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帮我还钱

　　罗行站在没有关机的电脑前。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眼前的屏幕亮着光，照亮了杂乱的桌面和罗行面前的一小块地方。
　　罗行紧盯着荧光闪烁的屏幕。电脑上被设定了一个自动销户的银行账户，被一个陌生的程序带着跑。
　　还有三分钟四十三秒零二。
　　罗行抬起手腕看了看左腕部那只碎冰蓝的机械表，来自一个上世纪很火的英国品牌。这个时代已经很少有人会带这样的表了。
　　只不过这表是崔谨恕送给她的罢了，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罗行再次将目光投向屏幕上那个银行账户的户主。
　　崔谨恕。
　　这个账户里有一亿五千三百万的存款，在这个自动销毁的程序带动下，这笔钱正飞速向外转移着。
　　不难想象，等到这个程序归零自爆，这笔存款就会彻底消失在她面前。
　　两分二十七秒零九。
　　罗行拿出自己的终端，打开投影，看了看自己一片死水的通讯录。
　　通讯的对象无一例外，昵称之前都挂着一个公司名。
　　菊石。
　　她还有两分钟决定要不要拦截这个程序。
　　以她对崔谨恕的了解，这个程序虽然难解，但还是能在两分钟内终止的。
　　不然他不会放任自己就这样闯入这间安全屋，面对这个自动运行的程序。
　　一分三十二秒十四。
　　罗行闭上眼睛。
　　这时，她的终端传来一阵震动。
　　她低头一看，投影上赫然显示一个IP地址。
　　一串红字，她很陌生。
　　一看发信人。
　　崔谨恕。
　　罗行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终端机，又等了一会儿，再没有任何信息发来。崔谨恕的头像闪了闪，最终灰暗了下去。
　　她再次将目光投向屏幕。
　　奇迹并没有发生，现在账户里的钱只剩下二百多万了。
　　四十一秒零五。
　　三十七秒零二。
　　二十八秒三十。
　　十五。
　　八。
　　七。
　　六。
　　五。
　　罗行闭了闭眼，转身离开了电脑。
　　现在她的当务之急，就是在公司的人找到这里之前离开。
　　背后传来清脆的提示声。罗行还是没能忍住，回头看了屏幕最后一眼。
　　屏幕上银行账户消失了，程序也终止了，现在取而代之的是——
　　她自己的照片。
　　罗行愣住了，她看着屏幕上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那是她十八岁生日时拍的照片。照片中的她端着一个蛋糕托盘，头戴着歪斜还破了一个角的生日帽，面无表情地看向镜头，手上正戴着那块碎冰蓝的手表。
　　而拍下这张照片的，正是崔谨恕。
　　只一秒，照片消失了，屏幕瞬间回归漆黑，液晶屏上只剩下罗行错愕的表情。

　　周一，要命的周一。
　　白衹一掌拍向身边的闹钟，在她的掌力之下，那块小小的电子板在桌上无力地蹦了两下，连着电线一起掉下了桌子。
　　白衹一手揉着眼睛一边打着哈欠坐起来，烦躁地扯掉了左臂上缠绕的电线和右臂上的心电监护仪，抓起枕边那个长得像助听器一样的东西戴上。
　　本来还想给闹钟通上电，好在自己赖床的时候直接把自己电醒，幸好在睡前想起了自己还挂着一个监控脆弱心脏的监护仪，要是真通了电，监护仪不把整个公司的人都闹起来才怪。
　　白衹下床，蹬开床下杂乱的衣物，光着脚往浴室走去。
　　这间占地一百平的顶层复式目前只有她一个人住，哪怕起床之后裸奔都不会有事。
　　白衹哈欠连天地进了浴室，点亮面前的镜子，淡蓝色的荧光逐渐弥漫了整个浴室。
　　正在她打算伸手去拿梳子时，镜面上传来提示音。
　　有任务来了。
　　白衹看着镜面。
　　【任务类别：迎新。】
　　【任务内容：生物信息数据录入。】
　　【时间：两小时二十七分后。】
　　【地点：菊石科技总办公楼二百七十五层人事部。】
　　白衹随手一划，镜面在显示大大的“已阅”二字之后归于平静，只剩下蓝色的水波纹浮动。

