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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海之音
明泽仙门三年一度的内门大会上,骤然杀出了一匹黑马。
一个极度嚣张的女弟子,拿着仙门内最常见的清洁扫把,接连挑落同届弟子,一路过关斩将杀进了决赛。
看台上顿时炸开了锅,弟子们议论纷纷。
“好生凶猛的招式,照这势头,今年的魁首非她莫属了。”
“这话可未必 —— 师兄莫不是忘了?玄清宗三长老几乎内定要收的那位,不也在决赛名单里么?”
“哎,我等苦矣,仙门又来了一位天赋怪。”
“桑虞、桑虞……”台下也有人认出了她的身份,大叫到:“我想起来了,她是秋葵山的那位杂役弟子,昔日早课时总能看见她在湖边清扫落叶。”
这话一出,看台上的喧闹瞬间滞了滞,众人脸色又是一变。
在明泽仙山,只有出生普通、天赋不足的凡人才会沦为最低阶地位最低下的杂役弟子,兼顾修行的同时还要负责仙门内大大小小的粗活累活,普通弟子大多对此嗤之以鼻。
再想起方才比试的场景,与桑虞对过几招的同届弟子们脸上更是挂不住,青一阵白一阵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不光为输给她,也有因为重金购置的宝剑竟不敌那潦草扫把,滑宗门之大稽!
此时,再度赢下一局的桑虞累得气喘吁吁,细密的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染红了她白皙的小脸,唯有一双眼睛盈亮而有神。
若是让她听见台下关于她手中武器的讨论声,定要替自己辩解道——非也非也!并非存心让同门挂不住脸,而是她实在太穷了。别说一把像样的灵剑,就连最基本的护心符她都买不起望而却步。
桑虞在宗门内当了三年的杂役弟子,日日行清扫之事,这扫把实在是用得得心应手,一人一物如同做了夫妻一般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不过片刻,喧闹的锣鼓声骤然炸响,一下一下敲得急促又响亮,无情宣告着短暂休息时间的逝去。
桑虞平顺着呼吸,在心里盘算着下一场魁首和亚魁之争她该如何赢?对手可是那位……
光是想想,就已经让她手心冒出冷汗的可怕程度。
这般思索着,一道青影驭剑而来,剑身划破空气带着不加掩饰的狂妄。少年足尖轻点剑面,便如鸿毛般轻盈落上台来。
正在凝神调整的桑虞不可避免地被动静吸引。
她抬头,与对方凉薄的眼撞上,那张精致漂亮到近乎妖异、又带着几分森然鬼气的脸强势闯进了她的视线。他一如既往地静静扫视着她,带着几分她看不懂也不理解的不满情绪。
冷脸侧身与她错肩而过,乌发擦过她仍泛着薄红的脸颊。
桑虞下意识摸了一下脸。
好痒!
不过晃神一秒,她便凝着鼻息,握紧扫把,摆出进攻姿态回头。
仍依着宗门辈分,微微躬身,谦逊地说:“沈珩师兄,请赐教。”
名为沈珩的少年穿着宗门统一的冬青弟子服,他身材单薄纤瘦却不显羸弱,反倒衬得身姿挺拔。本就生得一副阴美长相,寻常衣饰穿在他身上也如锦上添花。
她总觉得他身上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鬼气,这也许来源于他肩前垂落的墨发和黑如点漆的眸子,将人印在眼里时总是会让对方从脚底开始战栗。
此刻沈珩静静立身站在对面,依旧阴恻恻地凝视着她。听见她唤他名字,嘴角竟然罕见地上升两个像素点,那股不满情绪也随风散去。
见他这般,桑虞顿觉大事不妙。
平心而论,他笑起来是真的夺目好看,连眉眼间的阴冷气都被冲淡几分。可桑虞半点欣赏的心思都没有,只觉得惊悚。
作为仙门第一冷脸王,这厮上一次这么笑还是在围剿魔物的时候。手段之残忍,场面之血腥,她不过是远远在队伍里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反胃。
比魔还像魔,病态到几乎没人敢上前去制止一下,唯恐刀剑无眼。
桑虞暗自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沈珩于她,本就是降维式的实力碾压。
休息时她看过他比试,皆是一招制敌,赢得毫无悬念。桑虞的目标是接他三招。
扫把在手心一次又一次调整了进攻的方向,举头欲要劈去。沈珩嫌弃地看着她手中的破烂,似乎是不想被这种东西沾染到,甩手抛给她一把明显造价不菲的大剑,又沉声说:“我让你三招。”
桑虞:“行。”
稳稳接过武器,她便收了扫把,眼冒金光。
这用钱堆出来的宝贝就是不一样。
好剑!好剑!
她试着挥舞了一下,剑破空时还泛着未烬的细碎流火,顺手程度短短三秒竟然超越了她与扫把培养了近乎三年的感情。
桑虞爱不释手,喜笑颜开。沈珩嫌弃的眼神又瞬间给她从头到尾浇灌了一盆拔凉拔凉的冷水。
哦,她又不小心漏出了让人鄙夷的贫穷的味道。
桑虞在心里流着苦泪。
我恨有钱人!
