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摆渡

　　初秋的风卷着梧桐叶梢的凉意，钻进张念念的警服领口。她把自行车蹬得飞快，车筐里的报到证边角被风吹得簌簌作响。这是她从警校毕业、结束三个月新警培训后的第一天，要去鱼头庄派出所报到。

　　车铃在老城区的石板路上叮当作响，路过胡同口那家开了二十年的豆浆铺时，念念下意识捏了刹车。蒸腾的热气裹着豆香飘出来，让她想起父亲——那个当了三十年警察的男人，总爱在清晨五点半端着搪瓷碗坐在胡同口喝着豆浆，此刻，一束光投下，将她警号上的银漆反光晃得有些刺眼，像极了父亲在她入警时说的那句"穿上这身衣服，就得对得起肩上的星"。

　　自行车拐过第三个街角，鱼头庄派出所的蓝白招牌已在梧桐树荫里若隐若现。念念摸了摸口袋里那张边角磨得起毛的全家福，照片里父亲的警号还清晰可见。梧桐叶又落下来几片，在她脚边打着旋儿……她深吸一口气，初秋的空气里混着桂花和旧墙皮的味道，让她突然想起新警培训时教官说的话："基层派出所没有惊天动地的大案，只有磨破嘴皮的家长里短，但守住这方寸平安，才是警察最该有的样子。"

　　车筐里的搪瓷饭盒碰撞出轻响，那是母亲今早特意给她装的绿豆汤。念念扶了扶略微歪斜的帽檐，看着派出所门口那棵比父亲警龄还长的老槐树，突然觉得掌心沁出的汗湿了报到证。她定了定神，推着自行车穿过飘落的黄叶，向那写着"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的大门走去。

　　念念刚在派出所门口站定，右胳膊突然被一只滚烫粗粝的手钳住。那力道像生了锈的铁夹，瞬间陷进她小臂的皮肉里。还没等她惊呼出声，整个人已被一股蛮横的力量向后扯去——壮汉醉酒的呼吸混着酸腐酒气喷在她颈侧，拖拽的动作带着踉跄的蛮横，她的黑色皮鞋在水泥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右脚脚踝猛地一崴，整个人被迫向斜后方倒去。

　　她试图用左手去掰那只铁钳般的手腕，却只摸到满手黏腻的冷汗和凸起的青筋。醉汉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嘟囔，抓着她胳膊的手猛地向上一提，再向侧后方狠狠一甩，念念的身体像个破败的布偶般被扯得转了半圈儿，右肩传来针扎似的剧痛，仿佛骨头都要被这蛮力生生拽脱臼。

　　“放开！你干什么！”她的声音在发抖，右脚尖在地面上徒劳地蹬踏，留下几道歪斜的白痕。但那拖拽的力量没有丝毫减弱，反而因为她的挣扎更加狂暴，醉汉半拖半拽着她往派出所门口的台阶下扯，她的右手被反拧在身后，指节因缺血而泛白，整条胳膊的肌肉都在尖叫着抗议。

　　就在念念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个身影如箭般冲了过来，大喝一声，声如洪钟，震得醉汉身形一顿。只见这位“吼哥”一个箭步上前，抓住醉汉的手臂用力一扭，醉汉吃痛，松开了念念。醉汉恼羞成怒，转身朝着吼哥挥出一拳，吼哥灵活一闪，后又迅速上前，用膝将他牢牢压制住。醉汉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吼哥厉声喝道：“酒劲儿还没过嘛？！去墙边接着蹲着去！再闹就把你拘了！”醉汉似乎被“吼哥”的气势震慑住，渐渐安静了下来。念念惊魂未定地站起身，看着眼前的吼哥，心中满是感激。吼哥回头看了看念念，说道：“没事了，以后遇到这种情况别慌。”随后，他将醉汉从地上拉起来，让他去墙边蹲着醒酒。

　　吼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头对念念说：“丫头，你是来所里报到的吧？所长办公室在三楼右手边最里间。”念念感激地点点头，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警服，把散落在额前的短发向后别了一下，朝楼梯走去。她一步一步踏上楼梯，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稳。木质的楼梯在她脚下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仿佛在诉说着派出所里那些平凡又温暖的故事。她的手轻轻扶着楼梯扶手，感受着岁月留下的痕迹。到了楼梯转角处，她停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脑海中浮现出父亲的话语和新警培训时教官的教诲。然后，她又继续向上走去，每一步都带着坚定和憧憬。终于，她走到了三楼，看到了右手边最里间办公室的门。她缓缓走到门前，抬手轻轻敲响了门，心中既紧张又期待。

　　“请进。”屋里传来一声沉稳的回应。念念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办公室里，所长正坐在办公桌后，而旁边沙发上，坐着刚刚帮她制服醉汉的“吼哥”。没等念念开口，所长先开了口，微笑着说：“你就是张念念吧，欢迎加入我们派出所。”念念赶紧敬礼，“所长好！”这时，“吼哥”也站了起来，所长笑着介绍道：“这是你的师父郭建立，全省优秀民警，个人二等功两次，个人三等功一次，以后跟着他好好学。”念念又惊又喜，没想到救命恩人就是自己的师父。师父爽朗地笑了笑，“丫头，没想到这么巧吧。以后有啥不懂的就问我。”念念用力点头，“师父，我一定好好学！”所长接着说：“念念，你是硕士又考了个第一名，基础好，但基层工作和学校里可不一样，得慢慢适应。基层工作琐碎，但意义重大，有你师父带着你，我放心。”念念看着师父，眼中满是信任和期待。师父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走，你先跟我去一楼大厅吧，熟悉熟悉环境。”说着，便带着念念走出了办公室。

　　两人一同穿过长长的走廊，最终来到了一楼大厅的门口。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如闪电般从他们身旁掠过。那是一名民警，他的脚步匆忙而坚定，仿佛有什么紧急任务在等待着他去完成。他的步伐稳健而有力，透露出一种干练和果断。他身材高挑，身姿挺拔，警服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合身，让人不禁对他产生敬畏之情，念念不经意间扭过头去，目光恰好与那民警交汇。那一瞬间，时间似乎都凝固了。他的眉眼冷峻，犹如寒星般明亮，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他的皮肤略黑，更衬得那双眼眸深邃如潭水。

　　然而，这短暂的对视仅仅持续了一瞬，他便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快步前行，很快消失在了大厅的尽头。

　　师父注意到了念念的失神，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以后要好好学哦。”念念回过神来，应了一声，但她的思绪却被刚才那个与她擦身而过的他所占据。

　　她不知道，这个看似普通的擦肩而过，竟然会在未来的日子里，让那个他成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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