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驯

　　下午三点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切进会议室内，浅金色的光落在纪岑刚好合上的笔记本的边缘，不偏不倚。
　　刚刚才结束一场跨部门的会议，细框金边眼镜后的眼神里还带几分工作后的倦意，右手手指的指尖无意识地轻抚着自己的手腕皮肤，这是他一贯安抚自己情绪的动作，如果不是刻意观察也很难发现，就连他自己都尚未察觉。
　　以往他总是习惯等所有人都离场后最后一个走出会议室，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纪先生。”
　　男人的低沉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冷冷的就像冷杉的枝桠轻扫过雪地，原本已经起身的纪岑动作僵硬了半秒才缓缓地转过身。
　　宋以诚已站在他身后三步外，深灰色的高定西装熨得没有一丝褶皱，衬衫的领口扣到第二颗，可以看到一枚很性感的痣，袖口的衬衣正好落在他的手腕处，露出左手腕上泛着淡冷的银辉色腕表。
　　纪岑认识他，是这次项目合作方SN1公司的宋总，之前会议时坐在正主位置的人，而那时候自己也只是坐在下面远远地看着，现在才能真正看清这个男人的相貌。
　　感觉自己打量的时间太久了，纪岑觉得有些唐突，习惯性地扯出标准的职业微笑“宋总，您还没走”
　　“嗯，等个人”
　　声音依然冷冷的毫无情绪，纪岑并不太擅长主动和人打交道，就连同一个部门的同事交流也极少，如果是换作别人遇到这样身份的人，早已经巴结上了，纪岑不擅长也不屑于这些职场上的手段，可现在会议室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纪岑没由来的有些烦躁脚尖不自主的朝向门口的方向。
　　“纪先生现在方便吗？正好想和你聊聊后续项目方案的一些细节，不介意耽误你几分钟？”
　　纪岑又习惯性的握住自己的手腕，心里应该是拒绝的，下班前他还有份报表要赶出来，可宋以诚的眼神太稳太正，深邃的就像一湖深潭，让他下意识的没办法拒绝。
　　“嗯，可以的”
　　他抬手偏了偏外面茶水间的方向“那边可以吗？”
　　一般这个时间段茶水间几乎都是没有人的，大家都在做下班前的准备。
　　宋以诚点了点头，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
　　纪岑离宋以诚半步的距离，低着头余光正好瞥见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指甲修剪的干净整齐，皮肤光洁可以看到手背上的脉络青筋凸起，冷白的腕骨露出一截，手腕佩戴的价值不菲的表盘上有着一道很明显的划痕，不容易被人忽视。
　　茶水间里
　　纪岑主动给宋以诚接了一杯温水，手指特地避开了杯口的位置拿在杯子很远的底部，并且将杯柄的方向转向宋以诚，纪岑察言观色那么久自然也是看出宋以诚有着很深的洁癖，所以尽可能的避开一些让他会感到不舒服的地方。
　　只是宋以诚并没有领悟他的想法握住杯柄，偏偏径直接过纪岑握着的地方，这让他料想不及，指尖微触，温凉的触感让纪岑莫名一颤，忙收回手，指尖抵在台面的瓷砖上降温。
　　“方案中有关市场调查的数据核对的部分”宋以诚神色自若先开了口，目光却直直的落在纪岑泛红的耳尖上，嘴角微微上翘，随即又不动声色的移开了，“纪先生上午提出的建议很合理，尤其是后期项目财务估算的内容和思路，我还是非常满意的”
　　“看的出纪先生在这个项目上花了不少心思”
　　“宋总您客气了，我们公司很看重这次合作，所以每个人都很认真”纪岑并不想揽功，事实上这个项目的所有资料自己足足准备了一个多月，熬夜熬到眼底乌青，这不过是他该做的事情，实在没必要拿出来邀功。
　　“纪先生这么优秀应该也经常代表公司外出交流吧”宋以诚忽然转了个话题，语气自然地就像是随口提起。
　　“嗯，有的，纽约、伦敦、法国、韩国.....都去过的”
　　“伦敦也去过？”
　　纪岑扶了扶眼镜，不假思索“嗯去过的，去年的时候”
　　“那还真是巧了，我去年也在那边参加过一个酒会，不知道纪先生当时有没有参加”说话间宋以诚向前迈了一小步，原本两个男人就已经快把整个茶水间占满，现在距离更近，纪岑甚至都能闻到宋以诚身上带着雪松的味道，和他整个人的感觉很像，是一种很高级的冷冽感，干净又透着凉意。
　　纪岑并不适应突然的靠近，身体也不自然地向后退去，直到后背触到墙面，退无可退。
　　“伦敦的酒会太多了，我记不清了”
　　他仰头看正好撞见宋以诚的眼睛，依然毫无波澜，也许是自己的错觉，感觉有一瞬间他好像看到眼里有一丝失落。
　　宋以诚唇角微勾，没有继续追问“纪先生这么忙，有些事确实容易忘记，不过我倒是记得很清楚，那天我遇到了一个有趣的人，只是当时忘记留下联系方式了”
