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分拣师

　　初冬季节，有一些寒冷，街上比平日里热闹了一些。

　　圣母广场装饰一新，巨大的屏幕上在播放着战争胜利的宣传片。一周后就是一年一度的胜利日，今年因为是战争胜利三十周年，新洛城会举办盛大的庆典。

　　邻桌的年长者向身边的孩童们讲述着那场战争的残酷。

　　双方倾其国力，打了整整四年，先后增兵几十次，后来伟大的拓拜西公爵带来了强大的‘超级人类’，最终我们取得了胜利。

　　因此如今的孩童们是幸福的，他们生在了和平的年代。

　　孩子们仰着头，眼睛睁的大大的。

　　而一旁的冯朗只默默的低头吃饭，对于这些没有一丝好奇。他对胜利日的理解就是，会休假三天。

　　吃完饭回到自己居住的小屋，老式的木门还会发出吱呀的声音，楼道里也有股熟悉的霉味，这里原本是战后科研人员的安置居所，后来的这些年，老一辈的科研人员陆续搬出去了，这里就仅剩少量的住户了。

　　“咚咚咚”

　　坐在沙发上的冯朗抬起头，他当然听到了敲门声，自从他将原本的感应系统拆除了以后，任何人来这里，就只能使用最原始的敲门法了。当然这里除了焕和没有人来过。

　　“你还有心思逗猫？你只怕出门都得被围攻了！”带着鸭舌帽的焕和说话还有些喘，显然他刚刚赶过来。

　　冯朗放下猫猫，起身给焕和拿了瓶能量水边说道“那我该怎么办？难道让我学那些艺人开个说明会，请上几十家媒体来辟谣吗？”

　　“别说，你这张脸当艺人绝对够格了。”焕和喘匀了气接着说“不过你打算怎么办？任由大众的口水淹死你？我看了那些爆料，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还有照片，你真的不认识那位姜医生？”

　　“嗯，不认识。”冯朗边给萨莉喂了根肉干边答道。

　　“好吧，这叫什么事儿啊！你这几天尽量别出门了，作为新闻主角避一避风头。不过有一说一，那位姜医生长得真漂亮啊，据说从小就是学霸，这人设塌得也太快了！”

　　“庶民能学医的，自然是极为努力和聪明的。”

　　“也未必，或许是伪装的呢，不然汤家可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能娶她？总之你这两天自己小心些吧。别成了炮灰。”焕和虽然是个庶民，但是对于新洛城的上流阶级，倒是比他了解得多。

　　“你今天不用工作？小心分值不够变忏悔者。”冯朗倒是不太操心自己，转而关心焕和，成年之后工作时间和纳税金额不达标，将降级为忏悔者，不能随意迁徙去其他城市，也无法分配到医疗资源。

　　“要去工作的，胜利日才会休息。顺道来看看你。一会儿就得走。”果然大家都活在降级的恐惧中。

　　焕和离开了以后，冯朗抱着萨莉浏览起了这两日新洛城的头号新闻:三圣医院前院长汤远，和儿子半年内先后死亡，而SCI三天前带走了汤家的儿媳姜绵。一时间成为全城关注的大案。加上她庶民的出身，令人浮想联翩。他点开了几个讨论度最高的。

　　人们列出了姜医生的生平，她是庶民出身，来自边远小镇，是全国唯二获得‘光明奖’的女性医学工作者。

　　当然，人们关注的重点不在于此，而是她嫁给了在本地颇有名望的汤家，八年前的这段婚姻，在当时乃至现在，也是极为轰动的。要知道在这里，上层与庶民有着云泥之别，这两个阶层通常是不会通婚的。

　　何况是一个庶民女子嫁给了汤家的独子。民间一度传闻，是这个姜医生救过汤家的命。一时间，姜医生被视为跨越阶级的励志传奇。

　　然而，在汤院长去世不足一年，她便露出了真面目，出轨，杀夫，如今被捕了大快人心云云。

　　当然少不了声讨他这个‘小白脸’，看着自己的行轨被特意标注出和那位姜医生的重叠之处，并且附带人像在网络上疯传，言之凿凿他就是那个第三者，有图有真相。

　　难怪焕和会跑过来问他，他自己看了，都有些信了。

　　无奈的摇了摇头，冯朗不再去关注这些了。

　　索性，他也不是什么公众人物，流言对他毫无影响，他刚刚和焕和说无所谓，并不是在装酷，而是真的无所谓。

　　冯朗很小的时候，父母便去世了，抚养他长大的外婆如今也不在了，只留下了这套房子还有怀里这只叫做萨莉的猫。

　　在这世上他已没有亲人，只剩自己。对于他来说，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不要紧。

　　“咚咚咚”

