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他为何有两幅面孔

作者:胡萝卜蹲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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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玉宸宗近来,很不太平。

      倒非魔道攻山,亦非秘宝失窃,而是——

      话本子泛滥成灾。

      尤其那些封面花哨、题名耸动的,什么《倾世魔女:冷面首徒》、《斩情:仙君与妖女的百年缠缚》、《琳琅劫:诛邪剑下的缱绻》,简直如春末柳絮,悄无声息便散播到了宗门各个角落。

      弟子们修炼间隙,不再论道辩法,反是三五一簇,脑袋抵着脑袋。

      时而发出压抑的低呼,时而传来长吁短叹。

      “快看这段!荧惑指尖勾起不舟下颌,眉眼尽是痛惜,声若勾魂:‘谢仙君,你这般正道楷模,可知我妖道亦有真心?’……听听,多么情深意重!”

      “还是这卷妙!不舟一剑既出,却在触及她心口前骤然停滞,剑锋倒映出她眼角泪痣,他持剑的手一颤:’我们为何……会落得如此这般?’ 呜呼痛哉,虐煞人心!”

      小师妹明月躲在一块巨大的试剑石后,竖着耳朵听得眉飞色舞,怀里紧紧搂着一册刚用五块下品灵石换来的《诛邪葬心》。

      书页边角已被她揉得发皱。

      看看!这写的!

      多缱绻!多荡气回肠!

      身为玉宸宗掌门座下年岁最小、亦最是跳脱的弟子,明月简直是这阵歪风邪气最忠实的拥趸者。

      她入门迟,未赶上七师兄谢不舟与那位传闻中的灾星荧惑,恩怨情痴最炽烈的年月。

      所有关乎此二人的零星印象,除却师长们讳莫如深的只言片语。

      余下的,尽数源于这些话本子。

      据可靠话本所载,当年七师兄下山诛邪,偶遇对容貌遮遮掩掩的荧惑。

      初遇如惊鸿照影,再见倾心。

      一个是仙门圭璋,清寂如雪;

      一个是魔道妖女,艳烈如火。

      本该势同冰炭,偏生干柴烈火,爱得那般撕心裂肺,难分难解。

      奈何殊途难归,天命弄人。

      荧惑终究妖性难除,盗取神器忘川镜,犯下屠城血案,恶行昭昭,罄竹难书。

      七师兄痛断肝肠,不得已挥剑斩情丝,自此二人恩义义绝,再见便是生死之敌。

      何等经典的桥段!

      何等凄绝的恋曲!

      明月捧住心口,眸中泪光流转。

      她实难想象,那般能令七师兄此等人物都沉沦的荧惑,该是何等的风华绝代?

      而七师兄亲手了结挚爱时,又该是何等的肝肠寸断?

      “明月!你又在此处躲闲!”

      一声带着笑意的斥责传来。

      明月吓得一跳,手忙脚乱将话本塞入袖中,抬眼望去,正是素来交好的师兄陈澜。

      她拍拍胸脯,嗔道:“师兄吓坏我了!我这不是……不是在体悟世情,揣摩人心么!”

      陈澜嗤笑,顺手自她袖中抽出那卷《诛邪葬心》,翻了两页,嘴角微抽:“体悟这个?若是谢师兄知晓,罚你去思过崖面壁三载。”

      “七师兄才不舍得呢!”

      明月抢回话本,宝贝似的抚平卷角,“七师兄如今满心唯有即将到来的决战,哪有余暇理会我等看些闲书杂卷。”

      提及决战,陈澜面上戏谑也淡去几分,换作一副混杂着紧绷与亢奋的神色:“明日便是谢师兄率领仙门百家,攻打琳琅城之期了。你说,谢师兄见到那荧惑,可当真会……手下容情?”

      “定然会啊!”

      明月斩钉截铁,“话本里白纸黑字写着,爱之愈深,恨之愈切。七师兄心里定是苦不堪言。你想想,亲手诛杀心尖上的人……天爷!”

