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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来无恙
【仏耀】我偶尔会臆想
仏第一人称
如果让我选择一件高中时做过最蠢的事来说的话,那就是暗恋。听上去有些可笑。毕竟以我那时的样子,谁都不会觉得我会吃暗恋的苦。
我笑得随意,谈起情爱一向漫不经心——两周一个对象,像换季一样。
可那年,我却在一个亚洲男生身上,彻底栽了跟头。
对于为什么暗恋这么久的问题。我曾经听过一首歌,或许可以回答一下。
:是我把爱想的太天真。[1]
他叫王耀。
第一次念出他的名字时,我只感觉中文的发音很特别。在他给我解释,“耀”象征光明后,每次念出他的名字的时候,就像光滑过黎明的边缘,带着一点暖,一点凉。
他刚转来的时候,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总是低着头,指尖绕着笔转来转去,他总是独来独往。偶尔抬眼,眼神清亮得像秋天午后的阳光,照得我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我第一次看见他,就觉得他与整个教室格格不入——太安静,太干净,像画里的人。
老师将他安排在我的斜后方,我偶尔回头,就能看到他指尖转笔的动作。那节奏轻微得几乎听不见,却在我心里一下一下地敲。
我那时太年轻,以为喜欢是件轻浮的事。
我那时笑他古板,故意靠近,故意讲些暧昧又无伤的玩笑,想引他看我一眼。结果他只是淡淡地皱了皱眉,把书翻过一页。
我感到非常不痛快。
但我大概就是在那一瞬间,莫名其妙地栽进去了。
喜欢他的时候,我还没学会克制,用着对待往日情人的态度对他。
于是每个眼神都太明显,每次靠近都太刻意。连朋友都看得出我不对劲。
“弗朗西斯,你不会真的喜欢那个转学生吧?”
他们笑着问,我当然也笑着回,“不会啊,只是觉得死板的亚洲人逗着很有趣罢了。”
可是,谁都知道我在撒谎。
那年冬季舞会,礼堂灯光闪烁,人群簇拥。
我看到他站在角落,独自一人。那一刻我几乎什么都没想,就走过去,伸出手。
“跳一支吗。”
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没有害羞,也没有拒绝,只是淡淡地说:
“你不用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弗朗西斯。”
那一刻,我才意识到,他早就看穿了我。
那种自以为是的温柔,那种把爱意当游戏的小聪明,在他面前都显得可笑。
好吧,现在想想确实是。
后来我再也没邀请他跳舞。而我的喜欢,也从明亮的白昼变成了夜色深处的一点光,安静、顽固,却从未熄灭。
我只是在他身后看着他,偶尔在走廊擦肩而过,偶尔在梦里重复那一句:
——你不用对每个人都这么好。
可是我只想对你这么好。
我偶尔会臆想,如果那时我更坦率一点,如果我能不装作漫不经心地喜欢,也许结局会不一样吧。
能重来吗?虽然我可能还是不太敢说。
毕业后,他回到中国,而我继续留在本国发展。
时间长的像一场冬眠。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写这句话,但这句已经在我的备忘录里存了九年了。
我恋爱、工作、搬家,老去。生活一层层叠上去,像尘。
直到很多年后,我们再次见面。
上帝啊,能不能别再折腾我了。我有在为我之前的风流赎罪。
那天是在一场艺术展上。
他站在人群尽头,穿着浅灰衬衫,目光温柔。时间在他身上并为留下什么痕迹,只是眉眼更加柔和了。
“好久不见,弗朗西斯。”
他笑着对我说。
而我还沉浸在他竟然还记着我的名字的喜悦中。
笑了笑回他:“真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你。”
我们像老朋友那样聊天。聊艺术,聊故校,聊彼此这些年的变化。
他说他现在在大学任教,生活平淡却安稳。
大学老师,真好啊。
但我听着,心底有种奇异的疼——那是我年轻时最想要给他的生活。
算了,你幸福就好。
直到他提起:“还记得那场冬季舞会吗?你当时非要拉我跳舞。”
我怔了怔,随即笑出声:“当然记得。那可是我第一次被拒绝。”
他也笑了,眼角的细纹随着弧度轻轻散开,那笑容太温柔了,温柔得让我有点窒息。
走在展馆里,夕阳落在他发梢。
他侧着脸听我说话的样子,和十几年前一模一样。
我突然生出荒唐的错觉——仿佛时光倒流,我们又站回了那个礼堂。好像那几年并没有过去。
心脏有些痛。
我们都知道,那一页已经翻过去了。
我不知道他从始至终对我有没有过一丝好感,但我确实除了他以外没有喜欢的人了。
你是有什么魔力吗,剥夺了我爱别人的想法。
他说他有稳定的伴侣,而我也早就学会了克制。
能像朋友一样交谈,已经是命运最大的仁慈。
只是,每次他离开,我仍会看着那道背影发愣。
我偶尔臆想:
如果当年我没有假装无所谓,如果我能坦率一点,
是不是现在的我们,会有一点点不一样?
好吧。我总这样。
我从未问出口。
有些喜欢,过了那个年纪,就当作风景吧。
不能触碰,不能靠近,却也不会消失。
只是偶尔在深夜被提起,像一阵旧风,从心底轻轻吹过。
有时夜里喝多了,会打开旧照片,那张班级合照里,他站在角落,表情有些别扭。
阳光刚好照在他的脸上,那光晕柔得几乎就要溢出来。
我想到那张照片,轻轻笑了一声。
他走在我旁边问我,想到什么了这么高兴?
你。想到你了。
展览结束得很晚。
人潮散去后,只剩下昏黄的灯光和空气里淡淡的香槟味。
我站在大厅中央,看着那幅他停留过许久的画——一片柔和的晨光,照在灰蓝色的海面上。
他说过那画让他想起家乡,说那种安静的颜色像极了他的记忆。
我忽然有些恍惚。
灯光映在玻璃上,我看到自己的倒影,笑容温柔而疲倦。
这副样子,大概也是一种老去吧。
我掏出手机,想给他发个讯息,是的,我还有他的联系方式,但却停在输入框前。
光标一闪一闪,像是心跳在提醒我——有些话,说了就不再干净。
最后只打了四个字:
[今天真好。]
然后删掉,什么都没发。
我走出展馆时,天已经彻底黑了。风从城市的另一端吹过来,带着晚秋的凉意。
街灯一盏盏亮起,光落在湿润的地面上,反射出碎裂的金色。
我忽然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回头时,只看到人群里的一抹灰衬衫,背影熟悉,却被灯光模糊成了影。
我怔了一下,几乎要追过去,可脚步却停在原地。
——算了。
就这样吧。
有些人,本就该留在记忆里。他是我青春里唯一一段不该也不能被解释的温柔。
我回过身,点燃一支烟,看着烟雾在风中散掉。
那一瞬间,我忽然明白:
我之所以忘不了他,并不是太深爱了。
而是我再也没有遇见过,能让我愿意变得真诚的人。
风从街角掠过,远处传来钟声,模糊而温柔。我抬头看着那片夜空,轻轻笑了。
“王耀,”
我在心底轻声唤了一句。
“你曾是我最天真的梦。”
但是,梦好像要醒了。
可我还有些困,晚安,亲爱的。
——
[1]歌曲《错爱》阿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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