　　三个小时后。
　　白衹身着樱粉色帝政风长裙，脚穿一双兔子棉绒拖鞋，踢踢踏踏地一路走到了人事部办公室门口。她的脖子上挂着自己的生物信息员工证，随着她不羁的动作晃来晃去。
　　在人事部门口，她见到了一个做梦也没想到的人。
　　他还是一身漆黑工装，站在人事部门口直直地盯着门牌看。
　　幸好现在人不多，不然就凭他一米九的个子堵在办公室门口，进进不来出出不去的。
　　白衹径直走到他背后，好脾气地敲了敲他的后腰。
　　“大哥，麻烦你让让好吗？挡住我了。”
　　他转过身看着她，他的眼窝很深，低下头看她的时候眼睛被一道深深的影子遮住，但他漆黑的眼瞳却显得更加冷硬。
　　像是一块浸在血泊中的黑曜石。
　　他看是她过来，一言不发地朝一侧挪了一步。
　　白衹二话不说推门就进。
　　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淡雅的香味，像是鼠尾草加栀子花的香，不过白衹没心情分辨这个。
　　偌大的办公室呈白色卵形，入目可见圆弧形的办公用具和装饰。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站在椭圆形大理石办公桌前的身影。
　　是一个年轻女孩，身量高挑，看着足有一米七五。
　　我的眼睛肯定是尺。白衹想。
　　“小白来了，快进来。”
　　站在办公桌后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脸上挂着讨好外加谄媚的笑，随着他鞠躬的动作，那身铅灰色的西装折出一个滑稽的褶皱。
　　这时，那个背对着她的女孩转过身来，看向她。
　　她穿着一件牛仔蓝外套，里面是一件深色内搭，下身是一条工装裤，脚上穿着绑带靴。她的黑发被一个抓卡随意绑在脑后，回头看着她的时候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白衹也愣了一下，不知道眼前这个穿着随意的人是来干嘛的。此前她也接过不少入职的新人，个个都是西装革履活像金融strong男，穿成这样来入职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这就是要麻烦你接入的新人，她的生物信息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你录入了。”
　　中年男人竭力表现出一副熟络的样子，还要给白衹倒茶。
　　白衹摆了摆手，快步走到那个女人面前。
　　女人低头看着她，眨了眨眼算是问候。
　　“你叫什么名字？”
　　“罗行。”
　　那女人的声音很轻，倒是很符合她对一个入职新人的想象。
　　“合同签了？”
　　“签了。”
　　叫罗行的女人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工牌，那是一块录入电子信息的名牌，照片上的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白衹忽然觉得，这个本性冷淡的人似乎正在努力表现出积极热情的模样。
　　“多大了？”
　　“二十三。”
　　“还这么年轻，急什么？”
　　白衹长叹一声，拿起她脖子上挂着的名牌看了看，然后摸出自己的终端，扫了她名牌上的信息，数据比对过关之后，她正要关闭页面，却看见了亲属信息那一栏一个熟悉的名字。
　　“崔谨恕？”
　　白衹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是，他是我哥哥。”
　　“那你怎么姓罗啊？”白衹打开她的信息栏又看了一眼。
　　“是我的继兄。”
　　罗行点了点头。
　　那个殷勤的男人立马接话。
　　“还说呢，这位罗小姐就是被崔谨恕连累的，直到公司来找她问话，才知道自己当了他的职业担保人，这下好了，崔谨恕携款潜逃，本来也不干她的事，可是有担保人这么回事，那一亿多的钱就得她来还了。”
　　白衹再次看向她，罗行冲她尴尬地笑了笑，似乎这件事于她而言只是尴尬，一亿多似乎对她造不成一点冲击。
　　“所以你入职是为了？”
　　罗行正想说话，却被那个男人打断。
　　“公司找她来问话，要是不想被告，最好的选择就是调职，她原本是信息技术部门的，现在主动申请成为入门人，进门里的世界试试，或许还能赚到钱来弥补公司的损失。”
　　“一亿五千三百万，就算成为入门人，这也不是大多数入门人能还得起的。”
　　白衹将罗行的名牌夹在指尖翻了翻。
　　“所以她申请成为无职业年限入门人，只要人还在世，与公司的合同就一直有效，直至还清欠款为止。”
　　男人忙不迭地说。
　　白衹有点诧异地看着她，罗行还是好整以暇的样子，仿佛落得如此地步不是非她所愿，而是她一手策划的。
　　不过也确实不关她的事。
　　白衹耸耸肩，对着罗行一勾手。
　　“跟我来吧。”
　　“您慢走！”
　　男人走出办公桌后，恭谨地冲离开的二人聚了个躬。不过白衹也没空看，她推开办公室的门，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
　　罗行看她探头探脑的，禁不住问：“怎么了？”
　　“刚才有一个……”
　　白衹忽然想起了什么，唇边露出一个诡秘的微笑。
　　“算了，反正你迟早会见到他的。”
　　“好的，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罗行问。
　　“当然是录信息领账号，有了入门人的ID和账户，你就正式成为那些亡命徒中的一员了。”
　　白衹揶揄道。
　　“看你的样子，从没接触过门世界对吧？”
　　“是的。”
　　“那可有的受了，来自一个前辈的忠告，最好提前准备遗嘱，并且我建议你在遗嘱中加上一句话——”
　　白衹停下脚步，樱粉的裙边轻轻擦过罗行的裤腿，她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不要当担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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