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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婚
“几百年以前,仙族和魔族冲突不断,这古史书载啊,“仙魔之争,不可调和”。最出名的天一仙尊和洪都天魔打了一架,就形成了现如今的中部平原。但就在一百年前,这仙族渐渐衰落,仅剩的一族仙人,也在十年前的仙魔之战中死去。人族倒是渐渐繁衍了起来,形成了如今中原三大家族,齐山孟氏,琅琊王氏,洛水俞氏。不过这修仙之法,倒还留一两分,就在最远最远的西边,那座蓬莱山上的天一门……”
一个穿着布衣,白发苍苍的老先生坐在说书台的八仙椅上,滔滔不绝的讲着书,手里还拿着把蒲扇,不停的扇着风。
“老头,我们要听新鲜的!”
“对,新鲜的!”
下面的听众不满老者将这一段人人皆知的历史翻来覆去地讲,嚷嚷着要听新东西。
老先生见听众的声音将自己讲书的声音都盖了过去,知道今天是糊弄不过去了。
“别急啊,好吧,好吧,接下来我就详细讲讲十年前那场仙魔之战。”老者的眼睛变得有些迷离,似在回忆过去。
听众虽然嘟囔这也不是新鲜的,但也明白这是老头压箱底的东西了,反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一个个都沉浸在老头的回忆中。
“那时候,魔物猖獗,它们不好好待在北边,倒是经常出现在人族待的中原。人族的力量不足以对付魔物,修仙者又太少,三大家族的族长便一起去请隐世的最后一支仙族消灭魔物,仙族的族长裴元清,就是那大名鼎鼎的昆仑剑法的最后一名传人,在使出使天地为之色变的一剑后,气绝身亡,剑气在杀死世上最后一只天魔后仍未停止,削平了东边的越山,那口子现如今都可以看到呢,方家大小姐方雁也在那场战斗中死去……”
说到这方雁,底下的听众又开始议论纷纷。
“方家那废物小子,怎么就是方雁的儿子呢。”
“据说他是个五灵根。”
更有胆子大的伙计,直接大声喊了出来。
“老头你不妨讲讲方家小子和俞家大小姐的事呗,那才有人听呢!”
说书人闻言也露出了一个笑容,那股子和善味儿就不见了,反而显得有几分刻薄。
“既然大家感兴趣,那我就讲讲方家小子和俞大小姐的事吧。”
“话说啊这方燃是个为父不详的野种,七岁时便失怙失恃,由方家二房代为领养,他虽是个废物五灵根,但命好,祖上约好和咱们这的俞家分支嫡系大小姐定了亲,要我说,那俞大小姐可是万万中挑一的冰系单灵根,是天才中的天才,配方燃,啧啧,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
“砰”
二楼雅间传来一阵巨响,门被从里踹开了,只见一蒙着面纱,身着白色仙裙的女子凌空飞出!
这一番变故着实吓了底下的人一大跳。
“何人在我水烟斋闹事?”
同样是二楼雅间,一名掌柜模样,留着长须的男子怒目而视,负手而立,御风推开了门。
“哼,小小的一个说书匠,竟也敢妄议我俞秋的婚事,真是好大的胆子!”
闻言,那男子神色大变,从愤怒高傲变成小心翼翼,他急急忙忙弯下腰躬身行礼,还道。
“不知仙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至于这说书匠,也不是故意冒犯仙子,还请仙子原谅。”
言罢,他起身傲慢的看了说书老头一眼,指了指他,斥责道。
“周老头,还不快快向仙子赔罪。”
那老头在俞秋出现的刹那便明白自己恐怕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听到俞秋身份的时候更是恨不得晕死过去。
当下便直接跪下了,慌慌张张的说道:“对……对不起,俞仙子……”
俞秋听到开头几个字就猜到了他接下来会说什么,无非就是那老一套,和她平时碰到这些人议论她时一模一样。
“好了”俞秋不耐烦的打断他,“知错就好,万不可有下次,否则,仔细你的皮!”
