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飞机轮子接触地面的震动将陈默从浅眠中惊醒。

　　他下意识坐直身子，习惯性地检查自己的形象——墨镜还架在鼻梁上，口罩也好好戴着。十五年的偶像本能让他即使在睡梦中也不会放松表情管理。

　　“默哥，醒了？”助理小林从前排转过头来，“刚落地，北京机场。”

　　陈默轻轻点头，视线转向舷窗外。北京的天空是熟悉的灰蓝色，清晨的光线穿过薄雾，洒在跑道上。这是他离开十五年后，第一次以工作身份回到这座城市。

　　“接机粉丝可能有点多，公司安排了安保。”小林继续汇报行程，“今天下午没有安排，晚上有个欢迎晚宴，明天开始专辑录制...”

　　陈默漫不经心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窗玻璃上划动。十五年。他在韩国打拼了整整十五年。从十七岁被星探发掘，到如今三十二岁成为亚洲顶级巨星，这条路他走了太久，远得几乎忘记了起点。

　　“小林，”他突然打断助理，“我家的地址，你还记得吗？”

　　小林愣了一下，赶紧翻看平板：“啊，您在朝阳区购置的房产地址已经...”

　　“不，是我小时候住的地址。”陈默轻声说，“东城区，香饵胡同。”

　　助理茫然地摇头。陈默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机舱门打开时，北京的空气涌入他的鼻腔。不同于首尔湿润的海风，北京秋天的空气干爽而凛冽，带着一种熟悉的尘土与草木混合的味道。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在胡同里奔跑时闻到的炊烟气息，那是母亲在做早饭。

　　通道尽头，喧嚣声如潮水般涌来。

　　“陈默！陈默！欢迎回家！”

　　数百名粉丝挤满了接机大厅，手中举着应援牌和手机，尖叫声几乎要掀翻屋顶。他停下脚步，摘下墨镜，向人群挥手致意。更加狂热的呼喊随之爆发，几个女孩已经激动得哭了出来。

　　这就是他选择回归的原因之一——这些等待了他十五年的人们。

　　在安保人员的护送下，他艰难地向出口移动，不断接过粉丝递来的信件和小礼物。突然，他的目光被人群中一个特别的标语吸引——

　　“默默，胡同口的炸酱面还等着你”

　　举着标语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性，不像其他年轻粉丝那样激动，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眼中含着笑意。陈默的脚步顿了一瞬，朝那个方向微微点头。

　　他记得那条胡同，记得胡同口那家炸酱面馆，记得和他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那些他刻意封存的记忆，在踏足这片土地的一瞬间全部苏醒。

　　坐上保姆车，隔绝了外面的喧嚣，陈默才真正放松下来。他摘下口罩，深吸一口气。

　　“直接去酒店吗，默哥？”司机问道。

　　陈默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北京的变化大得让他陌生。高楼林立，现代化的立交桥纵横交错，只有偶尔瞥见的红墙灰瓦，还能勾起他记忆中的那座城市。

　　“去...”他犹豫了一下，“先去香饵胡同。”

　　助理惊讶地睁大眼睛：“可是那边可能会有粉丝蹲守，而且下午...”

　　“就去看一眼。”陈默坚持道。

　　车停在胡同口附近。正如那位粉丝所说，那家炸酱面馆还在，招牌换成了新的，但门面依旧。清晨的阳光斜照在斑驳的墙壁上，几个老人坐在门口下棋，一如多年前的景象。

　　他没有下车，只是透过深色车窗静静看着。这里是他音乐的起点——小时候，他常常在这条胡同里听大爷大妈哼唱京剧小调，在街边的音像店门口听流行歌曲，在学校的合唱团里找到自己的第一个音准。

　　“走吧。”许久，他轻声说。

　　车缓缓启动，驶向酒店。陈默打开手机，无视了成堆的工作邮件，点开一个加密相册。密码是他旧家的门牌号。照片上，十七岁的他站在首尔公司的练习室里，汗湿的头发贴在额头上，眼神中既有不安又有坚定。

　　那是他成为“陈默”的第一天——不再是北京胡同里奔跑的男孩，而是即将在异国他乡开启漫长练习生涯的追梦者。

　　十二年练习，十五年出道。从语言不通的中国人，到打破韩国娱乐圈天花板的全能巨星。他的回归，亚洲乐坛已经讨论了整整半年。

　　手机震动起来，是韩国经纪人金成柱的越洋来电。陈默接起电话，用熟练的韩语回应：

　　“成柱哥，我到了。”

　　“北京怎么样？还记得吗？”电话那头的男人笑着问。他是陈默在韩国最初的引路人，也是少数知道他全部故事的人。

　　“记得，也不太记得。”陈默望着窗外，“变化很大，但有些东西没变。”

　　“好好享受回家的感觉吧。不过别松懈，你知道国内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

　　陈默当然知道。作为在韩国取得空前成功的中国艺人，他的回归既被期待也被质疑。人们期待他能够带动华语乐坛的发展，也质疑他是否已经过气，只能靠过去的荣耀吃老本。

　　但他早已不是那个会因为质疑声而失眠的新人了。

　　抵达酒店套房，陈默拉开窗帘，俯瞰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他打开行李箱，最上面放着一个旧笔记本，扉页上稚嫩的笔迹写着“我的梦想”——那是他十二岁时的作文，老师要求他们写下未来的理想。

　　“我想成为歌手，让全世界听到我的音乐。”

　　当时的同学们笑他异想天开，而现在，他做到了。

　　陈默拿起手机，更新了一条微博：

　　“回家了。明天开始，新的旅程。”

　　配图是北京清晨的天空。

　　短短几分钟，评论突破十万，转发数十万。热搜榜首立刻变成了“陈默回归”。

　　他看着迅速飙升的数据，表情平静。这不是终点，而是另一个起点。在韩国的十五年，他证明了中国人也能在亚洲娱乐中心站稳脚跟；而现在，他回到了家，要在这里继续书写他的传奇。

　　晚上，站在酒店落地窗前，北京的夜景在脚下铺展开来。陈默轻轻哼起一段旋律，那是他回国后第一张专辑的主打歌，名为《归途》。

　　十五年前，他离开这座城市时，只是一个怀揣梦想的普通少年；十五年后，他回来了，带着一身荣光，也带着初心。

　　明天，录音室见。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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