早晚将你们通通踩在脚下!
手上却没半分迟疑,卯足力气挥舞大剑向沈珩攻去。流火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壮丽瑰美的圆弧,带着破风的锐响。
桑虞就没指望这招能砍中他。
这人的修为在同龄人中已经达到了恐怖如斯的碾压地步。
哪会被她这三瓜两枣伤到。
果然,他侧身轻躲,转身的脚步优雅得像是在与她共跳华丽的舞蹈,轻轻松松就化解了她这一记死招。飘零的黑发拂过她的眼睛,又是微凉的痒意。
桑虞见状,立刻使出第二连招,却听见他批判的声音在耳边幽幽传过来,如同鬼魅,“太笨重、太慢、力道太弱。”
他扶着她左手手臂往上抬了一抬,“这个位置便做得不对。”
说罢,手指擒住她纤细手腕挽出漂亮的剑花。
桑虞往后退了几步,被他轻触的地方隐隐发热发烫。
这人还是一如既往该死的可恶,她又气又恼,“比试就比试,别言语羞辱我!”
沈珩又笑了,“这才哪到哪。”
“桑师妹,加油啊!”台下弟子们见她连连落败,开始出声鼓励她。
平日交好的弟子大叫道:“桑师妹,干倒他,你可是我们秋葵山最后的希望!”
“桑师妹!”
“……”
此起彼伏唤着“桑师妹”的声音,连带着原本紧张的气氛也变得松快了许多。
谁不喜欢看菜鸟逆袭,将昔日强者踩在脚下的爽戏?桑虞稍微来了点干劲,连带着沈珩的骤然冷下去的脸都看着可爱了几分。
中肯地评价道:“沈珩师兄,你人缘好差啊。”
他置若未闻。扭头看着欢呼雀跃的人群,听见那个被大声宣之于口的名字,眉眼是消散不去的阴郁。
“师兄。”桑虞奋力使出第三招。
沈珩这次没躲,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她拼尽全力也只是削下他一片冰冷衣角。
三招结束。
与此同时,沈珩的本命法器骤然出现在他手心,潋滟的水光裹着剑气,毫不留情地与她手中的剑互砍。
流火与潋水在空中撞出完美的景象,像人间的最绚丽的焰火一般闪闪发光,金铁交鸣,惊天动地。
桑虞终于有实感地意识到自己与他的差距。
他速度太快了,强准狠,攻势带着不要命的决绝。她接下他这一招,半边手臂被震得发麻。
“沈珩师兄。”她试图唤醒他的良知。
只是比赛切磋而已,不要像猎魔那般攻击她啊!
“知道错了?”他看着沸腾的人群含糊说道。
“什么?”桑虞接下一招,疑惑回道。
哦,沈珩想,那便是不知错不认错。
又是飞快的招式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桑虞根本看不清他的攻势,只能凭着求生的本能胡乱接招。
此刻她当真有种“吾命休矣”的感觉。
感觉今天不仅不能通过内门大会实现阶级跨越摆脱清扫女工的宿命,反而会累死在这。
不知被迫接下对方的多少招,桑虞终于找准间隙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即使已经累得不轻,眼眸依然泛着坚韧坚毅的光,亮得惊人,比剑花更美更惊艳,全然倒映着他卑劣狭隘的影子。仿佛他避无可避。
少女执剑,眉宇间的疲惫消散大半,昂首说:“沈珩师兄,当真如此恨我?”
她早看出来了,这厮就是故意的!
故意虐她针对她。故意将攻速降到了她勉强能跟上的地步,却招招凶猛,逼她停不下来只能不停接招,被动地“他进她退”,好欣赏她招架不住、筋疲力尽的狼狈模样。
他明明也可以向对待其他弟子一样一招击飞她。
她不知何时惹得他厌烦之极,总能撞见他阴沉沉窥视自己的不满模样。
他想报复她,桑虞偏偏不如他意。
弃剑对着裁判,声音认真清亮说:“我认输,是我不敌沈珩师兄。”
说完,将剑还给他。
内门大会也在这一刻昭告结束。
亚魁桑虞头也不回地走下竞台。
刚迈下台阶,体力灵力突然疯狂涌动起来,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少女大惊。
——瓶颈了许久的筑基中期,在这一场单方面虐菜的高强度比试后,毫无征兆地突破了,直达金丹期。
桑虞猛地转身回头。
肩不疼了、手不酸了、人不累了、看不顺眼的沈珩也不讨厌了。
能打!她还能在接几百招!
可乐极生悲。下一秒,脑袋里“嗡”地一声,几排三D环绕效果的文字,强硬涌入她的灵海,疯狂宣泄叫嚣着:
【喜欢我喜欢我喜欢我喜欢我喜欢我喜欢我……】
【看看我看看我看看我看看我看看我看看我……】
【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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