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龙王

　　大亨十五年春，柳丝轻摇，溪水潺潺，
　　娇艳的桃花上露水剔透，如珍珠般晶莹，微
　　风拂过，桃花摇曳，露珠滚动，一切都是那
　　么的美好。

　　孙茗清一大早便背着背篓，拿着镰刀，
　　在山脚下晃悠找野菜。今天可谓是全家出动，父母去了镇上买肉，出嫁了的姐姐今天也要回来，年幼的弟妹在家打扫屋子，今天还是她的哥哥孙茗松回来的日子。

　　孙茗松是在康王府供养的戏班里唱戏的，当初父亲孙槿明得知儿子竟然要去唱
　　戏，气得把孙茗松打得下不了床，连竹棍都
　　断了5根。

　　可即便如此，孙茗松依然要唱戏，不待
　　身上的伤好，就跟着来村里的戏班子走了。
　　那时候的孙茗松才8岁，孙茗清只有4岁。

　　而今孙茗松唱了10年的戏，也算是唱出
　　了些许名堂，最起码老父亲孙槿明得知儿子
　　今天要回来还亲自跑到镇上去割了二两肉。

　　孙茗清背着一筐的野菜和猪草回到了
　　家，没过一会儿孙槿明和唐言芳就回来了。

　　“爹，娘，你们回来啦。”

　　“大哥和大姐什么时候回来？”

　　“我想吃粽子糖。”

　　“你们去镇上怎么不带上我们啊？”

　　孙茗泉和孙茗石围着爹娘一句赶一句的
　　说。

　　孙茗清把东西拿到厨房进行整理，孙槿
　　明从筐里拿出一包糖来递给了孙茗泉和孙茗
　　石。

　　“快了，你哥应该晌午就能到，你姐应
　　该快了，行啦，你们两个去玩去吧，别把糖
　　都吃完了。”

　　把两个小家伙打发走，孙槿明转头看向
　　孙茗清，说到：“等你姐回来了，清清，你
　　和你娘好好劝劝她。”

　　正在切肉的孙茗清顿了一下，沉默着点了点头。

　　孙槿明得到回复后便去外头劈柴去了。

　　“哎，那王家人真不是个东西。我们家
　　女子给到他们家，他们就这么糟践，真是个
　　没良心的个东西！”唐言芳越说越气，连洗菜的动作也粗暴了起来。

　　“娘，等姐回来了，就别让她走了
　　吧。”

　　“可那王家人绝对不会放手的。本来还
　　想着要去告官的，可听镇上的崔秀才说，这告官的话还要把月牙打一顿。”

　　“娘，无论如何咱也不能让姐走了。”孙茗请转过身来一着着唐言芳，手里
　　握着的菜刀反着油腻的光。

　　还不待唐言芳说什么，就听到孙茗泉和
　　茗石两个大嗓门喊叫着：“大姐回来了，大
　　哥也回来了，大哥大姐都回来了。”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再喊了，
　　再喊下去整村都知道我和你大哥回来了。”

　　说话的人是大姐孙茗月。若说她是20岁
　　的人，应是没人信的。黝黑的皮肤，干枯的
　　头发，粗糙造的双手，即便是打理的整整齐
　　齐，却依然难掩其中疲色。

　　而在孙茗月旁边的就是那离经叛道的大
　　哥茗松。相较于孙明茗日洗到发白的衣裙和
　　满脸疲惫。孙茗松身姿清瘦，面容白皙，一
　　袭青衫，风度翩翩，竟比那肖举人还像是文
　　人墨客。

　　更让人惊讶的是他身后竟还跟了一个小
　　厮和一辆马车。

　　这么大的排场，从马车进村后就一直有
　　人在打量，看着马车停在了孙槿明家的门口，孙茗月和孙茗松从马车上下来，本还羡
　　艳的目光立刻变成了鄙夷。

　　“孙家的下九流回来啦。”有好事者酸
　　言酸语的说着。

　　“滚滚滚，你们儿子没回来看你们嘛？
　　这么酸。”

　　听到动静的孙槿明和唐言芳立刻跑了出
　　来，对着那些好事者破口大骂。

　　“爹，咱别理他们，赶紧进去吧，我都
　　好久没见你们了。”

　　孙茗松将马车上的行李拿了下来，跟着
　　爹娘和大姐进了屋子。

　　众人走进屋里，对着孙茗松这个两年未
　　见的人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孙茗泉
　　和孙茗石这两个小孩拿着大哥给带回来的糕
　　点跑院子里去吃了。

　　“爹娘，我回来了。”孙茗松看着苍老
　　的父母，声音不禁带上了些许哽咽。

　　“好了，既然回来了，就好好玩几天
　　吧，月牙，你和你娘去厨房帮衬一下。”

　　孙槿明说完话之后又是一阵沉默。

　　…………

　　“饭好了，快点来吃饭吧。”唐言芳一
　　边说着一边从厨房端菜出来。

　　终于，终于可以吃饭了。孙茗松暗自松
　　了一口气。等一家人都做到了桌前，气氛才
　　活了起来。

　　“小松，你这会能在家呆几天啊？”

　　“姐，我这回可以在家呆3天，王府给了
　　我7天的沐休，可我需要用4天的时间来赶
　　路。”