　　啧，又落东西了？

　　“你好，是冯朗先生？”门外站着一个男人，身材高大，无官立体，身穿黑色西服，一派商务精英的打扮。

　　“你是？”冯朗站在门口，并没有让对方进屋的打算。
　　“鄙姓裴，裴鹤延。我是裴氏集团的总经理。也是这次旧区改造的责任方。”

　　“改造？是要拆迁？”

　　“是的，方便进屋谈谈吗？”虽然对方表现得很温柔，但冯朗还是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压迫感。

　　冯朗谈谈的扫视了对方，“不用换鞋。”

　　“裴先生是来通知我择日搬迁的吗？”冯朗看着坐在自家老式沙发上的男人直接了当的问道。

　　裴鹤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先打量了一下冯朗的家，很小，两居室，装修是老年人会喜欢的风格，房子里还有烹饪的味道，显然主人刚刚在吃饭。

　　“这里鲜少有年轻人居住，离罗尔大道和未来城都比较远。冯先生怎得一个人住在这里？”

　　罗尔大道是新洛城的大学区，那里集中了新洛城的主要大学以及中学。未来城更是富人精英聚集区。

　　“我是庶民，自然住在该住的地方。贵公司，打算怎么改造？拆了重建？”

　　裴鹤延笑了一下，手臂搭在沙发的边缘“项目，自然是有流程的，今天只是来走访剩余住户，计划是拆了，土地做其他用途。”

　　“那么，我就没有地方住了，这套房子我可才买了一年。”冯朗惋惜的说着，边说边朝厨房走去，给自己倒了杯水。

　　继而问出了所有被拆迁的人都会问的问题“那么，要怎么赔我？”

　　眼前略显稚嫩的少年，此刻看着竟有几分凌厉的气势。裴鹤延与他对视“你想怎么赔？”

　　转眼已经走到裴鹤延近前的冯朗，突然对仍旧坐在沙发上的他发起攻击，冯朗手里拿着一把折叠刀，侧面向裴鹤延刺去。

　　裴鹤延的反应则是像受过专业训练般的快速，他抬起左手臂侧身避让，身体后仰，挡住了来自冯朗的攻击，而后双手合力，不算费力便治住了冯朗，转瞬之间，攻守易形。

　　冯朗有些意外，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

　　裴鹤延只是夺了冯朗的刀，并没有其他动作。“什么时候发现的？”语气颇为玩味。

　　冯朗只是沉默，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冯朗一向讨厌逞口舌之快。

　　裴鹤延见他这样，倒是起了逗弄的心思“不说话？那就把你扒光了丢到门外，反正这里也没什么人居住，至多也就是被几个大爷大妈看到对吧？”

　　冯朗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涨红了，一双眼睛瞪着裴鹤延。

　　裴鹤延也不得不承认，这张脸确实有做小白脸的资格。

　　似乎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冯朗开口道“一进门就猜到了。”

　　“哦？那你还让我进来？”裴鹤延更好奇了。

　　“开始只是猜测，我说刚买房一年，你并没有反驳，可见你并不清楚房屋的信息，你应该是调查了我，特意过来找我的。”

　　裴鹤延一派轻松的姿态坐在别人家的沙发上，仿佛等待下属汇报工作的老板，完全没有一点不好意思。“正确，如你所料，我确实是来找你的。”

　　裴鹤延开门见山”你认识，汤义礼吗？”

　　“不认识。”冯朗回答得毫无迟疑。

　　“他是我表哥，也是，三天前被抓的姜绵的丈夫。”

　　裴鹤延观察着这个19岁的少年，企图从他的眼神看出他有没有说谎。

　　冯朗这下知道了他的来意了，毕竟这是新洛城人都在关注的案情，且他自己也算是’新闻主角之一’。焕和真是一语成谶，自己还真是莫名躺枪了。

　　裴鹤延自然没有错过他脸上的表情，“想起来了？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冯朗坦然的说道“你既调查过我，自然知道，我和你表哥一家，根本毫无交集。我也不知那些流言从哪里来。”

　　裴鹤延并没有反驳冯朗，显然，冯朗说的是事实，根据他多方的调查，也印证了冯朗确实和舅舅一家无关。

　　微微叹了口气，看着依然高度戒备的冯朗，难得的说了句“抱歉。”

　　诚意么，自然是没有的，他们这种上流，天生倨傲。冯朗也不打算和他理论，那没有意义。

　　裴鹤延走了以后，冯朗又等待了一会儿，确定对方没有去而复返，才算暂时放松了下来。

　　看来，这里是住不成了。刚刚躲到沙发下，此刻又钻出来的萨莉发出了一声“瞄……”来回应冯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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