      她捧心,一副感同身受的痛楚状。

      陈澜摇头,觉得小师妹中毒已深:“罢了,莫要胡思乱想。掌门召所有内门弟子训话,速去。”

      ——

      玉宸殿内,氛围肃杀。

      掌门玄胤真人一身玄青道袍,长髯垂胸,面容清癯,端坐上首。

      两侧诸位长老,皆面色沉凝。

      下方,以不舟为首的众内门弟子垂手恭立。

      谢不舟立于最前。

      他身着一袭月白衣裳,面容俊美无俦,却似覆着一层万载不化的霜雪,眉宇间疏离淡漠,窥不出半分情绪。

      腰间悬着一柄连鞘大剑,剑鞘古拙,上刻“善恶”二字云篆。

      正是其本命仙器。

      明月悄悄抬眼望着七师兄挺直的背影,心头如有幼猫抓挠。

      七师兄真真是龙章之资,也真真是冷若冰霜。

      这般人物,动情时该是何等模样?

      她臆想着话本所描,七师兄被荧惑勾住脖颈,冰雪消融,眼波欲流的景象……

      赶忙晃晃脑袋,将这大逆不道的画面驱散。

      掌门玄胤真人的声音回荡殿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魔头妖邪,罪孽深重!盗我人界至宝忘川镜,屠戮无辜生灵,其恶行人神共愤,天道不容!明日,我徒不舟将代我玉宸宗,执掌仙门盟军,踏平琳琅城,诛杀此妖星,以正天道!”

      他目光落于谢不舟身上,带着期许与些许沉重:“不舟,你自幼由为师抚养,心性纯一,道基稳固。你之仙剑善恶,辨善恶,斩妖邪。明日,便是你以此剑涤荡邪气,匡扶正义之时。切莫因私废……”

      “师尊。”

      谢不舟出声打断,音色平稳,不起波澜,似昆山玉碎,“弟子心中,唯有正道。妖邪,当诛。”

      玄胤真人微微颔首:“善!方为我玉宸宗首徒之担当!”

      明月在一旁听得热血满腔。

      七师兄果真深明大义!

      为苍生故,忍痛割爱!

      她再瞧七师兄侧影时,眼中已盈满崇敬与怜惜。

      ———

      翌日,琳琅城外。

      黑云压城,旌旗蔽空。

      仙门百家修士阵列森严,法宝辉光流转,凛然的杀气直冲云霄。

      玉宸宗弟子首当其冲,列于阵前。

      个个白衣胜雪,剑气凌霄。

      谢不舟立于阵首,善恶剑未出鞘,只静静悬于身侧。

      那剑此刻看来不过寻常大小,古朴无华。

      狂风卷得他衣袂飞舞,几缕墨发拂过他面颊,而他目光平视,遥遥锁死前方那座巍峨的巨城——

      琳琅城。

      但见一座奇峰拔地而起,山体之上,无数宫殿楼阁依势而建,层层叠叠,镶嵌于苍翠之间。

      琉璃碧瓦,雕栏玉砌,在昏暗天光下依然流转着华美的光泽,宛如天道将无数珍宝精心点缀于这青山之上。

      可以想见,若在平素夜晚,此地定是灯火璀璨,烟火辉煌,恍若九天仙宫遗落凡尘。

      只可惜今夜是决战。

      琳琅城戒严,没有那奢靡享乐的灯火。

      城墙之上,一道绯红身影倚着墙面。

      明月仗着身量娇小,又提前用了张隐匿气息的符箓,悄悄潜至剑阵侧翼一方墙后,拨开草垛,瞪圆了眼使劲望。

      那便是荧惑么?

      隔得远,瞧不真切容貌,只见那人着一身繁复绮丽的绯红裙裳,青丝未绾,随风飞舞。

      她身姿窈窕,懒洋洋双手抱臂,纵使此刻面对着千军万刃,亦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潇洒。

      单看这风姿,这体态……

      明月心头的小人已开始狂啸。

      果然与话本所述一般无二。

      妖女!祸水!

      正该配七师兄!

