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违章牵线
明月宛如金钩,弯在京城上空,粗长的黑影在浓雾中冲着月光盘旋而上。
人间瞬时暗了大半截。
“师傅师傅,外面有条红色的大龙,好大……”
月老座下有一小徒,此刻正兴奋地冲进结界里,奶声奶气地冲两人喊道。
“胡说……咳咳!”月老正在与土地老儿对饮,猝不及防被烈酒呛得满脸通红,手一抖,杯中的美酒尽数撒在了纱裙上,湿漉漉的一片。
她却满不在乎,将小徒儿伸过来要扶的手拍掉,一张笑嘻嘻的脸凑到土地跟前,手胡乱一指,大着舌头,满嘴酒气:
“明明喝酒的是我,我这徒儿倒是醉的厉害,三界什么生灵本姑娘没见过?青龙白龙黑龙,哪儿有什么红色的龙?是也不是?”
虽被称为土地老儿,头发全白,但他这一转身分明就是个少年人模样,倒比月老看着还要显小些。
脸与垂到胸口的白色眉毛搭在一块显得十分违和。
“不太对劲,出去看看。”一开口,分明又是个垂暮老者。
“去看看,去看看!”小徒兴奋地搓手。
不成器的东西!太掉她月老的价了!
“成了仙了还像个小麻雀般叽叽喳喳。”月老满脸不爽地大手一挥,半圆形的结界从中心向边缘散去。
果真有一红色的异兽盘在弯月边。
粗略一看,长约千里,宽达百里,粗壮异常。
它巨嘴一张,只听见“嘶嘶”的声音,长长的蛇芯子分着叉,在微弱的月光下显露无疑。
“天爷……”
酒瞬间就醒了一半。
“不是龙,是大蟒蛇!”月老边说边将捂耳朵的手放下。
“还以为会有什么恐怖的嘶吼声呢。”小徒儿嘀嘀咕咕地也将手放下。
“……”
真是亲师徒,土地老儿撇撇嘴,神色严肃,
“这不是普通的蛇妖,看着样子像是传说中的上古凶蛇——烛九阴。”
“上古凶蛇?可是属于魔界?”
什么物种?话本子还是看少了,月老竟不知三界中还有这号生灵。
见土地摇头,月老又问:“难不成是仙界?”
还摇头?啊这老头子真的,要不要搞的这么神秘,就不能直接说吗!
月老撇嘴。
“自创世以来,世界划以人、仙、魔三界,它既不属于这三界,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混沌之地。”
土地抚摸着垂到胸口的白色长眉,一脸高深。
“凶蛇烛九阴,与天地同生,全身通红,身长更是有近千里之大,异常凶悍,神君创世之时与其立下盟约,栖于混沌,百万年不得现身。”稚嫩的童声一本正经、一气呵成地解说。
“都看着我干什么?”
月老那小徒儿将竹简卷好,“嘿嘿。这是我在土地爷爷藏书阁里捡到的。”
“小泼皮,还不快给我放回去!”土地黑了脸,“谁是你爷爷?还敢拿我的珍藏的古书!”
“师傅快看!大蛇要吞掉月亮啦!”小徒顾左右而言他。
果真,那凶蛇张着血盆大口已经将弯月吞了一半。
手比脑子快。
月老腾空而起,袖口甩出一条发丝般细的红线将那凶蛇的蛇芯子缠住。
土地“呔”一声,紧随其上,抱起凶蛇的尾巴便往地上遁去。
凶蛇两颗圆眼珠硕大无比,露出尖牙,声音又大又嘶哑:“何人?”
哇好难听!
月老甩甩耳朵,成仙后好久没听到这么难听的声音了。
“大蟒蛇,本姑娘乃主姻缘的月老,还不快住嘴!”当真是酒壮熊人胆,月老拉紧红丝线,威胁道。
“什么无名小卒。”凶蛇不屑一顾,尾巴轻甩。
“阿呀呀,竟然敢羞辱我!!开门放土地老儿!!!”
土地无语,他刚被蛇尾甩到地上,吐出一大口鲜血,鼻青脸肿。
好没用。
那大胖蛇蛇信子一吸一吐,月老瞧准了时机,红线再一甩,缠紧蛇信,准备给他来个断舌套餐。
大蛇眼睛都没眨一下,蛇芯子又一卷,红丝线竟融入蛇芯之中消失不见,而月老被吞入他肚中。
打了个饱嗝。
土地脸煞白,立刻遁地,找回京城的路。
“师傅师傅师傅呜呜呜呜”
躲在石头后面的小孩儿瑟瑟发抖,鼻涕眼泪横流,她双手合十:“师傅您安息,徒儿这就去天界找救兵。”
说罢,化作一只小麻雀朝空中飞去。
那边。
凶蛇只觉得腹中食物翻滚,疼痛难忍,“你在里面跳什么?”
