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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
顺德元年,幽州大雪,符栖登基称帝。
同年二月,符栖攻入陈国都城,陈国亡。
陈国临海小城,陈国少年将军公孙子裳,背海一战,公孙军,全军覆没。
身穿黑色玄衣的少年帝王,奔入遍地死尸的战场,在寻一人。
尸堆中,公孙子裳的右边整条手臂齐肩膀被砍断,断臂藏在浸满鲜血的金色盔甲之中,子裳爬出尸堆,左手颤抖着,解下信鸽腿上上的一张薄纸。
纸上的内容很简单,兄长公孙容与和好友西门宴,皆战亡。
陈国都城破,国亡。
子裳提着剑,撑着身体。不远处成千上万的军队,其中一个黑衣之人,向子裳走来。
世人皆传陈国新君符栖,杀人如麻,冷酷无情,二十五岁登上帝位。但是公孙子裳查过此人,他曾对陈国最有权势的明德公主俯首称臣,又以马奴身份侍奉仁治皇帝,因杀了旧主明德公主,步步高升,如今谋权篡位。
公孙子裳逆着光,符栖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被金色的光勾勒。从前只觉他是一个小人物,从没有认真看他模样,却不知筹谋一世,输给了一个无名小辈。
“子裳郡主……”
子裳看到他喉部金色线条动了一下。
“你的伤,我可遣军医为你医治。”
不知道为什么,符栖没有自称是朕。
子裳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笑了,“符栖,是我小看你了!”
符栖一步步靠近子裳,他一双眼眸漆黑,好似深渊,鼻梁高挺,唇色樱红,美如天神。
“你原来长这个样子!”战场距离太远,子裳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敌人模样。
如此好看。
符栖唇角勾起,皮笑肉不笑,“我很早之前就见过子裳郡主!”
“哦?是吗?”子裳已经对这些事满不在乎了,“没注意过!”
公孙子裳把手伸出海边悬崖,手里的纸条上绘制着一个黑色三角花,那是燕国最强大的暗卫组织武德司的图腾。
子裳一松手,手中的纸条就被吹走了。
“若你愿归降,我许你上将军!”符栖说着,一本正经。
子裳笑了,无所谓的转身。
而后朝着破涛翻滚的海,跳了下去……
在跳下去的最后一刻,符栖奔来拉住了子裳的手臂,风扬起符栖的暗金纹衣袖,露出他手臂上的一个黑色九角花图腾,图腾画得歪歪扭扭。
即使歪歪扭扭,子裳也认识,那是武德司暗卫才有的图腾。
子裳想看符栖一眼,回想自己手下武德司暗卫中有没有这样一个人。
可偏偏那一刻,符栖的身后是刺眼的太阳。
嘶啦一声,符栖撕下了一块血衣。
他忘记了,子裳已经没有一条手臂了。
下坠,不停地下坠,沉入海里,子裳只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了沙哑的咕噜声,还有那个年轻的帝王嘶哑又绝望的叫喊声。
符栖喊什么?
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子裳脑子里在问这个问题。
……
深夜,子裳惊醒在武德司大堂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子裳缩在椅子中睡着了。
子裳重生了,回到了十年前,十年前子裳执掌暗卫组织武德司,是皇帝的爪牙。子裳重生已有几个月,但上一世的事常常出现在梦中,也常常梦到自己被符栖追杀,他一张绝美的脸逼近子裳,然后提刀砍来……
时间久了,子裳已经分不清自己是真的重生,还是上一世的事,是一个长长的梦。
重生后,子裳动用武德司所有的暗卫,只为了找到符栖,然后杀了他。
可几个月中,武德司都未找到符栖的踪迹,子裳凭借记忆画了很多符栖的画像,画出来之后,却没有一个画像是符栖的样子。
转机出现在几日前。
都城附近,一个叫西围村的地方,整个村子的村民染上了怪病,变成互相撕咬的怪物,此病只要被染病的人撕咬,便会传染,子裳被派去调查此事……
那是一个深夜,刑部和顺天府的人已经把村子几里内都封了起来,无人再敢进入,因为进入的人都被村民撕咬,便成了一样的怪物。
子裳到西围村的时候,刑部和顺天府的人知子裳要进去,看子裳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只刑部侍郎沈止拦着子裳,“进去的人都会死!”
