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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世界感到恶心后（上）
七海建人×你
早晨睡到自然醒，起床梳洗，卷好可爱的发型，穿上最新款的限量连衣裙，踩着昨晚搭配好的鞋子出门。
忘记带遮阳伞，折回来的时候，顺便从餐桌上拿起半热的吐司，是你喜欢的苹果肉桂味。
朋友来电说她早就在新开的网红蛋糕店排好队。
你叼着吐司到那里陪她，一碰面朋友就说你瘦了好多，你摆摆手说哪有，继续啃手里的吐司。
一口，一口，再一口。
明明店里的小蛋糕更香甜，明明你已经吃饱了。
你们两个女孩子在外面疯玩了一天，买了各种想买的东西，拍了许多可爱的照片，临别前甜腻贴贴，然后各自回家。
空荡荡的家里，早餐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
你拿出新买的小裙子，在镜子前比划了一会儿，涂上新买的唇釉，喷上新买的香水，凑近手腕轻轻嗅了一下，毫无防备地被冲鼻的酒精味熏得想吐。
白天的欢乐像砸毁的镜子一样碎掉。
你跪在洗手间，吐掉了今天吃掉的所有食物。
好恶心。
脑海中乱七八糟的记忆一帧帧再现：被咒灵和释放恶意的陌生人驱赶，你跑向亲近的人，幼时牵着你小手的父母会用他们的大手打你，长大一点会说真话为你着想的朋友同样会在背后散播你的八卦消息，再后来喜欢黏着你的男友也会偷跑出去和别人约会......
吐光了胃里的东西，你仔细刷了很多遍牙齿。
镜子里的女孩子漂亮到似乎不会有烦恼。
你打开手机，在各式各样的公益项目下捐款。
他们比你更需要帮助，不是吗？
捐到一半，看了眼卡里的余额。
再捐，最基本的社交就没了。
那么，所谓“最基本的社交”又是什么呢？
你想喝水，水壶里的水倒出来恰好是温的。
温热的白开水浸润食道，原先的不适感一点点被缓解，甚至让你感觉有些饥饿。
你坐到餐桌旁，拿起早晨做好的苹果肉桂吐司，咬一口，再咬一口，其实放凉后早就不好吃了，但你懒得加热，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你失去了食欲，只有吃他做的饭，才能稍微下咽。
可是饥饿一直客观存在，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再也吃不到他做的食物，每次吃饱后都控制不住再吃几口，那种感觉既难受又有一种诡异的满足。
“这只是食物而已呐，不是爱。”
你自言自语道，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挂到下巴上。
吃完东西，你走到钢琴前发呆。
“有事情做，就不会想太多无关紧要的。”
是他告诉你的。
奇奇怪怪的旋律磕磕绊绊流淌着，你在当下毫无灵感，索性回房间翻找以前写过的日记。
夜晚漫长，不知不觉，看到凌晨。
“烂透了——”
你挥手把它们抛向空中。
砸到头了，好痛，你一下哭出声。
烂透的到底是什么呢？是从小到大经历过的事情，遇到过的那些人，还是自己，抑或这个世界？你说不上来，只觉得烂透了，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你捂着头，感觉此刻的自己正如小小的蝼蚁。
这样的一切，无力改变，连适应起来都很痛苦。
嘲讽的是，那些曲子里对这个世界的爱，炽热滚烫，多到快要溢出来......
可实际上世界早就烂透了啊......
“我应该麻木对吗？哥哥，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哥哥......”
你感到迷惘，一下弄不清之前炽热爱着的，到底是这个世界，还是某个具体的人。无论是什么，你都难以心甘情愿地接受。
“我讨厌你，哥哥，讨厌你，讨厌你——”
七海建人，数年前救下你的咒术师，实际上收养你的人，名义上的——“哥哥”。
“好恶心的世界，好想去死，死掉的话就不会再这样了吧，但为什么需要死掉的人是我......”
“把他们都杀掉好了......嗯？是谁告诉我，杀死丑陋的同时也会杀死美好的，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和你们一样乐此不疲地在垃圾堆上寻找花朵呢......”
“反正谁都打不过......”