　　“那宋总后来找到了吗？”
　　“嗯，找到了”
　　“恭喜宋总了”纪岑也感觉奇怪，自己为什么会用恭喜这个词，只是找到一个有趣的人而已，有什么值得祝贺的。
　　宋以诚抬手看了眼表，恰到好处地结束了话题。
　　“耽误纪先生很长时间了，后续的方案我们到时候线上在讨论，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找我的助理”
　　纪岑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其实后续的方案有别的部门同事跟进，自己应该也不会再插手这个项目，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纪先生”
　　还没等他回答，就看到宋以诚递过来一块折叠整齐的浅灰色手帕，边角用深灰色绣了个“Kian”应该是他的英文名。
　　“你的西装袖子脏了”他的目光落在纪岑左臂的袖口。
　　可能是刚刚倒水时候不小心蹭到咖啡液，落在白衬衫上有些扎眼。
　　纪岑伸手接过手帕，慌乱中指尖再次碰到宋以诚的指骨、指尖，甚至整个手背，这次更加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皮肤的温度比自己要低，带着些寒意。
　　他仓促地道谢，转身快步走出了茶水间。
　　宋以诚看着纪岑的背影，原本冷峻的目光，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还真是没变，还是那副冷淡的模样，他的性瘾症好了吗，还真是一点破绽都不露。
　　指尖摩挲着还能感受到刚刚触碰到那抹细腻的质感，想到伦敦那晚纪岑在床上荒魅的样子，心里某一处地方已经发胀燥热。
　　纪岑，看你还能忍多久。
　　直到快进电梯才纪岑才想起来自己手上还拿着他的手帕，忘了还给宋以诚。
　　等到他再回去的时候，宋以诚已经离开了，他摊开手心的手帕，浅灰色的布料摸起来很舒服，可能是原本放在最靠近他身体的地方，手帕上的雪松香气比刚才更明显了。
　　他将手帕凑到鼻尖，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动作现在看来像个变态，又立刻把手帕拿开了，这个味道太好闻了。
　　“纪岑，你刚刚去哪了？打你手机为什么不接，找你人又找不到”从身后传来纪肼尖锐的喊声，纪岑眉头一蹙，将手帕认真的叠好装进去自己的口袋里。
　　“我问你话呢，没听见吗？”纪肼怒气冲冲地走到他面前，整个人挡在他的身前。
　　纪岑的皮肤很白，平日里总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虽然和纪肼是同父异母，但是气质截然不同，整个人也文文弱弱的。
　　可此时的纪岑脸上倒是出现平时不常有的红晕，就连耳尖也泛着红。
　　“刚刚开会，手机静音忘记打开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纪肼最讨厌他这副拿腔拿调的模样。
　　“我问你，今天SN1集团的宋总过来，你为什么没有打招呼，你俩去年不是在伦敦的酒会上见过吗？”
　　纪岑怔了一下，随即神情又恢复自若“没见过，我在这之前确实没见过”
　　这次轮到纪肼吃惊了，他瞪大了眼睛打量了纪岑几秒
　　“上次伦敦的酒会，对对对，就是老头子让你去不让我去的那次，主办方就是SN1集团的宋家”说到这个纪肼就生气，明明当时邀请的事他，临出门公司有事去不了，纪靳川偏偏让他留下来让纪岑代替参加，要知道这场酒会他托人找了好多关系才要到了一张邀请函。
　　原本他还想那一晚找机会攻略宋以诚呢。
　　“而且就算我见过他，别人也未必记得我”
　　“也是，就你这副高傲的模样，也不会想要去巴结谁”纪肼顿了顿，才想起自己来找纪岑的目的。
　　“晚上回东郊，今天是老头子生日，回去之前把你这身脏兮兮的衣服给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自己家公司做的是保洁的工作”
　　“知道了”
　　纪岑并不想认真回答他，纪肼对他一直都不会有什么极好的态度，处处针对自己，就因为他是纪家的私生子，十岁那年纪靳川才将他们母子俩接回纪家。
　　纪岑伸进口袋，正好摸到刚刚那块手帕。
　　其实仔细想想自己应该是见过宋以诚的，从见到他开始总觉得有一种模糊的熟悉感。
　　纪岑去过那么多国家，参加过很多场类似的商业酒会，可唯独对伦敦的那场酒会印象不深，只记得自己回来后不吃不喝睡了好几天，一直以为是自己喝断片了。
　　手帕上扑面而来的是宋以诚身上那抹雪松味。
　　“宋先生，好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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