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愿望

　　老旧的楼道里玻璃碎片噼里啪啦的响，房门打开，一个似像小男生的小女孩跑了出来。
　　身后是一片混乱的咒骂，她浑身脏兮兮的，稚嫩的脸上被玻璃碎片划过一道浅浅的伤口。
　　她往楼下跑去，身后的妇女站在原地和中年男子起了争执。

　　楼下是一个小广场，秋千沙坑都聚集着和她一样的小朋友。
　　可是唯一不同是，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纯真的笑容，穿着漂亮的衣裳身旁有着父母的陪伴。
　　当她走过来时，那些小孩子对她避之不及，用着怪异的眼神盯着她看。

　　周宁愿一声不吭地走到平时的那个秋千，正在荡秋千的小男孩看见她就立马跑掉，还边跑边回头对她做鬼脸。
　　小男孩不知道自己的过分，还对她笑骂：“小怪物来了！”

　　周宁愿嘴抿成一条直线，若无其事地走到秋千上坐了起来。
　　那些顽皮鬼们一起笑着戏弄她，但言顺没有任何回应。
　　她呆呆地坐着，楼上的谩骂一点点的传进她的耳朵里，放眼看去，又是一片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她眼神空洞，直到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男生走了过来，轻声喊了她：“阿愿。”

　　这一刻，她听见了声音，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开始清晰而见，如同针头道道刺到心脏最深处。
　　她回眸，眼里含着泪视线慢慢模糊，她挪动着嘴唇，张口叫他：“许声哥哥。”
　　身边的所有的声音好像都消失了一样，眼前只剩他一个人。

　　他一步一步靠近她，将手放在了她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弯下腰温柔的嗓音迫使她更加觉得委屈：“被骂了？没事，我在。”
　　她看着他，实在没忍住，眼泪如豆般大往下掉，她用脏兮兮的手抹自己的眼睛。
　　眼前的男生叫顾许声，住在她的楼上，从小到大都没有人愿意和她这个脾气古怪身上带常带伤的女生玩。
　　她一个小女生剪着一头男头，像个野小子一样，说的话也没有那么像那些小女生一样温温柔柔。

　　所以在学校她也不被待见，所有的人对她都是嫌弃讨厌的态度时，只有顾许声告诉她。
　　“就算没有人和你做朋友，我也会和你做一辈子的好朋友的，所以你别哭哦。”

　　“我觉得你很好，我们可以做朋友。”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周宁愿都觉得自己听错了，从出生的那一刻她就是一个错误。
　　家里老一辈的思想传延至今，奶奶不喜欢女孩，爸爸也不喜欢，妈妈也因为她是一个女孩而不被家里人待见而讨厌她。
　　也因为她将周宁愿生完后身体一直调理不好，久久难以怀上，更是被家里人贬低。

　　被婆婆咒骂嫌弃，丈夫又疑似出轨，精神时而正常时而疯癫。
　　她总是给周宁愿买男生的衣服，把她刚长了的头发给剪掉，被丈夫殴打破骂之后将所有的气都撒在了言顺的身上。

　　周宁愿听得最多的一句就是“要是我们阿愿是个男孩就好了”那时她觉得妈妈最温柔了，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呢喃。
　　周宁愿流着泪都恨自己不是个男孩。
　　没有人说她一句好，从来都没有。

　　所以顾许声的出现，说的话都是她的救赎，都是她在这布满荆棘的道路上唯一的护甲。
　　她哭了好一会儿，有些喘不上来气，顾许声也半蹲在地掏出纸巾为她轻轻擦拭眼泪。
　　她慢慢停下，看向顾许声，一副帅哥胚子没长开的样子，眼睛犹如会笑的桃花，温温柔柔就像是她的避风港。

　　视线范围内出现了一个扎着小洋辫的小女孩，她穿着干干净净的小白裙脚上是黑到发亮的小皮鞋。
　　她被父母牵着走过他们的身旁。
　　周宁愿突然好羡慕，好羡慕她有好的父母，羡慕她能扎着小辫子，羡慕她能穿上好看的小裙子。

　　这些都是周宁愿可望不可及的。
　　她动了下嘴唇，顾许声皱着眉头，担忧地看着她。
　　周宁愿刚哭过，声音微哑：“哥哥，我也好想扎小辫子，我也好想穿小裙子。”
　　她也好想做一个被人喜欢的小姑娘，笑起来甜甜的，纯真无邪。

　　顾许声心头一痛，周宁愿说着泪水又不争气的流下，悄无声息的。
　　他站直了身体，用弱小的身体将周宁愿抱在怀里。
　　那时的他们不懂情爱，只知道把好朋友保护好，希望她能开心，心思单纯没有任何的杂念。

　　“我会一直保护你，陪在你身边给擦眼泪的，所以不哭了好不好。”顾许声语气虔诚，说出口的话字字句句都是真诚相待。
　　那时的他真的有想好好保护好她，不想让她受委屈，可是他太小了，不能在她有危险的时候出现。
　　周宁愿埋在了他的怀里痛哭流涕，轻喃答了声：“好。”

　　顾许声好似周宁愿的天光，是她永远不会落西的太阳，是暗夜里也会发光的圆月。
　　她所有的委屈和倾诉都只告诉了他一个人，她不理解什么是喜欢。
　　只知道难过委屈的时候，她最想顾许声了。
　　她什么都可以失去，唯独不能没有他。

　　他是活下去的唯一念想。
　　在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里，在这家暴重男轻女的家里，暗无天日，摇摇欲坠的夜。
　　她好像每时每刻都在死，又在被殴打和毒骂中清晰的感受到那些痛，痛苦的活着。

　　没有人爱她，都在抱怨她是一个女孩而不是一个男孩。
　　这世俗为何这样，她只不过是个孩子。
　　周宁愿曾在母亲的谩骂中苦苦哀求她：“妈妈，你为什么不爱我？你爱爱我，好不好。”
　　女人听见这句话时，停下了破骂，整个身体都站不稳都往下摔。
　　她哭喊着：“阿愿，我的阿愿啊，对不起，对不起。”
　　她轻抚着周宁愿的脸，看着自己亲手打出血迹的脸庞，她痛苦不堪，又不知所措。
　　她哭着说着，却只有一句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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