你躺在地板上，任凭眼泪流进耳朵里。
渺小的人，连喜怒哀乐都不会有太大的动静。
哭累之后，你会不知不觉睡过去。不久前你会祈祷自己能在床上醒过来，现在根本不敢有任何期待，他重新做了咒术师，你重新预设自己的未来，总要习惯一个人在世界上的。
晚安，哥哥。
醒来的时候，窗外是万家灯火。
你从地板上爬起来，头脑已经清醒许多。如果有一天他真的不在了，那你至少继续如珠如宝地活下去，哪怕这会让其他人感到恶心。
重要的是，无论如何，在他那里，你都是世界那座巨型垃圾堆上，捧回来的花朵。
决定去洗个热水澡再继续睡觉。
“哥哥？”
客厅的地板上倒着一个体格高大的男人。
......脸着地，真狼狈啊，靠谱的......成年人。
你跑过去，照例检查对方身上有没有受伤：
“喂，哥哥，你最好是现在立刻醒，不然我很快就要解开你的衬衫了，你最好不要受伤，想醒的话，需要等过会儿帮你整理完衣服才可以——”
真是，明明兄妹一样的关系，越说越奇怪。
你忐忑地解开对方的衬衫，确认身上没有新添的伤口或者淤青后，短暂松了口气，看着上面道道狰狞的疤痕，双眼禁不住酸涩。
你仰头把眼泪压回去，反正早就习惯了，犯不着拿他的任性惩罚自己。呵，靠谱的成年人。
“腿的话，关节没事应该就可以了吧。”
你推了推他的膝盖，一切正常，还好穿的是浅色，不然你会很头疼的。
“难道是大脑受伤了......”你侧躺下来，摘掉对方的眼镜后，伸手要去掀他的眼皮。
“我没事。”他的大手抓住你的手指。
“哥...哥哥......”猝不及防，你的呼吸一下子变得紊乱。
时间流逝。
他闭着眼疲惫地躺在地上，你红着脸，视线向下扫视着对方尚未来得及扣上的衬衫，另一只手伸过去扣上也不是，闲着也不是，就这样独自尴尬地躺在他对面，一分一秒地静默着。
早知道这样，先前就不和他告白了，被拒绝之后，无论做什么，都很奇怪。
窗外似乎刮起大风。
好久没有这样，外面天气恶劣的时候，两个人在家里待着，内心的距离仿佛会近一些，连温度好像都比平常高一点。
七海建人先生看着更憔悴了，发青的黑眼圈，眼周干燥密集的细纹，还有明显凹陷的两颊，很难想象这是正常二十几岁年轻人会有的状态。
“胡乱透支生命的幼稚鬼......”你喃喃。
为这样恶心的世界赌上性命，值得吗？
罢了，想太多心脏和大脑都会难受，他知道的话又要有负担感，没必要让两个人都累。
困意再度席卷，你感到些许心安，只要两个人待在一起，哪怕是不管不顾地睡着，都能让人觉得心满意足。
“果然今天也很讨厌哥哥......”
梦境里你和一个看不清脸的男生在举行婚礼，交换戒指前，突然一只有力的大手牵住你往外跑，阳光透过教堂顶部五颜六色的玻璃投射下来，此刻钢琴里弹奏的似乎是你谱出来的曲子。
曾经他拒绝你的时候，语气谦逊又暗含高傲。说像你这样的人，从来不会缺乏爱意与珍视，烦恼是囿于爱意的纯粹或完整与否。不必为他这样晦暗的人驻足，遵循习惯一直站在聚光灯下接受众人喜爱与祝福，或许是最好的安排。
一席漂亮话，完完整整道破了你的贪心和自私。
爱是最扭曲的诅咒对吧，难道他就完全没有私心吗？
眼前熟悉的背影让你觉得惊喜，跑出教堂，海风和阳光迎面而来，心里有一道声音提示你们即将抵达马来西亚。你提着礼裙努力向前奔跑，以至于鞋子都碎掉了，海岸线离你们愈来愈近，却一直无法抵达......
忽然间，那个人把你抱起来。
“哥哥——”你被惊醒，灯光照在他疲倦的脸上，看上去神色很差。
“地上凉，回房间睡。”原来他正在抱着你往卧室走去。
“你为什么生气？”奇怪，你这几天可没任性。
“没有在生你的气。”七海建人把你放在床上，用指节轻轻敲了敲你的脑门：“很晚了，休息吧。”
“那就是在生自己的气。”眼见他被说中心事，你坐起来，有些紧张地发问：
“我又变轻了对吗？”
“......嗯。”
“放心吧。”你表现出轻松的样子：“我这样的人，总不可能放任自己饿死，这段时间一直都有按时去看医生哦。”
确切来说，情绪性厌食这件事，出现在他重新做回咒术师之后。
“......对不起。”他眼里有你读不懂的心绪。
“好啦好啦——”你站起来，把他推出卧室，开玩笑道：“也说不定哪天你决定和某位天才作曲家交往，那个人就恢复啦。”
越说越脸红，但没办法，与其让两个人继续乱想，觉得互相亏欠，不如用这样暧昧的玩笑搪塞过去。
那个人背对着你，停下来揉了揉你的头发。
他也在脸红吗？
你没敢看，只是独自坐到钢琴前，弹奏并记录着梦中出现的曲子，时间流逝，仅仅是在有他的家里谱写着灵感，就已经很幸福了......
世界是座巨大的垃圾堆，你们自得其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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