      她激动得指节发白,脑海中已自行上演那经典戏码:

      四目相交,天雷勾地火,旧情复燃,爱恨痴缠,含泪相拥,或是一方忍痛出手,另一方引颈就戮……

      然则,她臆想中那缠绵悱恻、虐恋情深的名场面,并未如期而至。

      谢不舟动了。

      他未有半分迟疑,甚至未启唇吐露半句。

      只见他并指如剑,周身灵力刹那奔涌如海。

      那柄善恶剑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自剑鞘脱离,露出其下隐藏的、远超寻常仙剑的宽阔剑身。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这剑身在出鞘过程中竟迎风而长。

      几乎就在瞬息之间,它化作一柄犹如山岳般巨大的重剑,寒芒凛冽,剑刃厚重,带着劈山斩岳般的磅礴气势。

      “善恶。”

      冰冷的两个字,撞入明月耳膜。

      下一瞬,善恶化作一道足以劈开山岳的金光,携着雷霆万钧之势,直劈城头那道绯红身影。

      明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来了!

      荧惑将如何应对?

      是祭出忘川镜,

      抑或施展何种惊天术法?

      但——

      什么都没有。

      城墙上的荧惑,面对这泰山压顶般的一剑,只微微抬了抬手。

      那姿态,不似结印施法,倒像是……

      随意地挥了挥袖子。

      就像是没看到谢不舟那柄在她头顶落下阴影的重剑。

      她甚至不曾闪避。

      剑光及体的刹那,明月恍惚见着,她那张模糊的脸上,唇角极轻地弯了一下,似是……

      预料到了所发生的一切?

      这不对!

      太不对了!

      仙门首徒与魔道灾星的巅峰对决,理当打得天崩地裂,日月交替。

      可明月望去,不舟仍是那个出手毫不留情的玉宸首徒,善恶剑仍然霸道,杀气四溢。

      那荧惑呢?

      那个传闻中翻云覆雨,当着众多仙门大能的面盗走忘川镜、血洗城池的魔头,怎会如此……

      不堪?

      甚至,根本接不下谢不舟这看似寻常的一剑。

      是因情根深种,故而对他无从下手?

      甘愿殒命其剑下?

      明月脑中乱作一团麻。

      那七师兄呢?

      电光石火,容不得她细思。

      “轰——!”

      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在这死寂的战场上,异常骇人。

      是重剑碾压肉躯,骨骼尽碎的声响。

      那道剑光,精准地,以最纯粹的力量,将城头那道绯红身影彻底吞没、碾在地上。

      时间,仿佛于此刻凝固定格。

      未有魔气汹涌,未有垂死反扑。

      只余一种被绝对力量摧毁后的、彻底的死寂。

      “砰!”

      尘埃混合着身躯重重砸落在地,溅起大片灰尘。

      善恶剑功成,发出满足般的剑鸣,它迅速缩小,化作流光飞回不舟身侧。

      剑身光洁如新,不染半分血。

      仙门阵营爆出震天喝彩,欢庆正道得胜,魔头伏诛。

      明月却如遭冰封,四肢百骸寒意彻骨。

      她扒着草茎的指节用力到泛白,眼珠死死盯在那一片狼藉。

      怎会……如此?

      他们……不该是爱侣么?

      话本里不是这般写的啊。

      纵是死,不也该有一段临终遗言,或留下什么信物么?

      这死得……

      也太彻底了些!

      她见七师兄谢不舟的身影自半空中徐徐降下,走向那女子身旁。

      明月再按捺不住,忘了隐匿,跌跌撞撞自草垛后冲出,又跌跌撞撞奔至不舟身侧。

      谢不舟刚杀了人,虽剑未染血,但周身仍萦绕着浓重的血腥气。

      明月靠近时,本能地生出惧意,脚步一滞。

      她先下意识望向地上那身体。

      离得近了,方能从那一片狼藉中,勉强分辨出属于人族的四肢身体,以及一张还算完整的、却已毫无生气的脸。

      怎么形容呢?

