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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
善有恶报,恶还是有恶报,范绒九此生最深刻的道理就是这么一句了。作为他们范家唯一也是最有修仙资质的男丁,相貌不凡,风度潇洒,出生时有绿光照室,又有麒麟现世民间!那他必然是,没有受到任何特殊的待遇啦。
和家中其他四个姐妹一样,打小就扎根在荷香村了,至于修仙什么的,恐怕按理说在他行冠礼之前是想都没想过的望尘莫及之事。
不过,这命运的转折,就在他十二岁这年,悄然而至。
虽说这家境平平,但日子总归算过得去的,于是十二岁的他早早便被送去村子里头的私塾念书去了。这时候的范绒九还叫做范九……
……
“哎哟呵,姓范的,你还敢来啊,我要是你爹,我非把你揍一顿塞墙里不可。”
许久无人清扫的静乐寺蛛网连结,活像个盘丝洞,而这“洞”内,几个脏兮兮的小孩儿身穿补丁麻衣,汗如雨下却全然不知似的蹲下来围成一圈,对着那圈里放着一个通体玄赤,烫了金边边的小匣子捣鼓。
被唤“小九”的男孩最先察觉到脸上的细汗,随手摸了一把,不情不愿地嘟囔道:“哎我晓得,我晓得,你不也是偷跑出来么,还说起我来了?”
“哼,就是不想让你来,看着你就觉得讨厌。”
“为何?我又没长成一副铜镜模样。”
只见与他不对付的那小孩被气得脸颊火辣,一把揽住古怪的小匣子,密不透风地揣在怀里了,“你……范九!你不许再看了,我不要你看!”
眼看这两年纪相仿却从不相让的事精又要打个天昏地暗,叫嚣着你死我活了,剩下的几个孩子顿时失了兴致,被扫兴一般“哎呀哎呀”的抱怨着散了,各回各家,毕竟这样的打戏他们可是看够了的。
不大不小的破败寺庙里,俩娃斗鸡一般僵持着。直到他们中藏匣于怀的人转了转眼珠子,“嘿嘿”地笑出声来:“九哥,他们人都走了!你从一开始就拼命朝我使眼色,我这回可都看懂了,九哥你……夸我两句呢……啊,我,我就是……”
“昂,小日月,刚才你演得真可谓是妙极啊,真不愧我一直以来对你的悉心栽培!就在刚才,我已经为我们的组合想好了一个响亮的名字,欢喜搭档!”,范九快步走至他身后,按耐不住心中激动似的,从后颈将小日月拉到怀里。
“这,这这是什么意思?”,贴着范九的小脸又红又满是疑惑。
“没关系,听不懂算了,我们还是先打它开看看吧,嗯?”
结果是,二人轮番折腾了半天都没能撼动它一丝一毫。
“嘶,奇了怪了,怎么打不开啊?难道说,我被人工智障骗了……”
外面传来阵阵轰隆巨响的雷声,不知何时起,天色急速暗沉下来,乌云在屋顶汹涌,引得风怒欲掀屋,本就破旧的寺庙更是在风中瑟瑟发抖起来,已是申时三刻了。
“要下大雨了九哥,我们要不要先回去呀?前几天在附近还死了人……我……九哥我害怕。”,范九本就挨着他后背站,手伸在他胸前摆弄匣子,因此尽管小日月的声音越说越小,范九也把每个字听得清清楚楚,连人家一丢丢颤音都不放过。
后背传来九哥说话时胸腔的震动,“你怕啥呀,我都全方位守护你了,就算有啥东西来了也是先扁我,你要是实在害怕就自己回家去先。”
闻言,他抿了抿嘴唇,佯装坚强地开口:“那,那怎么行,我要和九哥,待在一起。只不过,九哥我们非……非得今天在这儿打开它吗?”
“对呀,凡是这机缘啊,其实也都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现在不打开更待何时啊?你还想不想修仙啦?”
“天时……九哥是想说,说今日申时降的这狂风骤雨,地利则是这村中,老庙,那……那人和呢?方才九哥可是示意赶走其他人了。”
怎么也打不开匣子,无可奈何的范九腾出一只手,点了点算是在怀中的男孩的头,叹气道:“笨呀你,我们俩可不就是那个‘和’么……”
“哦?那老子来这一趟是不还得祝你俩百年好合了?”
