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我看春天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御书房内，熏香袅袅。凌若弦批阅奏折的朱笔顿住了。丝绢上，前朝老臣絮叨着选立皇后、稳固国本之事，那密密麻麻的墨字，却在他眼前渐渐模糊，最终化作了记忆中一张明媚的笑颜。

　　沈华年。

　　这个名字，像春日里最柔软的一缕风，轻轻拂过他心底最深沉的弦，漾开一片无声的涟漪。

　　他们相识于总角之年，他是身份尊贵却也步履维艰的皇子，她是将门虎女，活泼得像只小雀儿。高高的宫墙关不住两颗向往自由的心，他们曾一起溜出宫门，看市井烟火，也曾并肩坐在演武场的草垛上，对着漫天繁星，分享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与梦想。

　　“若弦，你若做了皇帝，会不会也变得像他们一样，整天板着脸，无趣得很？”她歪着头问，眼里映着星光。

　　那时的他是怎么回答的？他揉了揉她的发顶，笑声清朗：“便是做了皇帝，在你面前，我也只是凌若弦。而且，我要让你做我的皇后，把这天下最好玩的东西都寻来给你，让你做全天下最快乐的女子。”

　　昔年戏言，犹在耳畔。

　　如今，他终登九五，君临天下。龙椅冰冷，朝堂纷繁，唯有想起她，心底才有些许暖意。他力排众议，甚至不惜与几位辅政老臣争执，执意要将这中宫之位，为他年少时便珍藏在心尖上的姑娘空悬。

　　他以为，这是兑现诺言的开始。

　　内侍轻手轻脚地进来，低声禀报：“陛下，沈小姐……沈将军求见。”

　　凌若弦眸光一凝，几乎是立刻便放下了笔，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宣。”

　　珠帘轻响，一道纤细却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她未着繁复宫装，仍是一身利落的浅碧色常服，墨发高束，眉眼间既有将门之女的英气，又不失女儿家的清丽。只是，那看向他的眼神里，少了几分儿时的毫无顾忌，多了几分臣子对君王的恭敬。

　　“臣，沈华年，参见陛下。”她敛衽行礼，姿态无可挑剔。

　　凌若弦起身绕过御案，伸手虚扶了一下：“华年，无人处，不必多礼。”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贪恋，“朕记得，你最爱御花园里初春的玉兰。今年花开得正好，陪朕去看看？”

　　沈华年微微垂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陛下，君臣有别。如今……不妥。”

　　疏离的话语，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扎了他一下。他知道，是他急于册封的举动，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让她不得不更加谨慎。

　　他正想说些什么，脑中毫无预兆地响起一个冰冷、毫无情绪的机械声音——

　　【警告：检测到关键剧情节点‘帝后初逢’即将被破坏。宿主凌若弦，命定皇后为‘冷凝霜’。请立即终止与沈华年的非必要接触，并于三日内下旨册封冷凝霜为后。重复，命定皇后为冷凝霜……】

　　凌若弦身形猛地一僵，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什么声音？

　　命定皇后？冷凝霜？

　　他环顾四周，御书房内一切如常，内侍垂手侍立，沈华年略带疑惑地看着他。那声音，仿佛只存在于他的脑海。

　　“陛下？”沈华年察觉到他神色有异，轻声唤道。

　　凌若弦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强自镇定地摆了摆手：“无妨。”他重新看向她，眼神变得复杂而坚定。

　　无论刚才是幻觉还是什么妖邪作祟，都休想动摇他的决定。

　　他的皇后，只能是沈华年。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那诡异声音带来的不适，语气恢复了温和：“走吧，华年。只是看看花，无人敢妄议。”

　　他率先向殿外走去，阳光透过窗棂，在他明黄的龙袍上跳跃，却照不进他此刻骤然蒙上阴霾的心底。

　　沈华年看着帝王挺拔却莫名透出一丝孤寂的背影，唇瓣微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跟了上去。

　　御花园中，玉兰盛放，如雪砌玉雕。

　　凌若弦站在一株最大的玉兰树下，抬头望着满树繁花，心中那份因诡异警告而生出的烦躁与不安，却如同藤蔓般悄然滋长，紧紧缠绕。

　　他不知道，命运的齿轮，从那一刻起，已带着冷酷的轨迹，开始缓缓转动。一个春天正在眼前绚烂，而另一个春天，已注定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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