说道最后一句,俞秋的口气又变得凌厉起来。
“当然,当然……”老头还在后面搭着腔,俞秋却直接离去了。
俞秋虽是放过了那老头,心里终归还憋着一口气。
这种不虞在方如看望她时达到了顶峰。
“什么,竟然你也知道了这件事,该死,这群嘴碎的杂碎”
少女眼神清冷,眉梢微皱,自有一股凛然之美。这幅较平时不同的神色几乎叫方如看呆了眼。
手持纸扇,玉冠束顶的英俊公子掩饰般的摇了摇扇子,一贯风流的桃花眼上翘,出口安慰俞秋道。
“没事,他们说的又不是你,不过是方燃拖累你罢了。”提起方燃,他眉眼中带了一股不屑之气,仿佛说出口的是什么肮脏的垃圾。
他抬眼看了看俞秋,试探性地说道:“要不然,就将这门婚事悔去,那些入土的老家伙怎能随便决定你的终身大事呢。”
俞秋沉默片刻,攥紧了手。
就在方如以为她不会答应的时候,俞秋开口了。
“好,今天就去退婚,我去找父亲和母亲。”
“什么,这么大的事,你说退就退?”俞振天拍案而起,瞪着眼睛看着俞秋。
俞母白晚川连连扯住俞父的袖子,劝说道:“别急啊,老爷。”
“我看秋秋考虑的也是对的,方家那小子……确实配不上秋秋。”
俞振天抚了抚眉,流露出了一丝无奈。“夫人,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只是,这毕竟是祖辈定下的婚事,我们今日上门退婚,他日若……算了,你们小辈之间的事,我也不过多干预,你想退就退吧。”
说道最后,俞父又坐回了椅子上,眉眼带了一丝疲惫。
“谢父亲母亲。”
俞秋朝父母鞠了一躬,退出房中。
“怎么样,伯父伯母答应了吗?”
方如笑着问道,狐狸面上无端显出几分多情意味。
“答应了,接下来去找俞雨良长老去做个见证就行了。”俞秋的声音带上了些许柔和,似在为今天她终于要摆脱这个负担而高兴。
方府。
二房的二少爷方晓正在和下人打骂方燃。
“不过一个五灵根的废物,凭什么要俞姐姐嫁你。”
少年恶狠狠的说着,还不解气,用力踢了方燃两脚才作罢。
方燃脸上是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平静,他蜷缩在脏兮兮的泥土地上,穿着破旧满是补丁的衣服。补丁的针线歪歪扭扭,可以看出主人的不甚熟练。脸蛋灰扑扑的,一双漆黑的让人心里发慌的眼睛底下藏着的是滔天的恨意。
突然,前院守门的仆人来报。
“俞家来退亲了!”
方晓听到这个消息,一丝喜色浮上他年轻俊秀的脸蛋。他顾不上还在地上躺着的方燃,直接就奔向前院见俞秋。
“方燃在哪?”俞秋一踏进方府的大门,就神色冷傲的命令下人将方燃带上来。
“俞姐姐!”方晓像只好久不见主人的小狗直扑俞秋而去,完全不见在方燃面前的骄横模样。
看着热情的方晓,原本神色冷冰冰的俞秋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方晓被迷住了,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行了,快把父母亲叫来,”站在旁边的方如看不惯弟弟这幅痴迷模样,开口打断他。方如顿了顿,又补充一句道,“还有方燃那小子”
方燃是被人架着来前院的,方晓那两脚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不是方燃这种不能修炼的凡人可以承受的。
方燃从未见过俞秋,尽管她是有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未婚妻,但方如不允许他见俞秋,“怕这小子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来。”听到这话的方燃只想冷笑,不论对方有着怎样的花容月貌,就凭对方间接害他受了方晓十多年的打来看,他就记恨上了俞秋,更别提今日她还让他受退婚之辱。
“你就是方燃?”