　　姐姐和以前不一样了，两年前见到的大
　　姐还很精神，姐夫和外甥女也没跟着回来。
　　孙茗松抿了抿唇。

　　“哼，既然要赶这么久的路，还回来做
　　什么，也不嫌麻烦。”孙槿明嘴上这么说
　　着，但手里的筷子却很诚实的给孙茗松和孙
　　茗月夹菜。

　　“谢谢爹，我想你们了，自然是要回来
　　的。”孙茗松笑嘻嘻的对着孙槿明说。

　　“哼。”孙槿明一看孙茗松居然不上
　　套，还一副嬉皮笑脸的，也不再说话了。

　　孙茗清看着爹吃瘪，对着孙茗月和孙茗
　　松一阵挤眉弄眼。

　　“好好吃饭，干什么呢？清清。”孙槿
　　明一看孙茗清搞怪，立刻发作。

　　“好好好，吃饭吃饭，大家都好好吃
　　饭，听到了吗，孙茗泉，孙茗石。”

　　正在抢肉的孙茗泉，孙茗石：？

　　吃完饭后，孙茗松抢着收拾桌子，和孙
　　茗清进了厨房。

　　“小清，你老实告诉哥哥，姐姐是不是
　　出什么事了？”一进厨房，孙茗松立刻“拷
　　问”孙茗清。

　　孙茗清只能老实交代。

　　原来，孙明茗月在16岁时和爹娘去镇上
　　赶集，遇到了王光，那王光一见孙茗月两眼
　　放光，连路都不会走了。他又多方打听，请
　　媒人上门。一切都水到渠成，孙茗月和王光
　　成了婚。那王光对孙茗月百依百顺，在有了
　　女儿燕子后，更是蜜里调油。

　　可没想到，就在一年前，王光被征了徭
　　役，花光了家中积蓄将他捞了出来，结果又
　　被地主给打死了。而他们的女儿燕子被地主
　　以还债为由给强行贩卖了。

　　那王光的兄弟以各种理由欺负孙茗月，
　　原本待她不错的公婆也把王光的死和孙女燕
　　子被卖，怪到了她的头上，不仅不愿让她回
　　娘家，还威胁孙槿明，扬言要把孙茗月给另
　　嫁了。

　　“哥，我们打算把姐姐留在家中，绝不
　　能让姐姐回去了。”

　　…………

　　“月牙，你觉得怎么样？”唐言芳拉着
　　孙茗月的手，满脸心疼的说着。

　　“娘，我想在家陪着你们，可是，我还
　　要给王光守寡，王光待我那么好，我怎么能
　　弃他不顾呢？”

　　孙茗月早已泪流满面，而她母亲已泣不
　　成声了。

　　“好孩子，我知道你是个好的，王光也
　　是个好的，可你也要为自己着想啊！”

　　“月牙，你是我和你娘的第一个孩子，
　　想想我们，也想想你自己，王光要是泉下有
　　知的话，也会让你回来的，而且在娘家也可
　　以为王光守寡的，你对你公婆也情至意尽
　　了。”

　　向来坚强的孙槿明眼角竟也有了泪花。

　　“爹，娘，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想
　　回来，我想和弟弟妹妹在一起生活。”

　　孙茗月嚎啕着扑进了母亲的怀里，母女
　　两抱着哭成了一团。

　　“好好好，我去告诉清清他们。”

　　孙槿明走出房间，抹了一把眼泪。

　　得知此消息的孙茗清和孙茗松皆松了一口气，而这个盘踞在孙家人头顶的阴霾终于消散了。至于王家那边，只要孙茗月不犯浑，愿意回娘家，王家也奈何不了。

　　接下来的两天，父母去了户长家中说明情况，又去了王家将孙茗月的东西拉了回来，这一通忙活下来，已经是第三天晚上了，明天一大早，孙茗松就要走了。

　　晚上，孙茗清包了饺子，这只有在过年才能吃的稀罕物，今天又能吃上了。

　　饭桌上，孙茗松郑重的说到：“爹，娘，你们搬到京兆府来住吧，我这每月都有俸禄，还能离得近，我也好照料到你们，让儿子也能尽尽孝。”

　　什么？！去京兆府？！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勤霄镇的孙茗清和孙茗泉孙茗石皆一脸惊讶和期待的看着爹娘。

　　“京兆府那地贵人多，我们都是乡下人，去了恐怕会得罪人。”孙茗月思虑再三说到。

　　“月牙说的对，咱就在这村里待着，也舒坦，去那地干啥。”

　　“嗯，对，你娘说的没错，咱就是在地里刨食的，离了地，咱活不下去的。”孙槿明一锤落地，这京兆府不去。

　　其实孙槿明他们不愿去京兆府还有一个原因，因为他们家是五等主户。换句话说，虽然家中也有田地，却只有七亩，连赋税都交不起，只能去地主家当佃农，还要给地主缴纳六成的地租，根本没钱去京兆府，也不愿用儿子的钱。

　　其实在孙槿明心中一直觉得对不起孙茗松，他一直认为是自己的错，而今儿子在王府唱戏，说好听点是合了贵人的眼缘，说难听点就是贵人养的雀。

　　能在王府唱戏，又怎么可能会是坊郭户或是杂户匠户的，只能是乐户，是世袭的贱籍。

　　而今儿子拿出来的钱，都是他的卖身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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