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亡于此

　　九月的小尾巴刚刚过去，十月便悄悄踮起脚走进了汉城，温柔地撞进了宋妗禾的生活。

　　宋妗禾这段时间一直觉得自己的生活烂透了，选到了没用的专业，上着没劲的课，过着案牍劳形的校园生活。不仅如此，她还发现自己最近总是耳鸣、失眠、胸闷。她觉得自己可能是闲出病来了。

　　都说少年心气是不可再生之物，可尚未满20岁的宋妗禾还从未体验到所谓的“少年心气”便已经对生活失去了期待。

　　20xx.年9月11号，晴转多云。气温上升2°

　　刚接到班委通知中午需要到音乐楼101教室开班会。宋妗禾看见信息的下意识就是：去他娘的劳什子班会，姐只想躺床上睡觉！

　　躺在床上的宋妗禾觉得很累，四肢无力，想动却动不了。

　　“妗禾，你不去开会嘛？学委说今天要拍照哎。”看见宋妗禾还是躺在床上的陈毓文说。

　　宋妗禾想了想说：“你们就说我请假在医院挂水吧，我身体不太舒服，不想去。”反正只是形式主义。

　　室友们应了之后便出门去了。宋妗禾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几番犹豫之下，决定请假飞回去看医生。

　　三个月后——南城

　　20xx年12月一号，小雪，气温回升3°

　　南城入冬后就像是慢下来的旧钟表，就连路上行人的脚步都较往日轻些，似乎是怕惊扰了这些细碎的“糖霜”。

　　绿园小区2栋2302里面的闹哄哄的，听起来热闹极了。宋妗禾觉得大学生活过的很没有意思，之后便以社会实践的名义休了学，来到了这里当老师。

　　“小禾老师再见——”讲台下，零星的几个小孩子脆生生的声音此起彼伏，声音很是愉快雀跃。宋妗禾望着这群叽叽喳喳的小身影，眼睛弯了弯，故意拖长了语调逗他们：“今天的作业可记牢啦，明天上课前要是没做完，小禾老师可要‘罚’你们多讲一个小故事哦！”

　　话音刚落，这群小孩子就愁眉苦脸的说：“不要不要~小禾老师不要??^??。”宋妗禾哭笑不得，就近捏了捏手边的一个圆脸小朋友：“好啦老师开玩笑的大家快回家吧，爸爸妈妈都来接你们了哦！”说着他们就像一群小麻雀一样蹦蹦跳跳的离开了教室。

　　包里的手机不断的震动，大有“你不接我就要把你口袋震穿”的架势。宋妗禾指尖刚摸到包带，就猜准了是于伊那个祖宗，因为除了她，没人会把手机震的这么有“脾气。”

　　刚接起电话，电话那边的于伊立刻开始输出：“宋妗禾——你回南城多久了！居然一直瞒我到现在！你是不是找到了小三！要跟她双宿双飞！”语气就像是被抛弃的正宫娘娘，而宋妗禾就像是抛弃了糟糠之妻的负心汉。

　　宋妗禾：“......”这祖宗戏真多“我一回来就找了个兼职，而且到了大二，你的课业也多了起来，就打算过段时间再约你吃饭来着，谁知道一忙起来就忘了。伊美人对不起我错了，原谅我? ? ??? ”说着说着又问她如何得知自己已经回来了，自己好像并未告诉任何人。

　　于伊在电话那头说：“是我哥告诉我的！他说在青野好像看见你了，就是没敢确定。”宋妗禾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自己这青梅永远是这火急火燎的性子，连人是不是自己都没确认，就先打过来“兴师问罪”了。

　　提到于伊的哥哥——傅斯年，宋妗禾的思绪一下子飘回了初一那年。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傅斯年，少年的身形挺拔，肩线利落又带着未脱的青涩，是介于少年的明朗与男人的沉稳之间的气质。皮肤冷白，因此眉眼衬得格外清晰立体。

　　宋妗禾想原来小伊有个这么漂亮的哥哥。那天她跟于伊在游乐园疯玩，傅叔叔怕两个小姑娘出事，特意让傅斯年跟着，嘱咐他看好妹妹，别让她跑丢了。

　　后来因为宋妗禾要中考，物理一直提不了分，宋爸就请傅斯年给她补了两个月的课。除此之外，宋妗禾想：我们没有任何交集，时隔五六年斯年哥居然还能认出我，真是难以置信。

　　于伊这次打电话并非是“兴师问罪”，而是因为高中同学聚会在这个月。

　　“你毕业之后就不跟咱们班同学联系了，大家都挺想你的小禾子。”话落，宋妗禾想：我跟他们至多也就相处了一年半，哪里到了“都挺想我”的地步，应该有很大一部分人都把我这号人忘到姥姥家了吧。

　　但这次她没有急着回绝而是软了语气对于伊说，如果有空的话就去，提前把地址发来就好。

　　按宋妗禾之前的脾气肯定是懒的应付这种事情，但是医生说适度的、温和的社交或者聊天有利于恢复对生活的参与感。于是便松了口。

　　20xx年12月25号，阴，气温下降5°

　　时间走的悄无声息，不知不觉就晃到了月底，同学聚会的日子定在了25号。这天傍晚宋妗禾从绿园小区下课，打了车就要去徐记。

　　打开包厢大门，印入眼帘的是班主任李凉。宋妗禾只觉得两眼一黑，她脑子有病才会选择参加这个无聊的聚会......

