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傲天男主为我殉道了

　　酒楼招牌被风吹得轻叩墙面，“咚、咚”的声响十分有节奏，如同一支催眠曲。
　　林西倚在酒楼前台的酸枝木柜后，指尖慢悠悠翻着话本子。午后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她鹅黄裙裾上洒下细碎光斑，暖得人眼皮发沉。
　　“我说，你们这酒味道不对啊！”
　　一个粗嗓门打破了午后的宁静。林西抬眼，只见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正用力拍着桌子，引得周围客人都看了过来。
　　跑堂伙计连忙迎了上去，急得满头大汗：“客官，这确实是我们窖藏三年的陈酒……”
　　“放屁！当老子尝不出来？”大汉猛地起身，一把揪住伙计衣领，“敢拿次货糊弄你爷爷？”
　　那大汉猛一抬手，眼见那蒲扇大的巴掌就要落在伙计脸上，林西迅速走至大汉面前，朗声道：“这位客官，我是这里的掌柜。酒若不合你胃口，我自当赔礼。只是有话好好说，先放开我们伙计。”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十分镇定。
　　大汉瞪了她一眼，又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见她面目和善一副温软好说话的样子，又只是个年轻姑娘，于是嗤笑一声：“小娘子，那你说怎么办？”
　　林西不急不缓地取过酒壶，斟了半杯。她先观其色，再轻嗅其味，最后浅尝一口。
　　她尝完酒后便放下酒杯，目光平静地看向那大汉，说道：“这确实是窖藏三年的竹叶青，半点不假。您若觉得味道不对，许是今日点的下酒菜口味重，影响了酒的味道。这样吧，今日这壶酒算我请您的，再送您一碟清爽的凉拌菜清清口，您看如何？”
　　林西语气不卑不亢，既点明了问题可能不出在酒上，又给足了对方台阶下。那汉子见她如此笃定，周围人又都看着，气势顿时弱了三分，嘟囔着“算了算了，那便如此吧！”，便又重新坐了回去。
　　这事算是了了。林西赶忙示意被吓坏的伙计去后厨安排上菜，转身欲要离开时，目光不经意掠过门口出现的一道熟悉的身影上。
　　顾斯昔不知何时站在那儿，依旧是那身素色长衫，冷着张脸依旧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见林西看来，他微微颔首，便径自走向他常坐的窗边位置。
　　林西也习惯性地回以一笑。几年下来，他们之间的交流大多止于这般的点头之交。
　　林西刚回到前台坐下拿起话本子，跑堂伙计又引着人过来了。这次来的是个熟面孔——城西赵家的公子，她表姐林莺儿的未婚夫。婚期将近，这位准新郎脸上却不见喜色，反倒眉宇深锁。
　　“林小掌柜……”赵公子语气窘迫，看向林西的目光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央求，“莺儿连日以来忙着筹备婚事病倒了，连嫁衣都还没试……我听岳母说过你与莺儿身量相仿，且你素来身子康健，所以想着能否劳你代为试穿，也算讨个好彩头。”
　　林西放下话本，目光在赵公子脸上转了一圈。这位表姐夫向来循规蹈矩，今日亲自前来，想必是岳母之命难违。
　　“表姐的身子近来可好些了？”林西问道，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这些日子静养着，有些精神了，可试穿嫁衣繁杂劳累，怕她又累着……”赵公子苦笑着说。
　　林西心里了然。她这位表姐自小体弱，赵家又是讲究人家，婚事筹备繁杂辛苦，便把自己这位风吹就倒的表姐给累病了。试嫁衣于林西而言算不上什么麻烦事，也就是个顺水人情，犯不着拒绝。
　　“没问题！”林西点头答应，“什么时候试穿？”
　　赵公子如释重负，连声道谢，说明日裁缝铺会亲自送嫁衣上门，事后必有重礼答谢，便匆匆离去，想必是忙着去筹备婚事了。
　　刚将赵公子送走，酒楼内有熟客扬声冲林西唤道：“林小掌柜，再来坛十年的美人醉！”
　　“好嘞！”林西应声，麻利迅速地钻进酒窖，弯腰抱出一坛贴着红纸的陈酒。
　　林西的目光落到酒坛上斑驳陈旧的红纸上，动作微微一顿。
　　十年。
　　她穿进这本名为《斩天》的龙傲天小说里，竟已整整十年了。
　　记忆被这一坛十年的陈酒牵动。十年前，林西失去属于现代人的记忆和情感，以小说中一个没多少戏份的炮灰身份出现在清源乡，带着一个奇怪系统给出的艰巨任务——要让男主顾长歌自愿以身殉道，她才能拿回记忆回到现代。
　　她刚穿进书中时，龙傲天男主顾长歌还只是个父母双亡又被家族驱逐的落魄少年。
　　林西也曾努力过，试图靠近他，在顾长歌的生命里占据一席之地。
　　可惜，龙傲天的光环太盛，进步速度太快。林西拼尽全力，却碍于天赋，只能看着他越走越远，背影消失在通往广阔天地的征途。
　　顾长歌离开后的前两年，他偶有音讯，隔上些时日便托人带回丹药，灵石。再后来，连这寥寥的联络也断了。
　　算来，正是他离开的第十年。也是林西放弃任务在书中世界安心“摆烂”的第十年。
　　心头那点因回忆涌起的惆怅与感伤很快散去。
　　林西神色如常地将酒送到客人桌上，笑着与人闲谈几句，便又钻回自己的位置继续看起了话本子。
　　十年来，林西在清源乡的日子就是这般平静悠闲。

