅上的单薄身影。
云疏猛地侧过头,压抑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削瘦的肩胛骨隔着陈旧的首席制服微微颤抖,仿佛不堪重负。他迅速用一方素白的手帕捂住唇,几声闷咳后,喉间涌上的腥甜铁锈味迅速浸透了布料。移开手帕时,那抹刺目的红在昏暗中依旧惊心。
他靠在椅背上,微微喘息,本就苍白的脸更是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感。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顺着流畅清瘦的脸颊线条滑下,最终滴落在他颈间那个冰冷的金属项圈——灵力抑制器上。
抑制器紧锁着他纤细脆弱的脖颈,金属表面流转着代表封印的黯淡蓝光,像一条毒蛇,不仅吞噬着他曾经浩瀚如海的灵力,更像帝国钉在他“罪骨”上的耻辱柱,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从云端跌落泥沼的现实。
无人知晓,这冰冷残酷的枷锁之下,禁锢的是何等耀眼的存在。那并非仅仅是属于前首席星轨师的力量,而是足以撕裂永夜、照亮整个星海的……“启明”之光。
然而此刻,这缕微光只能在绝望的深渊里明灭不定。
所有人都以为,这位曾经被誉为“星海之光”的天才首席,最终会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肮脏角落,悄无声息地咳尽最后一滴血,带着洗刷不掉的污名,化为宇宙中又一粒无名的星骸。
“警告!侦测到不明高速物体接近!能量反应……敌意!”破旧的警报系统尖锐地嘶鸣起来,打断了云疏短暂的喘息。
全息星图上,三个猩红的光点正从不同方向急速逼近,清晰地显示出海盗船的标识。它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毫不犹豫地锁定了这艘看起来毫无还手之力的破旧星舰。
“锁定目标!开火!”通讯频道里传来海盗粗鲁嚣张的吼叫。
下一刻,密集的能量光束如同骤雨般倾泻而来,狠狠撞击在“星梭号”摇摇欲坠的防护罩上,激起一圈圈剧烈的涟漪。舰身剧烈震动,操作台火花四溅,警报声愈发凄厉。
云疏灰蓝色的眼眸在警报灯的红光映照下,依旧沉静如古井深潭,仿佛这具病骨支离的身体里,住着一个永不惊惶的灵魂。
“必须撑过去……”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灰蓝色的眼眸中,虚弱与痛苦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磐石般的冷静。
他压下喉头翻涌的血气,冰凉而修长的十指以一种快得出现残影的速度在操作台上飞舞。每一次敲击都精准地落在关键节点,残存的、微弱得可怜的灵力被他精妙地引导,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星梭号”在他的操控下,展现出与自身破败外形截然不同的灵活性,险之又险地在交织的火力网中穿梭、规避。时而紧急侧滑,避开主炮轰击;时而骤然下沉,让过扫射的弹幕。动作流畅得如同星际跃迁的游鱼,带着一种近乎艺术的、令人心折的精准。
但这终究是透支生命力的行为。又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他眼前阵阵发黑,握住操控杆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抑制器边缘,一丝极微弱的、不同于普通灵力暴动的银色辉光一闪而逝,快得仿佛错觉。
他咬紧下唇,凭借顽强的意志力稳住身形,目光快速扫过星图,大脑飞速计算着所有可能的逃生路线,以及……那微乎其微的生机。
……
与此同时,于现世宇宙“之下”,那片浩瀚、寂静、永恒的暗面空间——无烬深渊的最深处。
一座由星辰寂灭后的残骸与暗红烬火构筑的王座之上,墨凛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纯粹墨色的眼眸深处,暗红烬火无声燃烧。他的目光穿透维度,落在了那艘摇摇欲坠的星舰上,精准地锁定了那个正在燃烧生命般操控星舰的身影。
“有趣……” 他低语,唇角勾起一抹兴味的弧度。
在那片绝望的黑暗与炮火中,那个身影是如此脆弱,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银白的发丝被汗水和血迹濡湿,贴在额角,衬得那张脸愈发苍白,是一种易碎且惊心动魄的美。
他并非邪恶的化身,而是宇宙“暗面”与“终结”法则的具象化管理者,是维持宇宙生灭平衡的、不可或缺的至高存在之一——深渊之主。
透过层层叠叠的空间壁垒,他的目光轻而易举地穿透了虚空,落在了暗渊星域边缘那艘正于炮火中挣扎的破旧星舰上。
并非那微不足道的战斗吸引了他,而是舰桥内那个正在燃烧最后生命力的灵魂。
那么脆弱,灵力近乎枯竭,身体破败得像一件一触即碎的古董瓷器,仿佛一阵稍大的风就能将他吹散。