意识昏沉之际,方燃听到了一道女声,那声音若珠玉落盘,清脆婉转,在人心中泛起涟漪。
方燃勉强睁开了双眼。
一眼万年。
她站在日光明媚处,长睫在脸上投下浅影,唇是天然的嫣红,不点而朱。周身仙气飘飘,衣袂轻扬。
“砰砰砰”
方燃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接下来的话,却叫他如坠冰窟。
“你听好了,你我二人并不相配,今日伯父伯母与我俞家长老在此,你我婚事便作罢。”
大小姐一贯高傲,也不管旁人反应怎样,自顾自便说完了。
方燃清楚当下他是没有选择的,两旁架着他的人手臂都在使劲,无声催促他快点答应。
他低着头,过长的发丝遮挡住了脸颊,旁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方燃笑了一声。
“呵。”
怎么办啊,如今见到了明珠,却只能放手而去。
俞秋听到方燃呵的一声,以为他是在不满,于是有些生气道:
“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乖乖退了婚,我俞家自会补偿你。”
俞秋还想再说些什么,方燃却直直道了一声“好”
声音有些沙哑,但并不妨碍周围人听清。
俞秋满意的点点头,以为这小子是在贪图那些奇珍异宝,心下不由对他又低看几分。
父亲还说今后怕他有出头之日,我看这小子眼皮子这么浅,定是永远是个废人了。
俞秋走后,俞家的仆人搬来两大箱财宝,放在方燃的那件可以说是杂货堆的房间里。
两人临走时还不忘吐槽一番,“这方燃的屋子真是烂。”
俞家人浩浩荡荡的来,浩浩荡荡的走。
那两箱财宝方燃根本没去看,因为他知道在他回屋前就会有人把它们全部拿走,不留一点。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房中,直接躺在了床上,方晓踹的他那两脚现在肋骨都在疼。
可是与往日不同,这次他在梦中没有想如何将方家人和那些过去瞧不起他的人碎尸万段,而是梦到了俞秋。
梦里的女子不复对他白天那么冷淡,反而向他露出了一个温柔至极的笑……
方燃有些沉迷这个梦境,明明它那么明显是假的。
醒来时的怅然若失,令他不甘的攥紧了手。
床被上的湿痕,似在嘲笑他的痴心妄想。
接下来的几天,方晓不再找他的麻烦。
方燃在劈柴的时候偷偷听到这是因为俞家的大小姐俞秋马上要去蓬莱山天一门修炼了,方晓怕俞秋走后再也见不到她,所以这几日一直在俞府缠着俞秋。
方如是火木双灵根,适合炼丹,天资也还算不错,可以陪同俞秋一起去天一门。
而方晓只是个资质平平的三灵根,不能一同去。
其实一直打骂他的方晓也只是个三灵根,只比他这个废物强上一点罢了。凭什么方晓有机会缠着她。
方燃面无表情的想着,手下劈柴的力却一下比一下重。
入夜,方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睡不着。
她就要走了。
要和她一起走吗?反正这方府也没什么可留念的,
不如追随她而去。
俞秋要走的那天,整个扶崖镇都很热闹。
镇上张灯结彩的,红彤彤的灯笼挂的哪里都是,敲锣打鼓的好似跟娶新娘子。
街道上都是送行的人,受过俞府恩惠的人都哭着送俞秋离开。
方家二房两兄弟都不在方府,两人都在俞府。
方家父母也在,虽是俞秋和方家退亲了,但那是和方家方燃的,不妨碍他们二房和俞家关系好。
俞府,两座石狮子镇守在大门前,琉璃瓦映着天光,熠熠生辉。
“俞姐姐,你可千万不要忘记我。”
方晓都快哭成个泪人了。
“好了,别再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
方如安慰他弟弟。
“哥你当然不伤心了,不能陪着俞姐姐去的又不是你。”
方晓不服的说。
“行了行了,方晓,别缠着你俞姐姐了,让她好好和父母道个别吧。”
方母劝道。
方燃从下人那得知了俞秋何日出发。
那些仆人谅他这个废物知道了也没胆子偷跑出去,就没避讳他。
方燃两天前就收拾好了东西,他也没什么重要行李,就是几件破烂衣服。
准备好了之后,方燃趁着守卫换班的空档,寻了一处狗洞钻了出来。
他年纪轻,又因为常年吃不饱饭而格外的瘦,因此钻狗洞倒也不特别费劲,只是弄的脸上又灰扑扑的。他又穿着旧衣,看上去好像个小叫花子,一点也不像个大户人家的少爷。
俞秋和父母道别之后就乘上了一辆马车,驾车人是她很熟悉的王伯。
方如和俞秋虽是在一队,但并不共乘同一辆马车,他身为方家二房的大少爷,自然乘得是另一辆单独的马车。
因路途遥远,带多了人行动不便,于是再三讨论之下,就决定派两辆马车出发。
外面是神色悲戚,颇为不舍的母亲,俞秋坐在马车内,心中却不似母亲那么悲伤,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期盼。