“喂,你胡说八道什么呢!那不是一个意思……”,正要狠狠纠正一番的话戛然而止,因为范九终于是反应过来这道厉声的主人是谁了,可不就是他严父吗。
背对着门口的两顽皮都绷直了身子,惊惧流遍全身,略带绝望的僵硬回头,这一回头,和家父咬牙切齿的神情来了个深情对望。范九紧张地抽回了环住身前人双肩的手,滑跪了:“爹啊!您可就我这一个儿子,姐姐妹妹们还等着我养家糊口……娘亲还盼着我为这个家分忧担责呢,手下留情三思后行啊呜呜呜呜呜呜。”
谁料一向致力于“拆散”他欢喜搭档的老父亲,居然一反常态地甩了下手臂,转身哼道:“滚回家吃饭。”
“哎,好嘞!”,说罢丢了刚才那副怂样就要撵上去。忽地,想起身后脸色难看的好搭档,拉上他的手腕,声若蝇蚊在他耳畔嗡嗡:“依我看我爹今日心情不错,应当是不计较我与你玩了。走,顺路送你一程。”
欣喜从男孩眼中一闪而过,很快便不见踪迹,他失落地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万一被我……父亲看到,也是要说你的……”
“那好吧,那我先回家了?诶对了,这个匣子还放你那里,我那爹眼里容不得沙子,兜里揣不住银子的,我怕他转头看见就给它当掉了。”
“嗯,我会帮,帮九哥保管好的。雨……下大了,我在这庙里待下,过会儿就回去,你快走吧,你爹都催你了。”
“好你个小日月,比我还怕我爹,该小心警惕的是你爹吧。我走了,千万千万记住了,无论遇到什么难事一定要来找我哦。”,说完还不忘冲着对方俏皮地眨眨眼,了后才吊儿郎当追上在外“等候”到冒烟的老爹。
“爹诶!等等我——”
长大成人的纪摘明回想起记忆中的这个片段时,才恍恍惚惚发现,原来第一次察觉到和范绒九的距离感,就是从那一刻他在雨中转身离去留下背影开始的。
……
“明儿,怎么下学这么久了才回来?”
纪摘明的父亲纪鹤余是个博览群书的文人,早些年是当官的。这便是村里最有文化的男子了,比村子私塾里教书的先生还要强得多,这是他的好九哥告诉他的。纪摘明三岁时,其母旧疾突发,一时之间卧床不起,他父亲辞官归乡,带着母子俩回村养病,由此也一头扎进了对医术的研究之中。可惜找再多灵丹妙药奇方异草来也喂不好母亲,称得上适得其反的是,随着纪父对医术的深入,纪母身患不治之症的事实愈发明了。
自那以后,纪父一改过去的儒雅风范,竟是在学医之中疯魔了,经常把自己年幼的孩子当作学术研究堵塞时的发泄口,纪母还在榻上昏迷着呢,他却动不动就对其子拳脚交加。
小摘明听着父亲不愠不恼的询问反而倒吸一口冷气,他早就残酷地意识到眼前的男人不再是自己心目中最温文尔雅的模样了。
“对……对不起,我路上,下雨,贪玩儿了。”,他除了强忍内心的害怕,拼尽全力平息父亲的怒火,做什么也没用了。
纪父冷哼一声,没有因为他还是个孩子就放弃追究这拙劣的谎言:“你是又去找范家那小子玩了吧。同你说了多少次,你就是不听!他……他就是个扫把星,一出生就害死了他大姐,还害了家里旁的姐妹!对,害得她们重病……明儿,你可知,你娘也要被他害死了!”
“不是的,父亲!您清醒一点,啊对了!喝水,喝水,消消气。”
孩童形貌的纪摘明哆哆嗦嗦地递上倒好的热茶,却被有些疯癫的中年男人一掌推开,杯具和茶水一道稀里哗啦地粉碎在地上。
“滚,你这孽障,还天天往他身边凑。自己去把柳条拿来吧。”
……
与此同时,范家的茅舍中,一家六口挤在陈旧的八仙桌旁,范九在家里孩子中排行第四,所以挨着生了病虚弱不堪的三姐坐,他懂事地让三姐靠在自己肩膀,端起米粥一勺一勺喂着。
三姐疲倦地扯了扯嘴角,似是希望能笑个好看点的弧度:“多谢四弟,你自个也吃点吧,还长着身体……咳咳,念书呢。”
范九眼眶有些发酸,乖巧回道:“没事的,三姐吃了我再吃,也都一样的。”
“他念个屁,天天就晓得逃先生的课,供他读也是白瞎!”,该被他叫爹的范二四没忍住翻他一眼,怨恨说道。
“好了好了,我看小九脑子灵光着呢,算命的还说他这一生啊注定不凡,孩儿他爹你也别动不动那么大火气了啊,也没见你读书那会儿好到哪去。”
老娘都开口了,范九这妻管严的爹还能说什么呢,低头扒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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