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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雷落枕芙蓉帐
林潇潇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实验室那台号称能模拟“古礼婚俗沉浸式体验”的新设备,怕是漏电了。
不然怎么解释这浑身过电般的酸麻,以及耳边这嗡嗡嗡、比蚊子合唱团还吵人的噪音?
她费力地想睁开眼,却觉得眼皮有千斤重。脑子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浆糊,还是过期的那种,各种光怪陆离的碎片搅和在一起——有试管碰撞的清脆声响,有古籍上模糊的篆文,最后定格在一道刺目的白光上。
“唔……”她呻吟一声,试图抬手揉揉太阳穴。
这一动,坏了。
清脆的珠玉碰撞声自身侧响起,手腕上也传来了沉甸甸的坠感。紧接着,一个带着哭腔、又满是惊喜的少女声音炸响在耳边:“醒了!王妃醒了!快,快去禀报王爷!王妃娘娘,您可算醒了!”
王……妃?
林潇潇的瞌睡虫瞬间被这个颇具考古价值的词汇吓跑了一半。她猛地睁开眼。
入目所及,不再是熟悉的实验室白色天花板,而是……一片炫目的红。大红的锦帐帐顶,用金线绣着繁复的鸾凤和鸣图案,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甜腻的香气,像是檀香混合了某种花果香。
她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向声音来源。一个穿着淡绿色古式衣裙、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正跪在床边,眼圈红红地看着她,脸上又是泪又是笑。
再看自己,一身正红色的大袖礼服,绣工精美绝伦,宽大的袖口和衣襟上缀满了细密的珍珠和宝石,重得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抬手摸了摸头顶,好家伙,沉甸甸的凤冠,感觉脖子都快被压断了。
“等等……小朋友,你们这是哪个剧组?导演呢?场务呢?”林潇潇的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沙哑,但语气里的困惑和职业性质疑丝毫不减,“我这‘特邀研究员’的合同里可没写要亲自下场当演员啊,而且这服化道也太实诚了吧,这凤冠用的是真金白银吗?不怕被抢?”
小丫鬟被她一连串的问话砸懵了,眨巴着泪眼:“王、王妃……您说什么呢?什么剧组……导演?奴婢是青黛啊!您是不是……是不是魇着了?今日是您和靖王殿下大婚的日子,您……您方才在行礼时晕过去了,可吓死奴婢了!”
大婚?靖王殿下?青黛?
林潇潇的大脑CPU开始超频运转,试图从浩如烟海的古籍资料里检索这些关键词。靖王……历史上封号靖王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到底是哪一位?还有,她一个二十五世纪的先进青年,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场景里?
穿越?
这个在网络上被写烂了的桥段,如同一声惊雷,在她脑海里炸开。
她,林潇潇,二十五世纪华夏古文化研究所的优秀(划掉,是摸鱼)研究员,因为一次设备故障,光荣地成为了穿越时空的先驱者?这科研事故的等级也太高了吧!
就在林潇潇试图用“相对论”、“量子纠缠”、“平行宇宙”等理论来说服自己接受现状时,门外传来一阵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伴随着内侍恭敬的通传声:“王爷到——”
帐幔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掀开。
林潇潇下意识地抬头望去,然后,很不争气地,愣住了。
逆着门外透进来的光,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来人穿着一身与她同款的大红婚服,金冠束发,面容轮廓清晰利落,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组合成一张极具冲击力的俊美脸庞。然而,最摄人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此刻正不带丝毫温度地落在她身上,冷冽、审视,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这就是……靖王赵珩?她的……便宜丈夫?
林潇潇在心里默默给这张脸打了个高分——这颜值,放在二十五世纪,绝对是能靠脸解决研究所全年经费的超顶级存在。可惜,气质太冷,像一块移动的万年玄冰,靠近三米内都能感受到嗖嗖的寒气。
赵珩挥了挥手,青黛和屋内的其他侍女立刻屏息凝神,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新房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仿佛都凝固了。红烛噼啪作响,更衬得室内寂静得可怕。
林潇潇活了二十五年,虽然沉迷故纸堆,但也是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独立女性,面对这种诡异的场景,她决定掌握主动权。毕竟,根据她看过的无数穿越小说总结的经验法则:开局一定要稳住,不能露怯!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最得体、最具有研究精神的微笑,开口打破了沉默:“那个……先生,您好。首先,我对目前的情况感到非常困惑,可能需要一个解释。另外,请问现在是哪年哪月哪日?此地又是何处?还有,贵剧组的盒饭标准是多少?管饱吗?”