她是冰系单灵根,这份天资放在洛水俞氏本部也是颇为高的资质,更何况父母从小便将她作天之骄子培养的。她虽还没入天一门,靠吸吐这天地间的灵气,已有练气七层的修为了。
和她一起长大的方如只有练气四层的水准呢。
不知入了天一门,她又该又如何一番大作为。
在俞秋没注意到的一处角落,一个乞丐模样的少年偷偷跟在他们马车的后面。
只是这瘦弱的少年是如何追的上马车的呢,幸亏这赶马车的王伯为了让自家小姐舒服些,将马车架得慢悠悠的。
尽管如此,这少年追赶的还是十分费劲。
不过他心中却无甚杂念,只一心跟上那马车。
马车经过繁华的城镇,开始往荒芜人烟的密林处行驶。
迈入炼气期的修士神识都比普通人更敏锐,之前在人多的地方俞秋没有察觉到有人跟着他们,但到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对方那脚步声就特别明显了。
俞秋翻开门帘,对王伯说了一句。
“停车。”
后面方家的马车看见前面的马车停了,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也急忙驾马停了下来。
跟在后面的少年见前面两辆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脚步一顿,知道他们是发现自己了。
方燃还未有什么动作,一柄闪着寒光的剑就架在他的脖子上。
方燃没有转身,身后人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就告诉了方燃她是谁。
那日她来退婚时,身上也是这般好闻的香气。
在梦里,也是这种清幽又引人堕落的香气伴着他……
方燃被剑架着时没有害怕,甚至觉得死在她的剑下不失为一种不错的死法。
但他闻到那股香气时身体愣了一下,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缠上心头。
她知道自己这么卑劣的跟踪她时会是什么反应……
“方如,你弟弟跟来了。”
想象中的质问和嫌恶都没有发生,她只是形同陌路人般叫来了方如。
“他可不是我弟弟。”
方如虽是笑着说这句话的,可眼睛深处却藏着满满的恶意与厌恶。
“他虽是个废物,说不定也想去天一门拜师学艺呢。”
高傲的少女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松开了架在方燃脑袋上的剑。
方燃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听到“废物”两个字会如此刺耳,明明这个词字父母死后,已经伴了他十年,可从俞秋嘴中说出,竟沉重的令他想哭。
就是因为天生五灵根,他遭受了方晓十多年的毒打,遭受了下人私下的嘲笑……这些他都挺过来了,但,她说退婚那一刻,他发现自己忍不了了,他无法忍受失去她。
是,他去天一门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修仙的天赋,但更多的,是想看看俞秋见到他,会不会有一丝触动——他一开始就没想过自己能瞒过两个修仙者自己在跟踪他们。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不说触动,连嫌恶都没有……
这一刻,他彻底心死。
“我回自己回去的,你们不用担心我会继续跟着你们。”
方如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转身回到了马车上。
俞秋倒是没再看方燃一眼,只是路过他身旁时说了句:“你好自为之。”
王伯在知道方燃之前一直跟在后面后,不知为何也加快了赶马车的速度。车轮子在凹凸的山路上留下碾痕,偶有颠簸,不过也在忍受的范围之内。
少年一个人在林子里呆了很久,细碎的长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良久,他勾起了一个充满恶意的笑。
方如,当初便是你不让我见俞秋,如今,还是你阻止我,等着吧,终有一天,我会将你挫骨扬灰。
俞秋在铺了软垫的座椅闭眼修神养息,神识中一股不对劲的波动惊醒了她。
飞鸟被惊的飞出林子,发出清脆的叫声。
身后一辆马车猛的拉开帘子,方如冲俞秋喊了一声。
“小心,后面有劫匪。”
几乎就在瞬间,一只带着灵力的箭便如长虹般射向了俞秋的马车前,稳稳的插在了地上。
王伯连忙勒马,马被勒的半只身子翘起,马前蹄在空中挥舞了几下才停。
不好,有筑基修为的修士在此,这还不是普通的劫匪。
“快点把财宝交出来,否则,就要了你们的小命。”
一个彪悍大汉光者膀子大摇大摆的出来,可俞秋没在他身上感受到任何灵力波动。
那个筑基修士不是他。
在他出现的瞬间,俞秋便做了判断。
“敢问阁下是何人?”
