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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布兰奇菲尔德帝国东部,帝都圣光城。
夕阳的光线斜照在宽阔的青石板街道上,路边的银杏树排列整齐,茂密的枝叶在头顶交织成一片金色的海洋。阳光透过叶隙,洒在行人的身上,映出点点跃动的光斑。
皇宫外的市集正值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推着木轮车的小贩高声叫卖蜂蜜面包,空气中飘着麦子和蜜糖的香甜。一位杂耍艺人熟练地抛接着几颗水晶球,球体反射出晚霞的光彩,引来孩子们一阵阵惊呼与拍手。偶尔有一队身穿银亮铠甲的静语骑士迈着整齐的步伐经过,铠甲摩擦发出轻微的铿锵声,给这幅繁华画卷添上一笔庄严的色彩。
在这片喧闹与安宁交织的景象中,莉泽洛特与亚丝明并肩走着。莉泽洛特·冯·布兰奇菲尔德今日难得脱下繁复的宫廷裙装,换了一身简便的浅蓝色连衣裙,金色长发编成松软的发辫垂在肩侧。亚丝明·塞勒内则穿着真理学院的深紫色魔法师长袍,赤色的眼眸在夕阳下如同融化的琥珀。
“这里的热闹和生气,总比宫里那种沉闷的安静好。”莉泽洛特轻声说道,目光扫过一旁小摊上旋转的彩色风车,嘴角难得地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她伸手轻轻碰了碰风车的叶片,看着它转动起来,带起一阵微风。
亚丝明转头看她,眼里带着温和的调侃,说:“每天的课程和没完没了的礼仪确实烦人,能偷到这点空闲是好事。不过,莉泽,我得提醒你,大陆通史的作业后天就要交了。瑟拉尼斯院长可是明确说了,迟交一天扣十分。”
莉泽洛特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她佯装生气地轻轻推了下好友的肩膀,说:“亚丝明!你又在我最开心的时候泼冷水。那些书厚得能当盾牌,内容又干巴巴的像是存放了三年的面包,我每次翻开都想打瞌睡。”
“正因为难啃,才要早点开始。”亚丝明笑着侧身躲开,目光却被路边一家店铺橱窗反射的奇异光泽吸引。她自然地拉住莉泽洛特的手腕,“莉泽,你看那家店——橱窗里是不是有什么在发光?”
莉泽洛特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眼睛一亮:“是新到的精灵工匠做的饰品?”
“嗯,是从凛冬城邦运来的。莉泽,要去看看吗?”亚丝明轻声问,手仍轻轻搭在好友手腕上。
“好呀!”莉泽洛特立刻把烦人的作业抛到脑后,反手拉住亚丝明的手,两人一起走向那家店铺。
推开镶着彩绘玻璃的店门,门上的铃铛清脆作响。
店内光线柔和,飘散着淡淡的檀木和香根草气味。四周的丝绒衬垫上摆放着各种饰品——秘银细链、月光石戒指、火欧泊飞鸟……每一件都设计精巧。
莉泽洛特的目光立刻被柜台中央一枚嵌着绿宝石的蝴蝶胸针吸引。宝石切割成精致的蝶翼形状,纹理细腻,在灯光下流转着深邃的光泽。就在这时,窗外最后的阳光迅速消失,夜幕悄然降临。但那宝石仿佛被唤醒般,荡漾开层层绿色光晕,光彩流动,如同活的一般,在昏暗的店内格外醒目。
“亚丝明,快看!”莉泽洛特轻声叫道,本能地抓紧了好友的手臂,“它好像在发光……不是反射灯光,是自己在发光!”