      那是一张很普通,甚至普通到泯然路人矣的脸。

      比起在话本中形容的艳丽嚣张,此时的荧惑双眸紧闭,长睫在眼睑投下浅影,神情竟是那样脆弱,眉头紧皱着。

      这绝不像一个恶贯满盈的魔头死时该有的模样。

      继而,明月听到了谢不舟的声音。

      那不再是平静无波澜的语调,而是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细微的颤栗。

      他倚着剑单膝跪地。

      “为何……为何她体内……空空如也,灵根……俱无……”

      明月猛地抬头,看向谢不舟。

      只见她那位素来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七师兄,此刻面容发僵,眼神空茫地望定地上那具已不成形的躯体。

      他紧握善恶剑的手,微微抖动。

      “我竟……”

      谢不舟嗓音更低,“……杀了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俗女子。”

      凡……人?

      明月仿若被雷劈中,灵台一片空白。

      一个凡人?

      怎么可能?

      屠城,盗宝?

      搅得整个修仙界风云变色的妖星荧惑,是个凡人?

      这比话本里的传奇更显荒诞。

      谢不舟此刻才察觉明月的存在。

      他缓缓侧首,面庞溅上的零星血点,令他平日如玉雕琢的脸庞也显出几分狼狈来。

      仰面看向明月,他眼中是平素未见过的迷惘。

      他一字一顿地问,像个迷途的孩子:

      “师尊言,她是十恶不赦之徒,当诛。可一介凡人……如何在这修仙界犯下滔天恶行?我……我甚至连她名姓亦不知晓。”

      他认出明月所着玉宸宗弟子服饰,如同溺水者抓住救命浮木:

      “师妹,你可知……这妖邪唤作什么?”

      明月张了张口,喉头似被什么堵死,半个字也吐不出。

      她自然知晓。

      全修仙界无人不晓。话本里写了千遍万遍。

      荧惑。
      她叫荧惑。

      可是,望着七师兄那双满是困惑、却隐含一丝希冀的眸子,明月只觉一股寒意自足底直冲天灵盖。

      原来……修仙界传颂的,荧惑与不舟那惊心动魄、相爱相杀的旷世奇恋,实则,

      实则二人根本……素未谋面???

      明月立于猎猎寒风中,望着地上死得惨烈的凡人荧惑,再看向茫然无措、道心似已生出裂痕的七师兄。

      只觉眼前种种,比任何话本都更离谱玄幻,也更令人……

      心底发寒。

      就在这死寂的刹那——

      异变陡生。

      地上,那凡人荧惑的尸体中心,竟毫无征兆地迸发出一阵耀眼、却不刺目的温润白光。

      那光芒纯净剔透,不似凡间之物,其中心隐隐约约,竟似有一面镜子的虚影一闪而逝。

      白光如日阳撒向地面,瞬间将地上荧惑的尸体,以及近在咫尺、尚处于巨大震惊中的谢不舟一同吞没。

      “七师兄——!”

      明月失声惊呼,伸手欲抓,却只触及一片虚无的光晕。

      光芒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只是错觉。

      待眼前恢复清明,城墙之上,除了那扬起的尘埃与尚未散尽的血腥,哪里还有谢不舟与荧惑的身影?

      唯有方才白光最盛的地面上,静静躺着一片不过指甲盖大小、边缘不规则的镜子碎片。

      在暗淡月光下,它流转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光。

      ———

      人活着,就会死。

      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此情此景躺在马棚里,翩翩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作恶多端?

      她承认,是有一点儿。

      但被……被一座山活活压死,连句遗言都不让留,也忒不讲究了!

      比如她真想大喊一声:

      本城主跟那个谢不舟真的没一腿!

      那个冰块脸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记得!