“谢沈大人提醒!”说完,子裳便把武德司的侍从拦在外面,自己孤身一人进入。
村里有百人,像狗一样,闻到活人的味道,都围了上来,他们眼神涣散,口有白沫,在舔舐自己嘴角的鲜血。
子裳知道,这些人已再无医治的可能,一个村民朝着子裳扑来,寒光一闪,子裳的剑已出鞘,村民人头掉落,在地上滚了三圈,停在百余村民身前。
而后,上百个人都朝着子裳扑来……
最终,子裳无奈屠杀了一整个村子的人。
村民的病,无人知是什么,找太医来验过,才知村民中了蛊毒,是敌国北齐才有的蛊毒,二十年前,子裳儿时,陈国皇族被北齐掳走,大半皇族被下了蛊毒,生不如死。
再查,最后,嫌犯锁定在符栖身上。
子裳本不知道嫌犯是符栖,是村子外出的货郎口述,武德司画师画出了一个人像。
画上的人和符栖长得一模一样。
几日后,子裳在武德司书房休息,武德司侍从来报,称刑部已经抓到了画像上的人。
子裳听到这消息有些惊讶,“这么快?怎么抓到的?”
“此人受了重伤,藏入四平街一处无人住的民房中,因闻到血腥味,被邻里举报,刑部的人把他抓了”侍从道。
“知道了,备马去刑部!”子裳道。
“还有,副指挥使回来了!”侍从道。
武德司副指挥使叫西门宴,和子裳在军营中从小玩到大,是多年好友。
孩童时期,子裳和西门宴都跟随父亲生活在军营,后来皇帝忌惮子裳和西门宴父亲的军权,便让两位将军把子裳和西门宴送到宫中养育。
名为养育,实为质子。
质子当着当着,成了皇帝杀人的爪牙。
“多难搞的犯人啊,又是刑部又是武德司,在醉香楼下面隔一会儿就跑过一队人!搜了一晚上,吵死了!”一个身穿红色衣袍的少年挪进了屋子,少年高鼻梁,唇角上翘,任何表情都似在笑,一双桃花眼,看狗也深情,一张俊俏脸上,此时却有几道抓伤,伤口发红,渗出血来,他吊儿郎当的,进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此人便是西门宴。
“西门侯爷这是怎么了?被猫挠了?”潇音看西门宴的脸,不由得笑出声。
潇音是子裳的侍女。
“别提了,昨日去醉香楼,两个花魁为了抢我,打了起来。我不忍心她们伤心,就说我的两个小心肝呀,你们别生气,生气就不美了……都是我的错,”西门宴压低嗓子,学自己如何哄着她们说话,“后来我让她们一人扇我一巴掌,消消气,就打成这样了……”
潇音听着,扑哧一声笑了。
“笑!笑!迟早把你的牙笑掉了!”西门宴懒洋洋的说。
子裳给自己扣上暗绿色腕带,便往出走。
“你去哪儿,带上我……”西门宴屁颠屁颠跟了出去。
……
刑部大牢门口,一小吏和西门宴在门口等着子裳。
“郡主侯爷您来了”小吏的人殷勤将子裳和西门宴、引进门,刑部大牢里面曲里拐弯,阴暗潮湿,气味难闻,西门宴早早拿着手帕捂住口鼻。
二人跟着小吏七拐八拐才进来,到了审讯室,在椅子上坐下。
隔着刑具火盆,一个黑衣少年双手被绳索所缚,吊在刑具上,此时浑身已经血肉模糊,他穿着黑色武德司侍从衣衫,很多地方已经破损,刑房光线很暗,黑衣少年低着头。子裳怔怔地看着这人,有一瞬间,这个少年的身影和符栖拉住自己衣袖的身影完美重合在了一起。
“抬起头我看。”子裳说着,旁边的火盆发出燃烧的噼啪声。
“嘿,小子,聋了啊!”衙役一声大喝,刑架上的少年才慢慢地抬起了头。
少年一双凤目漆黑,深不见底。
是符栖,那个十年后将陈国覆灭的皇帝。
“这人招了没?西围村的事情是不是和他有关?”西门宴好奇问。
“还没”那小官面露难色,“但在他身上发现了这个!”