亚丝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赤色的眼眸中露出赞叹:“真的很美。这种光泽确实是精灵工艺特有的处理手法。据说只有经验丰富的老工匠才能在宝石中封存一缕自然之光,让它随着昼夜交替产生微妙的变化。”
莉泽洛特松开亚丝明的手臂,转而靠近橱窗,几乎要把脸贴上去。她伸出手指,隔着玻璃小心地描摹蝴蝶胸针的轮廓,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真实易碎的蝶翼:“做得真细致,像真的一样。你看这翅膀的纹理,还有宝石内部的絮状结构……会不会是产自鹿冠林的生命之翠?我好像在宫廷珠宝图鉴里见过类似的记载。”
亚丝明凑近细看,两人的肩膀轻轻靠在一起,金发与棕发的发梢几乎相触。她正要说话——
窗外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这不是夜晚自然降临,而是被一种更深的黑暗吞噬!
紧接着,几道惨白的闪电猛地划破天空!那光芒没有立刻消失,反而扭曲地滞留了一会儿,像一道道裂痕刻在天幕上,把地面上每一张惊恐的脸照得一片灰白。闪电无声,却带来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随即,惊雷炸响!不是寻常的雷鸣,而是仿佛大地本身在咆哮的巨响。地面剧烈震动,货架上的商品噼里啪啦地往下掉,瓷器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
集市上所有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瓷器破碎的刺耳声响和人群惊恐的尖叫。人们四处奔逃,推车被撞翻,货物散落一地。孩子们被吓哭,被父母紧紧抱在怀里。
“小心!”亚丝明反应极快,迅速伸手护住莉泽洛特的头顶,另一只手挡开一个从架子上滚落的银制烛台。烛台“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滚了几圈。
柜台里的饰品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店铺窗户玻璃剧烈震动,仿佛随时会碎裂。店外的惊叫声、奔跑声、马蹄声混成一片混乱的交响。
“怎么回事?!”莉泽洛特慌张地抱紧亚丝明的胳膊,身体微微发抖。她毕竟是公主,经历过宫廷训练,很快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但声音还是微微发颤,“这不是普通的雷暴……天空的样子不对劲……”
亚丝明深吸一口气,另一只手仍稳稳地护在好友身边,赤色的眼眸紧盯着窗外诡异的天空。
“这能量波动带着吞噬一切的气息。我虽然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但根据《七宗罪魔王》记载,这种现象很可能是来自七宗罪魔王之一的暴食魔王。只有那种吞噬万物的力量,才会让光线都显得如此饥饿。”
莉泽洛特难以置信地望向窗外,声音微微发颤:“难道是十六年前被罗莎琳德封印的暴食魔王塞莱斯特?”
“看来你上课有认真听讲。”亚丝明轻声说,试图用熟悉的调侃缓解紧张气氛,但她的嘴角绷得很紧,“不过现在不是夸你的时候。如果封印真的松动,我们必须立刻行动。”
莉泽洛特苦笑着捏了捏她的手臂:“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不过谢谢你,亚丝,我感觉好些了。”
“还不是你抱得太紧。”亚丝明嘴角微扬,随即正色道,“如果魔王力量的宿主没死,那么宿主就还是令人恐惧的七宗罪魔王……所以,塞莱斯特的封印恐怕已经……”
莉泽洛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慌,松开紧抱亚丝明的手,转而坚定地握住她的手掌:“亚丝明,如果真是塞莱斯特破除了封印,帝国必须立刻行动。现在学院需要你,你是时间系首席,瑟拉尼斯院长一定需要你的判断。我也必须回宫见叔父,皇宫需要准备应对可能袭来的危机。”
亚丝明点头,手指收紧,与莉泽洛特相握。
“好。莉泽,路上一定要小心,让静语骑士护送你回去。现在的街道太混乱,不要独自行动。”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嵌有流动星沙的挂坠,链子是细细的银丝,坠子是一颗晶莹的球体,内部仿佛有星河在缓缓旋转。