　　翌日晌午，酒楼外一片喧嚷。
　　锣鼓唢呐震天响，一列披红挂彩的队伍抬着挂着红绸花的木箱，浩浩荡荡停在林氏酒楼门口，引得街坊四邻纷纷探头。
　　林西目瞪口呆，无奈只能揉着额角走出，看着这堪比迎亲的阵仗，感到一阵深深的无语。
　　这是送嫁衣还是接新娘子啊？要不要整这么大阵仗啊！
　　林西无语地看着面前声势浩大的队伍，其中一个看起来是领头管事的中年男子满脸堆笑上前说道：“林姑娘，赵公子特地吩咐，要小的们亲自将嫁衣送到您手上……”
　　“抬到我屋里就行。”林西只想尽快结束这场闹剧，赶紧把面前这群人打发走，“放下就请回吧，堵着门口我生意还做不做了？”
　　领头男子见她皱着眉头，不敢多言，喏喏应下，迅速指挥人将系着大红绸花的箱子往院里抬。
　　恰在此时，顾斯昔的身影在酒楼大门前顿住。他看着那被抬入里头挂着刺目红绸的木箱，薄唇紧抿，快步上前。
　　“这是？”他看向林西，语气可以说的上是质问。
　　林西被这阵仗整得依旧头痛，随口应道：“来送嫁衣的。”
　　“谁穿？”顾斯昔问得极快，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就问出了口。
　　林西无奈地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当然是我。”她想着一会儿还要和嫁衣搏斗，根本没留意顾斯昔骤然僵住的身形和瞬间苍白的脸色，匆匆留下一句“顾公子自便吧，我还有事”，便转身离去。
　　“她要成婚了……”顾斯昔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喃喃低语，眼中翻涌着复杂难辨的痛色与惊怒。

　　屋内，林西对着那华美嫁衣发了愁。
　　嫁衣是正红底色，金线银丝绣着鸾凤和鸣、并蒂莲开，珠玉点缀，精美绝伦。她指尖抚过细腻的织锦，方才后知后觉——失策，真不该把人都赶走，好歹留个丫鬟帮忙。
　　这层层叠叠的衣带盘扣，一个人怎么对付？
　　无奈，林西只能自力更生。
　　足足折腾了近一个时辰，林西与那层层叠叠的嫁衣搏斗得额头沁汗，才勉强将这身沉重行头挂上身。
　　对镜自照，镜中人云鬓微乱，一身红衣似火，竟衬得她那张圆脸多了几分娴静端庄之美。
　　“尺寸倒是正好。”林西嘀咕着，决定回头就让伙计去赵家说一声，任务完成。她正要解下这身累赘，窗外忽地风声大作，其间夹杂着一丝极不寻常的、利器破空的锐鸣。
　　林西心头一跳，她下意识推门而出。
　　不大的小院中，落叶被罡风卷得盘旋未定。
　　一人静立院中，身形挺拔如青竹，一袭白衣胜雪，袍角却沾染着大片深褐近黑的污迹。
　　那张脸，林西既熟悉又陌生。
　　轮廓较少年时更加锐利分明，长眉深目，五官精致得不似凡人，美得惊心动魄。只是那双漆黑的眸子正死死钉在林西身上那袭刺目的火红嫁衣上。
　　顾长歌？
　　林西怔在原地，脑中有一瞬的空白。十年过去，他竟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
　　是该先道一声“别来无恙”，还是该问他这一身血迹从何而来？
　　未等她理清思绪，顾长歌忽然动了。他左手那枚看似朴素的戒指光华连闪，下一瞬，一件件物事被他近乎粗暴地掏出，噼里啪啦地堆放在林西脚前的青石地上。
　　灵气氤氲一看便知非俗品的玉匣；刻印着强大符文的古朴卷轴；盛在玉瓶中隐约传出龙吟的丹药……奇珍异宝，琳琅满目，瞬间堆起一座炫目的小山，宝光几乎要刺痛人眼。
　　林西看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顾长歌这家伙……十年不见，这是特地跑回来在她面前炫富的？
　　顾长歌全然不顾林西的惊愕，他紧紧盯着她，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因极致的压抑而颤抖不堪：
　　“这些……都是这十年里，我为你准备的。”
　　他喉结滚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艰难挤出：“你不要嫁给别人……好不好？”
　　风，似乎在这一刻静止。连院中盘旋的落叶都悄然落地。
　　林西再次愣住，彻彻底底。心底仿佛有惊雷滚滚而过，炸得她思绪一片混乱。
　　这十年渺无音讯的龙傲天男主，此刻站在这里说出的话……怎么听，都像是对她情根深种啊？
　　可有鲜明的记忆涌上心头——十年前，在清源乡相处的那段时日，顾长歌明明……明明对她疏离又客气。
　　林西愣愣地看着眼前气度不凡，俊美无匹的青年，眼里和心头渐渐浮现起一个倔强而清瘦的少年身影。
　　那是十年前，她与顾长歌的第一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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