只见凶蛇腹中的月老竟然还没死。
不仅没死,还生龙活虎的将自己身上所有的红丝线尽数搜罗出来。
趁着还没被消化,上蹿下跳,一根红线绑在他的蛇胆上,一根缠着蛇心,一根连着蛇肺、蛇肝,还有两根在蛇肠上打了个结,想要顺着丝线往外爬。
也不用爬了,因为凶蛇吐了。
月老连同一堆苦水尽数被吐到了地上,她也来不及将身上的脏东西拍掉,锤了自己脑袋两次,一溜烟跑了。
打不过,打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本姑娘是俊杰。
走为上计。
————
月老殿坐落在仙界最南处,极为偏僻,殿门前有一庭院,院中的姻缘树长得十分茂盛。
棕色的树干,左右分枝,向上伸展着,上部长着的不是碧绿的叶子,而是一根根细如丝的红线,密密麻麻交织在一起,像是红色的蜘蛛网。
树底下躺着死里逃生的月老,粘粘乎乎,脏脏兮兮。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土地老儿在人间遁了大半年才回得了京城老穴,又打听到那凶蛇已被仙界制服,方才来寻月老那小徒儿。
只是这上古凶蛇竟这么不禁打吗?怪哉。
许是居安不思危,法力退化了吧。
才到月老殿,月老座下那小泼徒就哭唧唧地说自己师傅被那凶蛇吞了如何是好,土地老儿陪着一块痛哭。
“倒霉小孩儿胡说什么?”恰在此时,月老从树底下破了个洞,爬上来,大怒,“本姑娘好得很,莫要咒我。”
一大一小喜极而泣,也不嫌月老满身污秽,冲上去抱着她不肯撒手。
宿醉后头疼得紧,又从蛇肚子里死里逃生,月老身子骨要散架了似的,被他们一抱更是疼得嗷嗷叫,忙喊着“松手松手!”
又问:“那条大蟒蛇如何了?”
“被仙界制服了。”
“被仙界哄回去了。”
两人异口同声。
“……”
那晚月老的徒儿小麻雀回天庭为师傅搬救兵,死活没人理她,没办法只能发疯到处嚷嚷上古凶蛇烛九阴打进来了。
发疯果然好使,不消一刻,她便被架着跪在了天帝面前。
天帝听闻上古凶蛇烛九阴现世,一拍桌案,亲自携众仙家浩浩荡荡赶去。
小麻雀原以为是去大杀四方,哪成想,这一水的上仙过去净哄着这条蛇了,十步之外又是鞠躬又是陪笑的,好说歹说方把它请了回去。
小麻雀一拍脑门:“哦,好像还将天界广恒宫以南都划给了那凶蛇……”
“广恒宫以南?那岂不是月老殿也被它收入囊中?”
仙位卑微啊,月老捶胸顿足。
“可恶的权势!”
“不过天帝派人来说了,那凶蛇目空一切,也断不会将这小小的月老殿放在眼里,更不会真霸占了去,让我在这等着师傅,若是您回不来便让我替了您的职。”
“岂有……哎哟!”
腰间突然灼烧似的疼得厉害,月老脑中警铃大作,趁着那两人还在叽叽喳喳时,背过身扯开衣袍一看,腰间有一小蛇印记,闪着红光。
不好!
右手摊开掌心,只见手腕处隐约有几条红色丝线,左手摊开掌心,手腕处也是出现了几条红丝线,陷在肉里,和血管交织着,她胡乱往外扯,扯了一根又一根,腕上快血肉模糊了也不见丝线减少。
“完蛋了!!”惊叫划破天际。
土地老儿与小麻雀都被吓得一哆嗦。
古人诚不欺我,喝酒果真误事啊!
月老欲哭无泪,昨夜与那大蟒蛇打斗时便是用的姻缘红线,加之被吞入蛇肚后她又将全身上下的红线都缠到了那大蟒蛇的五脏六腑中,一仙一蛇如今可谓是“情比金坚”了。
一想到自己依偎在那大蟒蛇怀里玩蛇尾巴的画面,月老浑身抖了抖,觉着很是辣眼。
一会又想到大蛇恼羞成怒,直接给她大卸八块……
啊太可怕了,还不如躺在他怀里呢!
不对,大蟒蛇法力深不可测,谁知道红线对它有无作用?
这一堆的红线饶是天帝来了也是解不开的,本来常人一根红线系在手腕足已,“相思”也不过是让她们对彼此念念不忘。
可大蟒蛇是在五脏六腑里,嗷,还有舌头里,若不得解,那“相思”犯起来可就是神魔难挡的肝肠寸断般的痛苦了。
救命啊,怎么成仙了还有大祸要临头,她就不配享福吗。
可恶。
说曹操曹操到,殿外飞来一只小彩蝶,翅膀扑棱地飞快。
“快跑,快跑,月老快跑,”
远远地便听见它慌慌张张的声音,
“有一条大蛇闯到天界到处寻你,说要杀了你!”
月老汗都要下来了,上仙们都要鞠躬陪笑的角色,整死她岂不是跟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
她摸着小麻雀的脑袋,手不受控制的颤抖:“乖徒儿,为师历劫逃命去了,这月老殿你先替为师打理着。”
又将小麻雀的手放在土地老儿手心:“土地老儿,有空帮我养养这只鸟,别让她死了就成。”
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震耳的声音,沙哑难听,不怒自威:“出来。吾要杀了你。”
土地老儿一转身,月老早就影儿都没了。
真快。
“劈里啪啦”,电闪雷鸣,黑雾以一种势不可挡地姿态卷入殿中。
粗大的蛇尾一甩,土地和小麻雀二仙重重摔倒在地,闪电般又卷过土地的脖子将他悬在半空。
“人呢?”巨蛇的嘴大张,露出倒钩的蛇牙,声音却异常地温柔。
土地一口气上不来,一张脸憋的紫红,只能“唔唔唔”地左右手乱晃。
倒在地上的小麻雀边哭边大喊:“大坏蛇你快把土地放了,你昨夜不是已经将师傅吃了吗怎么还来问我们!”
硕大的蛇眼覆盖着一层透明的鳞片,一瞥过来冷意十足。
小麻雀瞬间禁了声,往后挪了挪,尽量让自己不要太显眼。
“不知死活。”蛇尾用力,正欲将土地绞死。
“蛇尊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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