方如出声试探,他和俞秋都没有出马车。
“妈的,我说的话你们是听不见吗,”
“大哥!”
大汉的话音刚落,一个蓄着八字胡,穿着道袍的矮瘦男子就从林中飞出。
那个筑基修士是他!
怎么办,方如思索,他一个炼气四层,俞秋一个炼气七层,加起来都不能奈何这个筑基期的修士。
“砰!”
方如听到爆炸声后就担心得急忙下了马车,好在俞秋没事,她的修为已经够她在这种关头飞身躲避了。
可怜的倒是王伯,倒在地上,鲜血不止,生死未知。
“哦,你这女娃子倒是不错,小小年纪竟就到了炼气七层,长得也这般貌美,不如给我做个双修炉鼎。”那矮瘦男子在见到俞秋的脸后,生出了一番贪念。
“哼,不知所谓。”令在场的几个人都惊讶的是,俞秋面对修为高于她的修士也用这般高傲的口气说话。
方如十分焦急,担心俞秋这样做会惹怒那名筑基修士。
“女娃,你口气倒不小,看你能接的住我几招!”
那修士果然恼羞成怒,灵气在他身边聚集,化作遮天蔽日的一掌,朝俞秋覆去。
俞秋竟丝毫不慌,她从袖子中取出了一个东西。
方如定睛一看,明白俞秋有何底气不慌了。
原来俞家竟是将镇宅之宝光阴镯给了俞秋。
这光阴镯虽是一件宝物,却也是一件邪物。
它可使时光回溯一刻钟之前,代价是需要献祭一人的性命。那被献祭的人修为越高,可以时光回溯的人越多。
筑基修为差不多正好够他们几人回到一刻钟之前。
俞秋嘴里默念着几道符文,催动灵器。
那男子顷刻便不见了踪影,流光一闪,俞秋他们回到了一刻钟之前,也就是方燃离开后不久。
因为另一辆马车被损毁,俞秋只能和方如共乘一辆。
马车内空间够大,俞秋和方如并没有身体接触,但方如的脸不知为何,竟有些薄红。幸好马车内光线昏暗,俞秋并未瞧出。
日头快要落山了,橙黄的光线透过薄薄的纱窗映进马车内,光线在俞秋脸上切割出一条明暗交界的线。她因为先前耗费了大量灵力,所以此刻正在闭眼休息,浑然不知旁边的人正在用怎样一副贪婪的视线注视着她,灼热的目光一寸一寸扫过她洁白的肌肤,不放过每一个角落,无论是微微颤动着的眼睫毛,还是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
方燃在俞秋与方如走后并没有立即离去,而是在一棵大树下坐了很久。
“是因为修炼天赋,她才不要我的吗?”