可偏偏,那灵魂深处透出的光芒,却璀璨得惊人。矛盾,极致的美与极致的弱交织在同一具躯壳里,形成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惊心动魄的吸引力。
墨凛线条完美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兴味的弧度。漫长到近乎永恒的生命里,已经很少有东西能让他感到“有趣”了。
而这个叫做云疏的前首席星轨师,无疑是个例外。
一个……非常美丽的例外。
他身影微动,下一瞬,已从冰冷的王座上消失。
……
“星梭号”内,云疏刚刚操控星舰以一个近乎完美的螺旋机动,险险避过一发致命的离子炮。巨大的过载让他胸口闷痛,喉头腥甜再次上涌,被他强行咽下。
然而,海盗船已经完成了合围,三艘舰船的主炮同时开始充能,刺目的光芒在炮口凝聚,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下来。
云疏闭上眼,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力竭了……到此为止了吗?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黑暗吞没的边缘,异变陡生!
舰桥前方的宇宙空间,毫无征兆地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碎裂,形成一个巨大的、边缘流淌着暗红火光的虚空裂隙。
一种难以言喻的、浩瀚如星海、深邃如归墟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般席卷而出,瞬间充斥了整片星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那三艘正在充能的海盗船,如同被投入烈焰的纸片,连一丝声响都未曾发出,就在那磅礴涌出的、暗红色的诡异火焰中无声无息地湮灭,化为了最基础的宇宙粒子,连残骸都未曾留下。
暗红色的火焰静静燃烧,吞噬光线,吞噬能量,仿佛连空间本身都在其灼烧下扭曲、哀鸣。
一道身影,自那毁灭的源头,虚空裂隙之中,一步踏出。
他身形高大挺拔,墨色长发在无形的能量流中微微拂动,容颜俊美得近乎妖异,却带着一种睥睨众生的冷漠与威严。周身萦绕的暗红烬火,将他衬托得如同自炼狱归来的魔神。
他降临在“星梭号”的桥接通道口,舰体厚重的合金舱门在他面前如同无物,悄无声息地融化、汽化,开辟出一条直达舰桥的道路。
墨凛的目光,穿透弥漫的硝烟与火光,如同最精准的锁定射线,瞬间就落在了那个倚着操作台、几乎站立不稳的苍白青年身上。
那目光,是纯粹的、毫不掩饰的狩猎欲。是顶级掠食者在漫长的寻觅后,终于发现了最符合心意的、独一无二的完美猎物时,所流露出的那种原始而危险的兴趣。
云疏在看清来者面容与那双燃烧着暗火的眼眸的瞬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停了一拍。
深渊之主——墨凛。
这个名字,是连星海悍匪听了都会望风而逃的禁忌,是连光都无法逃逸的终极黑暗的代名词。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目标……是自己?
极致的警惕与如同实质的寒意,瞬间窜遍云疏的四肢百骸,让他本就冰凉的指尖彻底失去了温度。大脑在短暂的空白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运转,计算着一切可能,尽管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所有的算计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墨凛一步步走近,脚步声在死寂的舰桥内清晰可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疏紧绷的心弦上。
最终,他在云疏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云疏完全笼罩。他微微俯身,距离近得云疏能感受到那若有若无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灼热温度,能看清对方墨色眼底那簇跳跃的、仿佛能焚尽灵魂的暗红火焰。
他的目光饶有兴致地扫过云疏因虚弱而微颤的睫毛,失去血色的唇瓣,最后落在了那截被冰冷抑制器禁锢着的、白皙脆弱的脖颈上。
随即,一个低沉、带着磁性,却又充满了戏谑与玩味,仿佛逗弄掌中小兽般的声音,在云疏耳边响起,清晰地敲打在他的鼓膜上:
“跟我走,小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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