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旧梦:玉阙长阳

作者:闻道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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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重生归来


      “生擒谢玉者,封一品军侯!” 金陵皇宫朱雀门洞开,萧景琰长剑指天,声若洪钟。话音未落,他已率先冲入宫门。

      “杀——” 身后将士齐声怒吼,声浪直贯云霄,顷刻间淹没了漫天风雪。

      宫阙深处,两鬓染霜的谢玉身着明黄龙袍,驻足于一座精致的宫殿前。他缓缓抬首,目光落在那方亲手题写的“正阳宫”匾额上,久久凝望。宫墙外的喊杀声、兵戈撞击声,于他仿若隔世之音。半晌,他才收回目光,推开沉重的宫门。

      庭院寂寂,唯有数株红梅凌寒怒放,细雪缀于枝头,自成一幅画。谢玉却无暇欣赏,径直穿过庭院,向主殿走去。

      殿门处,他拂落肩头雪花,整了整衣冠,掀开锦帘入内。殿内极尽奢华,椒泥涂壁,金砖铺地,数颗夜明珠嵌于蟠凤金柱之上,映得满室亮如白昼。殿宇正中,供奉着一方灵位,两侧长明灯幽幽燃烧,映照着灵牌上墨色深沉的字迹——“昭明德皇后萧溱潼之灵位”。

      谢玉行至供案前,极其珍重地将那灵牌捧入手中,自怀中取出一方明黄锦帕,细细擦拭,尽管那乌木牌面上纤尘不染。

      指腹轻轻摩挲着“萧溱潼”三字,他低语出声,声音轻得如同叹息:“莅阳,一切都结束了……世人皆欲取朕性命,可这一世,朕……想自己选。”

      丝帕飘落。他倏然抬掌,强劲的掌风扫向两侧,长明灯应声而倒。灯油泼溅,瞬间点燃了垂地的锦缎帐幔,炽烈火焰腾然而起。

      烈焰映照下,谢玉眼中毫无波澜。他取过供案上那柄血迹斑驳的匕首,靠坐在供案前,微微俯首,在那冰冷的灵牌上印下一吻,缱绻温柔,一如当年听闻她愿与自己共赴黄泉时,亲吻她耳畔的模样。

      “莅阳,” 他将灵牌紧贴心口,脸颊眷恋地贴着牌面,声音柔若春水,“朕……为夫来陪你了,你……可有在等我?”

      言罢,寒光一闪,锋刃划过颈间。热血浸透他的龙袍,他好似感受不到疼痛,面上唯余一片尘埃落定的释然。

      忽然,风雪呼啸、宫外杀伐、生命流逝的彻骨寒意……一切声响与知觉,骤然被一股巨大的、无声的吸力吞噬。

      “呃——” 谢玉猛地睁开眼,剧烈喘息,如同溺水之人重获空气。刺目的光线让他下意识眯眼,待适应了光线,只见明黄锦帐悬于头顶,身下是柔软的锦被。

      指尖触及一片温凉滑腻,他垂眸看去——莅阳正蜷在他怀中酣眠,她双颊酡红未褪,如墨青丝泼洒枕畔。锦衾之下,二人肢体交缠,不着寸缕。

      贞平十年八月初十。他竟又回到了这一日。

      再见挚爱的狂喜几乎将他吞没,残存的理智却生生扼住了欲将她紧拥入怀的双臂。他缓慢抽离枕畔,悄然起身,穿戴齐整。复又坐回榻边,执起她微凉的手,珍重地贴于唇畔,目光贪婪地流连于那张沉睡的容颜,仿佛要将此刻刻入骨髓。

      良久,莅阳黛眉微蹙,唇瓣无意识翕动,溢出一声嘤咛,悠悠转醒,目光对上谢玉深情的眼神,她心中疑窦丛生,面上却竭力维持着镇定,眸色微冷,压低了嗓音:“谢玉?你怎会在此?”

      谢玉未语,只深深凝望着她。莅阳脑海中蓦地闪过方才破碎的迷梦——她在母后宫中饮醉,被孙嬷嬷扶至偏殿歇息,恍惚间,似乎见宇文霖向她走来,蚀骨的相思借着酒意翻腾,终化作喉间幽咽……可为何,那宇文霖的面容,竟化作了谢玉?

      念及此,莅阳只觉脑中“嗡”的一声轰鸣,血色霎时从脸上褪尽。竟是她酒后失态,错将谢玉认作宇文霖,更是……主动求欢!