她一番话说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赵珩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双寒潭般的眸子里的审视意味更浓了。他往前走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沈月见。”他开口,声音低沉冷冽,如同玉石相击,倒是很好听,可惜内容不怎么美妙,“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沈月见?看来这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名字。林潇潇从善如流,立刻进入角色:“呃,王爷是吧?是这么回事,我可能……嗯……遭遇了一些超自然现象,导致记忆有点混乱。您能先回答我的问题吗?这对我理清现状非常重要。”
赵珩盯着她,仿佛想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伪装的痕迹。眼前的女子,妆容精致,凤冠霞帔,确实是沈尚书的女儿沈月见无疑。但那双眼睛……以往的沈月见,看到他时要么是痴迷,要么是畏惧,眼神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澈,甚至带着一种纯粹的好奇和学术探究般的打量。
“大雍永昌二十三年,十月初八。此处是靖王府,本王的寝殿。”他耐着性子,冷冷地吐出几个信息,随即语气转为嘲讽,“至于盒饭?沈月见,你莫不是真摔坏了脑子?本王不管你是在装疯卖傻,还是又想引起本王注意的新手段,今夜到此为止。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竟毫不犹豫地转身,看样子是打算直接离开这间新房。
“哎!等等!”林潇潇一看这架势,急了。
按照古礼,新婚之夜王爷要是就这么走了,她这个王妃明天就会成为全京城的笑柄,以后在这王府里还怎么混?虽然她对这位“王爷丈夫”没啥感情,但基本的生存环境得保障啊!这涉及到未来几十年的生活质量问题,堪比最重要的科研项目立项!
情急之下,她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尊卑了,脱口而出:“王爷留步!根据《大雍律·户婚篇》……呃,大概有类似规定吧?新婚之夜,夫君离席,于礼不合吧?这要传出去,有损您的声誉!再说,这床这么大,咱们完全可以划分一下势力范围,井水不犯河水!我睡觉很老实的,保证不越界!或者您睡床我打地铺也行啊!”
她一番话又快又急,夹杂着现代词汇,听得赵珩脚步一顿,霍地转过身来,脸上冰封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那是纯粹的错愕和……难以置信。
“势力范围?井水不犯河水?”他重复着这几个词,眼神古怪至极,“沈月见,你可知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林潇潇见他停下,稍稍松了口气,赶紧拿出谈判的架势,拍了拍身边巨大的床铺:“我的意思很简单,王爷。我知道这婚姻可能非您所愿,咱们就是典型的政策联姻,俗称‘搭伙过日子’。既然如此,咱们不如定个规矩,约法三章……哦不,约法十章也行!比如,互不干涉内政,尊重彼此隐私,建立友好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赵珩看着她一本正经地拍着婚床,讨论着“势力范围”和“合作伙伴关系”,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这位新王妃,似乎不只是摔坏了脑子,简直是……换了个灵魂。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那股荒谬绝伦的感觉,冷声道:“本王没空听你疯言疯语。你既身体不适,就早些安歇。”
这次,他不再停留,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一把拉开了房门。
“喂!王爷!再商量一下嘛!工作时间、休假制度、五险一金……啊不是,是月钱份例总得谈清楚吧……”林潇潇徒劳地朝着他的背影喊道。
回应她的,是房门被毫不留情关上的“哐当”声。
新房里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林潇潇一个人,对着满室的红烛和奢华的装饰发呆。
这就……走了?
这位王爷,脾气不大好,耐心也极其有限啊。林潇潇撇了撇嘴,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是她们搞科研的基本素质。当务之急,是尽快收集信息,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然后……想办法活下去,活得好。
她费力地想把那顶沉重的凤冠摘下来,研究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卡扣。卸下凤冠的那一刻,她感觉脖子终于重获自由,忍不住舒服地叹了口气。
接着,她开始像检查文物一样,仔细打量这间新房。紫檀木的雕花大床,丝绸的帐幔,多宝格里摆着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玉器瓷器,空气里熏香的味道浓郁得有些呛人。
“大雍朝……永昌二十三年……靖王赵珩……”她喃喃自语,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匹配已知的历史知识,可惜一无所获。看来,这是一个完全架空的朝代。
“也好,没有历史包袱,可以自由发挥。”苦中作乐是她的强项。她走到桌边,看着上面摆满的精美点心和水酒,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折腾这么久,她是真的饿了。
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她抓起一块看起来像桂花糕的点心塞进嘴里。嗯,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味道相当不错!又自顾自倒了一杯酒,尝了一口,酒味清冽,带着果香,是好酒!
一边吃吃喝喝,她一边开始规划未来:“首先,得搞定基本生存,摸清王府的人员构成和规矩。其次,得有个可靠的盟友,那个小丫鬟青黛看起来挺机灵,可以发展一下。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得想办法跟这位靖王殿下建立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看他那样子,难度系数有点高啊。”
填饱肚子后,困意再次袭来。她看着那张奢华无比的大床,决定不再委屈自己。
“井水不犯河水?哼,现在整条河都是我的了!”她三下五除二脱掉繁重的外袍,只穿着中衣,毫无形象地扑进了柔软的被褥里。
被褥用的是上好的丝绸,触感冰凉丝滑,还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林潇潇满足地蹭了蹭枕头,心想:虽然开局诡异,但这物质条件,比起研究所的宿舍可是强了不止一个档次。至少,这“实验环境”相当舒适。
至于那位冷面王爷……明天再想办法对付吧。
带着对未来的无限“钱”景(毕竟王妃的工资应该不低)和一丝对未知的好奇与忐忑,林潇潇在这个完全陌生的时空,沉沉睡去。
红烛燃了一夜,淌下的烛泪,仿佛也为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王妃,开启了一段啼笑皆非的传奇历程。而此刻,远在书房的靖王赵珩,正对着窗外的月色,眉头紧锁,第一次对自己精准的判断力产生了怀疑。
那个沈月见,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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