      再比如,她真想告诉那些给她扣灾星帽子的家伙。

      她不叫荧惑。

      那不过是她声名狼藉时,旁人强按给她的名头。

      她有个顶顶普通,甚至带着点傻气的名字,叫翩翩。

      可小透明到底是小透明。

      数年低调无人问,一朝成魔天下知。

      翩翩曾在玉宸宗做了许多年杂役弟子,可到头来,竟然没一人记得,也没一人唤过她的本名。

      唉,

      委实让人恼怒。

      她蹲在草棚旁的阴凉处,捧着一只豁了口的碗,碗里是用稀粥煮成的糊糊。

      她小口小口地喝着那点糊糊,聊以慰藉。

      再过几日,他们这些弟子便要随队前往鲛人所居的海底执行任务。

      这算是提前适应一下伙食。

      死过一次,重回这十年前依旧清贫的打杂岁月,翩翩心里很是憋屈。

      她做贼似的左右瞅瞅,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摸出个小油纸包。

      里面是几根她今早从厨房大师傅那儿软磨硬泡、外加帮着劈了半晌柴火才换来的一小包咸菜。

      她拈起一根腌白菜,正要往粥碗里放——

      “丑丫头!死哪儿去了?有事找你,赶紧滚过来!”

      不远处,几个穿着比她稍好些的外门弟子,正颐指气使地朝她这边吆喝。

      “好嘞!师兄们稍等,我马上就来!”

      翩翩脸上瞬间堆起一个狗腿的笑容,心里却早已将这几位师兄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愉快的午餐时光就此告一段落。

      翩翩恋恋不舍地看了眼那碗即将拥有咸味的糊糊,认命地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人畜无害、甚至有点傻气的笑容。

      小跑了过去。

      从呼风唤雨的琳琅城城主,一朝回到解放前,继续当她的杂役小可怜。

      这落差不可谓不大。

      翩翩也只能仰天长叹。

      时也命也。

      不过,回想起前世被谢不舟那柄巨大无比的善恶剑如同小山般压顶而来、活活碾死的经历。

      大热天的,她额上冒着冷汗。

      她决定。

      这一世,她要藏得严一些,低调做人,低调做事,绝不重蹈覆辙!

      当下她只想安安稳稳混口饭吃,最好能攒点小钱,写点话本子什么的。

      昔日贵为琳琅城城主,各种藏着掖着的大小秘闻,翩翩知道得只多不少。

      写些八卦,造些谣言。

      她惯会做这种忽悠人的事。

      至于前尘往事——

      万幸的是,据她所知,这几日正是玉宸宗内门弟子出门历练的日子。

      他们被分成了数个小队,前往各处帮助平民百姓,斩妖除魔。

      而那位在话本里与她缠缠绵绵,现实中却一剑送她归西的煞星谢不舟。

      以其首徒之尊,自然是众星捧月。

      从他组队的消息放出来起——

      名额瞬间就被抢光了。

      所以,

      她暂时不用刚重生,就直面那位杀了自己、还与自己有一段旷世孽缘的仇人。

      一想到不用看见谢不舟那张冻死人的脸——

      翩翩心里顿时感觉轻快了不少。

      她几乎是一路哼着不成调的乡野小曲,脚步轻快地来到了几位外门师兄所住的客栈。

      只是,刚到客栈门口。

      翩翩便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只见客栈大堂内外,竟围了不少人,不仅有她相熟的那几位外门弟子,还有一些面生的内门师兄师姐。

      众人皆是神色各异,目光复杂。

      将大堂围得水泄不通。

      而他们看到翩翩到来,不再像往常那样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或颐指气使,反而像是喉咙里卡了根鱼刺。

      眼神深深地、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探究与古怪。

      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

      翩翩心里咯噔一下。

      这气氛……不对啊。

      她硬着头皮,在众人无声的注视下,一步步往里走。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狭窄的通道。

      然后,她的脚步顿住。

      在看到来者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只见客栈大堂中央,本应在千里之外某处执行历练任务、绝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人,此刻正端坐在一张椅上。

      那人穿着一身纤尘不染的月白弟子服,墨发玉冠,身姿挺拔如孤松映雪。

      正是玉宸宗首徒。

      她的死对头兼仇人——

      谢不舟。

      谢不舟微微抬眸,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准确无误地锁定了僵在门口的翩翩,薄唇轻启,清冷如玉磬相击的声音,不带丝毫情绪地在大堂中响起:

      “师妹,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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