      巨大的羞耻与屈辱如潮水般涌来,她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猛地抽回被谢玉握着的手,覆上双眼,声音带着愠怒,却又似泄了底气:“滚出去!”

      谢玉恋恋不舍地起身行礼,也不管莅阳是否看他:“臣告退。”随后退出殿外,守在外间的孙嬷嬷见他出来,立时低唤宫人抬水入内。

      太后殿中。

      太后审视着谢玉,不过一个时辰,此人周身气度竟判若两人,那双眼中沉淀的东西让她心惊,她压下对莅阳状况的担忧,面色沉郁:“婚期便定在十日后,你回去好生准备吧。”

      谢玉跪拜谢恩:“臣,叩谢太后恩典。”礼毕,他并未起身,反而抬首直视凤座,声音平稳却带着决断:“太后,臣有一事相求。”

      不等太后应允,他径自续道:“长公主有孕一事,以及今日您以‘情丝绕’促成臣与长公主之姻缘,望您将身边的知情人尽数除去,免留后患。”

      太后神情骤变,未料他如此狠绝,片刻后,她恢复雍容威仪,沉声问道:“何出此言?”

      谢玉神色坦然:“臣倾心长公主已久,此番能与长公主缔结连理,已是莫大的荣幸,臣定会爱她,敬她,视她腹中子如己出,然。” 他话锋一转,语带锋芒:“长公主所怀,乃是敌国质子血脉。此事一旦泄露,皇家颜面何存?今日长公主因‘情丝绕’失身于臣,若日后被有心人翻出,您亦难免受朝野非议。唯有斩草除根,方能永绝后患。望太后三思。”

      太后默然片刻,眼中精光闪烁,终是颔首:“嗯,此事哀家会与皇帝商议。你且记住你所说的话,若日后你有负于莅阳,哀家定不饶你!”

      谢玉目光坚定若磐石:“臣,言出必践。” 待太后一声“退下”,他方躬身退出这深宫禁苑。

      偏殿内。

      谢玉离去后,强撑的镇定轰然倒塌。委屈、羞愤、无地自容的屈辱如毒藤绞紧心脏,莅阳的泪水终于决堤,如断线珠玉,无声滚落。她恨自己心志不坚,更恨这荒唐的命运。

      孙嬷嬷入内,见她哭得浑身颤抖,眼圈也跟着红了。长公主是她看着长大的。她上前,慈声安慰:“殿下,木已成舟。您不为自个儿,也当为腹中的孩子想想啊……”

      莅阳抬手抚上小腹,这是她和宇文霖的孩子,是她唯一的念想。孙嬷嬷见她情绪逐渐平复,不忍心地传达太后口谕:“殿下,太后口谕:您与谢校尉两情相悦,情难自禁,太后不予追究,然则事已至此,您二人婚期定于十日后。今日劳乏,不必问安,回府安心待嫁即可。”

      莅阳猛地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孙嬷嬷,母后竟让她嫁给谢玉,她张了张口,喉头却似被堵住,终是无言,任由孙嬷嬷搀扶她盥洗。

      孙嬷嬷见她神色恹恹,哽咽着安慰:“殿下,太后也是为着您好,您现在怀着敌国质子的孩子,还坚持把他留下来,若不给您寻一门亲事,您要如何自处啊。”

      莅阳闭上眼睛,一行清泪无声滑落,呵,又是为她好。

      “回府吧。”良久,一声疲惫至极的低语响起,孙嬷嬷连忙搀扶她起身。

      莅阳双腿酸软得如同踩在绵絮之上,每一步都牵扯着隐秘的痛楚。行至殿外,她脚步微顿,抬头望向那片刺目的湛蓝,炽烈的阳光倾洒而下,却丝毫暖不透她骨髓深处弥漫的寒意。

      回府后,莅阳坐在寝殿的梳妆台前,铜镜中映出一张苍白如纸、双眼红肿空洞的面容。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颈侧一处隐秘的、带着青紫的齿痕。

      “呕——!”

      再也无法抑制的强烈恶心感猛地翻涌上来。她扑倒梳妆台上,泪水混合着冷汗,剧烈地干呕起来,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体外,却只吐出一些酸涩的苦水。脑海中,是宇文霖温润含笑的眼,是母后“慈爱”地递来的温酒,是谢玉仿佛要将她拆穿入腹一样的目光,是错将谢玉认成宇文霖而向他求欢的屈辱与绝望…无数画面疯狂交织、撕扯,最终归于沉寂,她坠入一片无边无际的昏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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