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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塑师的邀请
初秋的寒雨像是给城市罩上了一层灰色的薄纱。凌晨三点,市刑侦支队重案组组长江澈却感觉不到一丝凉意,他胸口憋着一团火,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城西,废弃的美术学院雕塑工坊。即使外面拉起了警戒带,闪烁的红蓝警灯撕裂了夜幕,也无法驱散现场那股令人作呕的诡异气息。
不是血腥,而是一种混合着泥土、旧石膏和某种……防腐剂的甜腻味道。
一具男尸被摆放在工坊中央。不,不是摆放,是“塑造”。
死者全身被一种特殊的灰白色黏土仔细地覆盖、塑形,摆出一个罗丹《思想者》的姿势,每一块肌肉的纹理都被雕刻得栩栩如生。他低垂着头,仿佛在沉思,如果不是从那微张的、被黏土封住一半的嘴唇里能看到苍白的皮肤,以及脖颈处一道细密、精准的割喉伤口,这几乎可以被视为一尊杰出的雕塑作品。
“死亡时间超过48小时。死者赵铭,三十二岁,本市‘新锐’画廊的老板。”副队长老杨捂着鼻子,声音沉闷,“凶手……手艺不错。”
江澈没说话,他戴着白手套,蹲在“雕塑”前,目光锐利如鹰隼。他强迫自己忽略那艺术化的残忍,专注于细节。现场被打扫过,没有脚印,没有指纹。凶手冷静、缜密,且有极强的表现欲。
这已经是三个月来的第三起。
第一个受害者被塑成了“掷铁饼者”,第二个是“舞蹈者”。媒体已经给这个连环杀手起了个绰号——“雕塑师”。
“画廊老板……”江澈站起身,脱下沾染了黏土气味的手套,“前两个,一个是不得志的画家,一个是艺术评论家。都和文化艺术圈相关。凶手在筛选他的‘原材料’。”
压力如山。上面要求限期破案,舆论已经沸沸扬扬。江澈几天没睡好,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他腰杆依旧挺得笔直,像一柄宁折不弯的军刺。
回到局里,已经是早上七点。会议室烟雾缭绕,气氛凝重。
“凶手对古典雕塑有深入研究,具备专业的雕塑技巧,可能系统学习过美术。”江澈指着白板上的现场照片,声音沙哑却坚定,“他的作案周期在缩短,表现欲在增强。我们需要立刻排查本市所有美术学院、雕塑工作室的近离职人员,以及有相关前科……”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打断了江澈的部署。
局长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男人。
会议室里几乎所有的人,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来人很高,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一颗扣子,外面套着件深灰色的羊绒马甲。他看起来二十八九岁,面容俊美,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眼,深邃,带着点漫不经心,扫视全场时,却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剖开每一个人。
这与警局格格不入的雅痞气质,让在场的刑警们都皱起了眉头。
“给大家介绍一下,”局长清了清嗓子,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无奈,“这位是陆延昭,市局特聘的犯罪心理学顾问,从今天起,加入‘雕塑师’专案组,协助江澈组长工作。”
一阵细微的骚动。犯罪侧写师?还是个这么……招摇的?
江澈的眉头瞬间拧紧。他需要的是能一起冲锋陷阵、排查线索的战友,不是一个看起来需要被保护在象牙塔里的“顾问”。
陆延昭仿佛没察觉到那些质疑的目光,他径直走到白板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些血腥而诡异的现场照片,眼神不像是在看罪案,倒像是在欣赏某个后现代艺术展。
“思想者……”他轻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看来我们的‘雕塑师’先生,对这次的作品很满意。”
他转向江澈,伸出手,笑容疏离而标准:“陆延昭。以后请多指教,江组长。”
江澈看着他伸出的手,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这双手适合拿笔,拿酒杯,但不适合握枪,也不适合在罪案的泥沼里摸索。
江澈没有动,只是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冷硬如铁:“江澈。我这里只需要服从命令、按规矩办事的兵,不需要指手画画的旁观者。”
空气瞬间凝固。
陆延昭的手悬在半空,他却不觉得尴尬,自然地收回手,插进裤袋,笑容反而深了些,带着一丝玩味。
“规矩?”他微微歪头,目光落在江澈因紧绷而线条清晰的下颌线上,“江组长,当凶手开始用尸体创作时,他早就把你们所谓的规矩,踩在脚下了。”
他往前一步,几乎与江澈鼻尖相对,声音压低,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
“他在邀请我们参加他的个人艺术展。而你们,连请柬上的暗语都还没看懂。”
“比如,”陆延昭的视线越过江澈,再次投向白板上“思想者”的照片,眼神锐利如刀,“你们谁注意到,死者右手拇指和食指指尖,沾着一点极细微的、不同于覆盖他全身的……蓝色黏土?”
一句话,如同惊雷,在寂静的会议室炸响。
所有刑警,包括江澈,都猛地一愣。现场勘查报告里,根本没有提及这一点!
江澈猛地转头,死死盯住照片。在放大的细节图上,死者被黏土覆盖的右手,那两根手指的缝隙里,似乎……真的有一丝不协调的蓝色?
他是什么时候看到的?报告还没出来!他甚至还没去过现场!
陆延昭欣赏着江澈脸上无法掩饰的震惊,微微一笑,那笑容像月光下的冰湖,美丽而寒冷。
“看来,我们得重新聊聊,‘规矩’这两个字了,江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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