　　宋妗禾对班主任李凉的初印象其实很好。比起多数老师，他较为和蔼，没什么压迫感，也常常站在学生的角度体谅难处——既不体罚，也很少因成绩不理想就疾言厉色地责骂学生。

　　但是他在某些方面有很封建很无理。比如他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二本毕业，却偏偏瞧不上艺体生，甚至会直白地贬低：说她们不仅没前途，还带着股“离经叛道”的荒唐劲。听到这儿，你大概会以为李凉是个思想僵化的六十岁糟老头子？其实不然，他当年也才二十五岁，正是该鲜活包容的年纪。

　　而宋妗禾，恰好就是当年高二（18）班那茬里，被他视作“叛道头子”存在的人。

　　当年宋妗禾选择当音乐生李凉可谓是耗尽全身力气也要组织，都把宋妈妈喊到办公室谈话了，还画大饼说妗禾这孩子底子好，努把力到时候一定可以考上大学。显而易见他没成功。

　　宋妗禾艺考完回学校学文化课，第一天就找她麻烦，说她穿着不像高三，尤其是这条裤子。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粉色灯芯绒裤子加棕色外套，心想看我不爽呗。

　　第二天晚修又把宋妗禾叫进办公室，劈头盖脸就骂了起来说：“你这鞋子也不是高中生应该穿的，班里也有两个女生爱穿，就那两个你玩的还不错的，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昨天都已经跟你说了今天还不改，你这样爱打扮，影响到别人高考怎么办！”

　　宋妗禾高中可谓是素面朝天美瞳都没带过，不知道他的“爱打扮”是哪里看出来的，姑且就当做班主任夸她的妈生脸好吧。

　　宋妗禾只觉得他离谱，搞不懂自己哪里爱打扮，又是哪里影响到了别人高考。这口锅扣的未免太过分了。越想她越生气，当机立断第二天直接翘课，这个班级他是呆不下去了，李凉就是针对她。所以她准备去机构学文化了。

　　等到了晚上李凉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问宋妈妈为什么今天没有来上学。宋妗禾只觉得他虚伪又做作。

　　进门她就选了个最拐角的位置抬手还压了压帽檐，万一气到吃不下饭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宋妗禾心想出门应该查查黄历的，今天一定是忌出门！

　　看着来的人差不多了，于伊笑着扬高了声音说：“人差不多到齐了，我这个老班长先说两句话啊！”说着她把菜单递给了服务员，顺势走到了包厢中央。

　　“谢谢大家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参加咱们这个同学聚会哈，尤其是咱们的失踪人口——宋妗禾！我软磨硬泡那么多回，可算是给她盼来啦”说着还给宋妗禾挑了挑眉，引来了满座笑声。

　　于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今天大家都别拘谨，大家这么长时间没见面，有什么想说的想聊的今天都敞开了聊吧！菜随意吃，酒尽管喝，老李请客哦今天！”话毕大家笑着打趣李凉，畅聊了起来。

　　于伊下来做到了宋妗禾身旁眨了眨眼说：“你看，我说的吧，大家也都挺想你的。”不过是大家不愿让班长冷场难看罢了，虽然是这么想，但宋妗禾还是对于伊笑了笑说了声谢谢。伊美人说她见外了，友谊的航母开始摇摇欲坠了。

　　这时，一道身影端着酒杯朝她们这边走来，杯沿的酒液晃出细碎的光。宋妗禾抬眼看清来人是季樊时，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高一的时候，季樊曾明里暗里追过她，可那时候宋妗禾当时没有半分“早恋”的念头，便婉拒了季樊。谁料拒绝后没几天，季樊就开始在班里、甚至年级里散播闲话——说她品行不好，收了他给的钱、送的礼物，让他以为有机会，结果最后却落得个被拒绝的下场。

　　可宋妗禾自己知道，那些所谓的“礼物”、“花钱”全是季樊的抹黑。他递来的东西，她从来没接过；实在推不掉的，季樊撂下“你不要就扔垃圾桶”的话转身就走，她也都会悄悄把东西放回他的课桌抽屉里，宋妗禾没拿过他半分东西。

　　此刻季樊走到桌前，脸上挂着客套的笑，目光却直勾勾落在宋妗禾身上，开口时语气带着点刻意的熟稔：“真是好久不见啊，宋妗禾。”

　　宋妗禾被他黏腻的眼神看得很不舒服，随即说道：“再看，把你眼珠子剜了，要是不会控制眼睛，捐给有需要的人也算是积德行善。”末了还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叫了他的名字“季樊——”

　　听到这话，季樊哽住了。因为高中的宋妗禾是个温婉的女孩，没想到她性格现在变化这么大。周围老同学的目光似有似无的飘了过来，他觉得脸上烧得慌，攥紧了手中的酒杯，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到底是一个字也没有蹦出来，悻悻的走开了。

　　酒过三巡，众人决定去唱K，大家起哄说这是宋妗禾的专场。其实宋妗禾是钢琴主项大学以后就再没有学过声乐，因此婉拒了他们。

　　众人听完露出了可惜的神色，你一言我一句地说“太遗憾了”，但大家也都没有强求。话毕，宋妗禾就离开了，于伊并未离开而且跟大家一同去了KTV，她像来乐此不疲这些活动。

　　耳边好似还在嗡嗡作响高中的琐事，宋妗禾忽然觉得此刻离那段日子好近——可仔细回想，那段记忆又像被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连当年清晰的情绪、具体的细节，都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些零碎的片段在脑子里晃。

　　这时她才惊觉：我的高中生活不知不觉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看着我，对我轻轻地说了声——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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