少年一人喃喃自语,低着头,神色颓唐。
良久,少年攥紧了拳头。
“不,我还是不甘心,凭什么方如就能和她待在一起。”
“再怎样,我也要去争一争。”
“天大地大,我不信我方燃找不到一处出路。”
“待我将来功成名就之时,再来见她。”
方燃还是决定一路西行,说不定路上可以碰到什么机缘。
三日后,玉城客栈。
一位戴着斗笠,遮住容貌的少年在一家小酒馆喝酒。
旁边一桌人正谈的尽兴。
“听说了吗,那琅琊王氏的家主重创魔龙了。”
“魔龙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我昨日还看见城中发布告示贴,发现魔龙藏匿地点重重有赏呢。”
“最近这城里真是不太平……”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男人摇了摇头。
少年打探完了消息,起身付过酒钱便打算走。
这时一个大汉拦住了他。
这正是拦住俞秋一伙人的大汉。
话说在俞秋使出光阴镯的一瞬间,此人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眨眼之间便被传送至深山密林处。他大哥又不见了,大汉只能徒步走两三天,好不容易走到这玉城客栈,又发现身上没有钱,于是便想找个人借钱花花。
这小子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茶,瘦瘦弱弱的,一看就是个好打劫的对象。
“喂,小子,把你身上的钱交出来。”
大汉饿了两三天了,要不是这小子看上去是个弱鸡,他也不敢直接硬拼。
即使如此,他此刻也是有几分虚张声势在的。
“不给。”
“你说什么?”大汉怒了。
“我说,不给!”
少年摘下了他的斗笠,下面的一张脸依旧是灰扑扑的,方燃之前怕洛水方家画肖像画抓捕他,于是才戴上了斗笠遮脸,不过这都已经在琅琊王氏的地盘了,想来暴露的机会也不会有多高。
“小子,你找死!”
大汉虽只是个凡人,但那一身腱子肉不是盖的。
当下就要给方燃一拳。
生风的拳头被方燃灵活的躲避了。
方燃知道自己此时还不是大汉的对手,侧身一避后就想逃。
那大汉也不是个无脑的傻子,见一拳未中便堵住了门口,想来个瓮中捉鳖。
方燃咬了咬牙,也挥拳向大汉而去。
奈何他这细弱身板就算碰到大汉,也无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大汉哼笑一声,又挥出了第二拳。
这一拳方燃便没那么幸运了,纵使他躲避了一点,那拳头还是冲方燃的左肋骨狠狠来了一下。
方燃一瞬间就被打趴在地。
“咚”的一声。
四周喝酒吃菜的看客发出了惊呼的声音,却个个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左肋骨还在火辣辣的疼。
方燃在这屈辱的一瞬间,尤其痛恨自己孱弱的,不能修行的身体。
方燃的钱袋子也被洋洋得意的大汉伸手夺了过去。
“小子,让你不听劝,现在还不是被我打趴下了。”
大汉往方燃身上啐了一口,打开钱袋看了一眼。
“妈的,就这么点钱,你还搁那护得跟啥似的。”
大汉露出鄙夷的神色,随即去找店小二去了。
方燃没有在地上趴很久,大汉离开后他也便坐了起来。
手作拳状往地上狠狠一锤,似要发泄心中的那股不平之气。
无论如何,他都要找到一条路往上爬!
否则便只能如今日这般任人宰割,毫无尊严!
方燃离开了那家店,往城外走去。
天很快就黑了,玉城的夜晚很冷,猎猎的风吹在方燃的脸上,跟刀刮似的疼。少年裹紧了粗布衣裳,漫无目的的跟游魂似的在森林里逛着。
夜很静,于是方燃很快注意到了远处一道隐隐的龙吟声。
“找到了,那只魔龙!”
魔龙受了重伤。
魔龙必有内丹。
传闻服了魔物内丹的人都可以开始魔修,不论灵根,不论资质。
是的,既然上天无门,不放下地狱。
魔修虽为人人痛恨,但也拥有强大的力量。
方燃一开始便放弃了修仙的希望,转而求助起这条魔龙能帮他踏上魔修一途。
顺着那隐隐的龙吟声走,方燃来到了一处水潭。
水潭很大,方燃站在它的面前显得很渺小。
不知为何,方燃感觉自己一贯沉寂的丹田竟有些隐隐的燥热,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冲破封印。方燃勉强压下那股感觉,双眼炽热的看着眼前之景。
他知道那魔龙就在水潭中,且身受重伤。
方燃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向水中扔了过去。石子在水面上溅起一道巨大的水花,随即沉入潭底。
就在方燃以为这块石头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是时,一声巨龙咆哮,水花炸开,一道黑影从水中窜出。
魔龙身躯庞大,遮天蔽日,本就黑暗的夜更显的压抑。
“小子,你是何人?”