她郑重地将护符放进莉泽洛特掌心,指尖轻触对方的手腕:“这是时之沙护符,我做过特殊处理,就算不懂魔法,只要集中精神也能用。危急时刻它能减慢你身边小范围的时间流逝,为你争取一点反应的时间。虽然只有几秒,但有时候几秒就能改变一切。”
莉泽洛特没有推辞,紧紧握住护符。宝石微凉,但很快被她的体温焐热。她抬起另一只手,指尖在亚丝明的手背上轻轻停留,一个短暂却温柔的触碰。
“谢谢你,亚丝。你也一定要小心。回学院的路上别用魔法引起注意,现在城里不知道还藏着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千言万语都在这短暂的触碰和交汇的目光中传递。她们从童年相识,一起长大,经历过课堂的枯燥、宫廷的束缚、对未来的迷茫,也分享过无数秘密和梦想。此刻危机当前,那份深厚的默契让她们无需多言,便知对方所想。
亚丝明拉起兜帽遮住棕发,最后看了莉泽洛特一眼,转身汇入混乱的人群。她的深紫色长袍在奔跑的人群中并不显眼,很快就像一滴水融入河流,朝真理学院方向快步离去。
莉泽洛特站在店铺门口,看着好友的背影消失,才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蓝色裙装,把护符仔细收进贴身的口袋。她挺直脊背,脸上慌乱的神色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属于王储的冷静与威严。
她快步走向正在维持秩序的静语骑士。骑士们已经组成人墙,疏导惊慌的人群,并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带队的静语骑士团副团长理查德·雷文克洛斯见到公主走来,立即停下手中事务,右手抚胸行礼:“公主殿下!你没事吧?这里太危险,请允许我立刻护送你回宫。”
莉泽洛特点头,声音清晰而果断:“理查德,马上护送我回宫见国王!同时传令下去,加强城墙守卫,派斥候出城侦查黑暗来源,但不要深入,安全第一。通知城内各区的治安官,维持秩序,防止踩踏和趁乱犯罪。”
“遵命,公主殿下!”理查德眼中闪过一丝钦佩。这位年轻的公主在危机面前表现出的冷静和果断,已经颇具王者风范。
他立刻命令一名骑士将皇家马车驱至店门前。马车由两匹纯白的骏马牵引。理查德和其余六名骑士组成严密的护卫圈,将莉泽洛特护在中间,剑已出鞘半寸,警惕地扫视四周。
莉泽洛特登上马车,在车厢内坐定。透过车窗,她回望那片被诡异黑暗笼罩的天空。闪电仍然不时划破黑暗,但已经稀疏了许多。街道上的人群逐渐被疏散,店铺纷纷关门,整座城市正在从突然的恐慌中恢复秩序,或者说,正在准备迎接可能到来的更大风暴。
十六年前的噩梦,难道要再次上演?莉泽洛特握紧了拳头。那时她还只是个婴儿,但从宫廷记载和长辈的讲述中,她知道那场由暴食魔王引发的灾难夺走了多少生命,差点让帝国陷入崩溃。
无论敌人多么可怕,作为帝国继承者,她绝不能退缩。她不是十六年前那个需要被保护的婴儿,而是即将担负起这个国家未来的王储。
她轻轻按了按口袋里的时之沙护符,宝石的轮廓透过布料传来温润的触感。亚丝明的礼物,朋友的关心,让她心中涌起一股坚定的力量。
而在城市另一端,真理学院的预警钟声已经敲响,浑厚的钟声穿透夜色,传遍全城。钟声一声接一声,不急不缓,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庄严,仿佛在宣告:风暴将至,做好准备。
马车在寂静下来的街道上疾驰,马蹄声清脆而急促。莉泽洛特闭上眼睛,开始在心中梳理见到国王后需要汇报的内容、需要调动的资源、可能需要提前准备的预案……
而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黑暗的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贪婪的、饥饿的、永不满足的东西。
但此刻,至少她不是一个人。
马车驶入皇宫大门,厚重的门扉在身后缓缓关闭。圣光城的夜晚,注定漫长。
……
会议结束后,维勒克斯国王命令骑士团团长罗兰·雷文克洛斯立即前往鹿冠林,向居住在那里的罗莎琳德·西尔瓦里安寻求援助。身为王储的莉泽洛特,身边的护卫力量也增加了好几倍。
深夜,失眠的莉泽洛特走到窗边,碧绿的眼眸中充满忧虑。
她低头看着掌心里的时之沙护符,轻声自语:“亚丝明,愿你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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