小官拿起一旁的一本沾血的书,书名是《春景游》。
是傻根从货郎那里买的书。
“唉,你看谁呢?”西门宴不乐意地指着符栖。
符栖看着子裳的脸,像是在辨认经久未见的熟人一般,却不说话。
拿鞭子的一衙役见符栖看不该看的人,扬手便是几鞭子,皮开肉绽。那少年却是哼都没哼一声。
“哎呦,看着怪疼的……”西门宴装模作样,看着符栖的伤口,觉得瘆得慌。
子裳起身走到符栖面前,两个手指捏起符栖沾着血迹的脸,强迫他看向自己。
符栖蒲扇般的睫毛给他的眼睛蒙上一层阴影,他这眼睛好看的很,像是暗夜中反映着圆月的深井一般。
“半月前,西围村的一个傻子找货郎买了一本书,就是这个《春游景》,货郎好奇,他一个傻子又不识字,为什么买书,于是跟着傻子上了山,发现山崖边吊着一个铁笼子,笼子里面关着一个人,傻根把书给了笼子里的人……”子裳说着,展开手里的画像,“画像上的人,是你”
符栖顿了顿看了一眼画像,摇摇头,“不是我!”
“你身上受这么重的伤,怎么回事?”子裳压低声音,换了个问题问。
符栖仍不答话。
裳捏着符栖下巴的手,逐渐收紧。
符栖疼的,呼吸有些急促。
“这小子一句话不说,依我说抽鞭子都是轻的,应该给上大刑”那小官说。
子裳从符栖脸上移开了手,便招呼小官道,“此人武德司要带走……”
“此人身涉西围村灭村案件,武德司带走不妥吧?”一个身穿暗青色官府的男子走来,声音冷毅,不容质疑。
来人是刑部侍郎,沈止。
“沈大人要和我抢人?”子裳觉得有趣。
“与官员有关的案件,交与武德司审理,西围村村民案,应顺天府或刑部审理,这案犯若需移交武德司,还请指挥使出具文书!”沈止道。
听沈止如此说,子裳笑意更甚,退了几步坐回椅子上,“既然沈大人如此说,那我在刑部审案子也是可以的!”子裳对着身后武德司侍从摆摆手。
武德司侍从会意,持鞭站到符栖面前,一鞭下去,皮开肉绽。
符栖却哼都不哼。
“呦呵,是个硬骨头!”西门宴觉得有趣。
沈止见子裳和西门宴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知道理讲不清楚,气得拂袖而去。
小吏给子裳和西门宴递了茶水。
另一边,符栖一鞭接一鞭的捱着,仍是一声不吭,他眼眸低垂,疼得皮肉都在发抖,眼底暗红,湿漉漉的,似要滴出血来。
一旁拿着鞭子的衙役有些发怵,武德司拷打果然名不虚传,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却出血不多,不至于打多了把人打死,却能让犯人清醒着痛苦。
衙役听说过,一般人,挨十鞭子,便什么都招了。
可这犯人也硬气的很,一声不吭,这么半天,挨了有百余鞭。
“郡主侯爷!人晕了!”武德司侍从道。
西门宴打了个哈欠,“这里没什么工具,审起来效率太低!”
子裳起身,走到符栖身前,手指探到他的手腕,符栖体内,内气全乱,受了很重的内伤。拉开他身上的衣服,除了鞭痕外,他身上很多旧伤,伤口皆被利刃划开,有千百道伤,像是长期被刑虐……
子裳对符栖的来历更感兴趣了。
除了旧伤外,还有一些新的伤痕,伤是勒痕,勒痕很细,深入血肉,像是钢丝所至。
继续看符栖的伤痕,突然从他身上骇人的伤口中看到一片虫子的翅膀,翅膀沾了血,被染成猩红色。
子裳将虫翅夹起,递给身边的武德司侍从,“查一下是不是村民身上的蛊虫。”
符栖轻轻咳嗽一声,似乎牵动了他身上的伤口,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他抬眸,看向了子裳。
“他醒了,继续打!”子裳看着符栖的眼睛道。
瞬间,符栖深潭般的眼眸一下暗了。
而后,子裳转身,招呼西门宴离开,离开时候,叮嘱武德司侍从,“留两个侍从看着,当心此犯被什么人灭口!”
“是!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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