叫人稀奇的是,这条魔龙竟没有第一时间攻击来人。
不过,方燃手里握着的匕首却丝毫没有松懈。
丹田中的灼热感叫人再难以忽略。
魔龙见方燃满脸戒备的看着自己,没有回话,又继续道,
“罢了,你可知你体内有我魔祖天魔血脉?”
自那小子出现在附近开始,魔龙便感觉自己被一股血脉力量压制了,这种感觉不会错的,和十几年前洪都大人所带来的压迫感一模一样。
面前魔龙的声音十分严肃,听着不似作假。
“你身上的天魔气息十分微弱,应该是被什么封印住了,若非我是魔龙,还察觉不出你身上的天魔血脉。”
“让我给你解封吧,我魔族复兴有望。”
方燃本来对魔龙所说的话半信半疑,但在下一刻魔龙以血画阵时,便不得不信。
魔龙画好魔血阵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亲和力量涌入了方燃的身体,不同于他修仙时与他十分抗拒的天地五气,
这股能量沿着经脉细细流过方燃全身,最后涌进方燃干涸的丹田里。
方燃被一股吸力吸到了阵法中央,繁丽古老的花纹在漆黑的夜里散发着幽幽的红光,如鬼魅般摄人心魄。
苍老的声音在方燃耳边响起,明明没有多大声却十分清晰。
“小子,这魔血阵可唤起你体内的天魔血脉,从今往后,你因封魔咒而被压制的灵根将不再限制你的修为。老夫活了几千年了,如今一劫也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了,还望你记下今日之事,他日扬我魔族之威。”
方燃此时心情十分复杂,他没想到人界不容他竟阴差阳错的真有原因,但……
他躬身向魔龙行了一礼,正色道:“晚辈今日便加入魔族,定有一日振兴魔族。”
魔龙见他如此上道,也不再多说什么,潜身一跃,又沉入潭底。
夜色漫漫,周围是一些不知名的小动物发出的声响,被大片云朵遮住的月亮终于露出了头,洒下了清辉的月光。
方燃在寂寂孤风中伸出了手,缓缓握拳。
月亮又藏匿在黑暗中了。
无人看见的地方,方燃缓缓露出了一个笑。
“俞秋,等着我。”
大纲:俞秋和方如前往蓬莱山,中间没遇到什么危险事,在半月后两人成功抵达蓬莱山,在半山腰上有测灵根的法器,俞秋一测果然是冰系单灵根。还有一个人穿着普通,大家嘲讽,结果测出来是金系单灵根。
虽然俞秋和方如的一辆马车被毁了,但幸亏他们还有一辆,钱财之类的这辆车里也放了不少。
“俞小姐,方少爷,蓬莱山就要到了。”
经历了近半月的赶路,二人终于来到了蓬莱山脚下。
小厮开口的时候,正是晨光熹微的清晨。
俞秋轻轻掀起帘子的一角,向外面看了一眼。
这蓬莱山脚下倒是繁华,虽是大早上,叫卖早点的人却不少,蒸笼的白雾在秋季分外显眼。
吆喝声此起彼伏。
一旁的方如也睁开了眼。
他开口道,“昨夜在客栈休息的可还好?”
俞秋收回了打量的视线,措不及防的撞上了方如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帘子是半透光的纱帘,金色的光映在方如的半边侧脸上,更显得他俊秀非凡。
俞秋却没什么反应,表情还是淡淡的,瞥了方如一眼后就不再看他,声音清冷,如珠玉落盘,清脆婉转。
“不错。”
俞秋此时明显不大爱回他的话,方如是个十分识趣的人,在对俞秋的察言观色上,更是如此。
方如在心里暗暗揣测俞秋因什么兴致不大高时,俞秋只是单纯的对即将离开尘世生活而慨叹而已,毕竟,仙凡有别。
今日是天一门招收弟子的第三日,在城主府前排队的人特别多。
“诶,我听说这琅琊王氏和齐山孟氏都来人了,就剩这洛水俞氏了。”
“你别说,该不会是……”
后面的话被逐渐吵嚷的人群盖过了,俞秋虽清楚他们在议论俞氏,但心中根本无暇顾及——今日她便要在这百年门派上测试灵根了,她虽早就知道自己是冰系单灵根,但在族里和在这天下万人前根本不同!
至于俞家主族的人,他们估计要晚一日到达。
正当那人群议论声越来越大时,穿着白色仙衣的天一门弟子来到了广场前方,喊了一声“肃静”
那声音虽不大,却清晰的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这便是修仙者的奇异之处!
沸腾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每个人都看着那位弟子,眼神炽热。
“今日测灵根正式开始,请各位排队检测!”
俞秋他们来的不早也不晚,在他们到达后这测灵根的队伍一下子就飞速壮大。
排队的人多了,又不是人人都讲究先来后到,于是就滋生了事端。
天一门弟子忙着记录各人灵根,也不屑去管这些。
俞秋和方如穿着华贵,气势不凡,自然没人敢插他们的队。
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位世家公子正带着两小厮颇为傲气的插一个少年的队。
周围的人都在看热闹。
“你说那小子穿那么落魄,一看就是哪个家族里的仆从,怎么这种人也能来测灵根啊?”
一穿着青色衣裙的女子满脸嫌弃的说道,她旁边一个高个男人附和似的点点头。
看着两人的衣着打扮,想必也是哪个世家贵族出来的。
俞秋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后就收回了视线,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灰袍少年有些旧相识的意味,但面容却毫不熟悉。
仅此而已,她没那个闲心多管闲事。
冉放(也就是易容后的方燃)察觉到了俞秋的视线,心里一阵微微的激动,他攥紧了拳头。
抬头,他看着世家公子的眼睛,发动了天魔血脉与生俱来的能力,催眠术。
这催眠术虽听起来厉害,但也有不少限制。
被催眠者要无所戒备就是其一。
一抹暗金色快速的划过冉放的眼睛,在一瞬之间,那公子哥就被成功催眠了。
“公子,要不要我们给这小子一个教训?”
其中一个小厮压低声音冲主子说道,眉目间都是不怀好意。
在其他人眼中,那公子哥也不知是怎么了,给了说话的小厮一个肘击。
态度大变了样。
随后领着两个小厮就乖乖到后面排队了。
周围人面面相觑,以为这公子是突然中了邪。
接下来的人也不再敢打那灰衣少年的注意。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排到了俞秋与方如两人。
“名字,家族?”
“俞秋,洛水俞氏分支”
听到洛水俞氏几个字的时候,记录的弟子笔下顿了顿,抬头看了俞秋一眼,小声嘟囔了一句。
俞秋观察了前几人上来后的动作,知道接下来后要把手放在琉璃球上测试灵根。
这琉璃球俞秋不是第一次见了,她六岁时族老带她来到祠堂,给她测过一次灵根。
俞秋至今还记得琉璃球在她手覆上去的一瞬间发出的耀眼蓝光,以及缓缓亮出的繁体冰字。
耀眼的蓝光象征着她天资卓越的单灵根,繁体冰字则代表她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变异冰系灵根。
族老在幼小的俞秋面前流下了眼泪,周围的族人也都议论纷纷。
从小父母就告诉她,她不仅是扶崖镇的天之骄子,哪怕放眼整个下界,她也算亮眼的,只除了那纸婚约算是她的污点……
俞秋一时有些走神,但很快又清醒了过来。
将手放在琉璃球的前一刻,俞秋都有点微微的紧张。
但结果终究没令她失望,结果与她六岁那年测的一模一样。
“不愧是俞家人。”
“啧啧,她是我们中第一个变异单灵根的吧,真是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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