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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拍花子
金韵的老家在黔省一个十八线的小县城,是汉族与少数民族的混居的地方,也是十万大山的门户。
说起这地方,大多数人都想象得到山高路险,交通不畅,以及穿着漂亮民族服饰的年轻小伙儿、年轻妹子。
然而,更多的还是在广大文学作品中流传的巫蛊、赶尸。
每隔几年金韵生活的苗寨里总会悄然流传起一些含混的说法,不外乎是哪家的人得罪了草鬼婆,所以被人下蛊了。
被下蛊之人回家不明不白的就开始生病,这些病的症状各有不同,有腹部绞痛的,有不明原因感到疲惫的,还有的和害疳疾腹中生蛔虫差不多。
这些病去医院查都查不出来什么问题,医生只能说开点药,回家养着。
病人的家人若疑心是同乡某妇人放的蛊,就去见见她。
只作随便闲话方式,客客气气地说:“伯娘,我家里头有人害了点小病,总治不好,你知道什么小丹方,告我一个吧。屋头人怪可怜的!”
妇人若是解气了,就会说给前来求药的人一个方子。
病人照方子一吃,病就好了。
这些传说作为苗疆孩子的睡前故事,当父母的总要告诫孩子去到别人屋里,不要随便在别人家里吃饭喝酒。
金韵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苗族少女,自然是对这些东西嗤之以鼻,觉得这些玩意儿都是封建迷信,应该被扫进历史的垃圾桶里。
可是一次回乡的经历却彻底改变的金韵的看法。
那是一个2009年的秋天,金韵从公司请了假,要回贵州老家参加苗族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苗年。
回乡,对于金韵这个毕业两年,仍一事无成的小年轻来说,从来不是件轻松的事。
毕业两年,金韵恰恰验证了那句话:三百六十行,行行干破防,打工两年,归来还是穷光蛋。
兜里没子儿,心里就没底气,金韵一想到自己寨子里那群叔叔伯伯的连番追问,心里就犯怵。
所以,自从坐在从杭州开往贵州的长途大巴上,金韵脸上就没个笑模样。
一会儿担心回乡之后亲戚的盘问,一会儿又愁自己的工作。
正烦躁之际,身边传来“哎哟”一声轻呼。
金韵回头,一个穿着藏蓝色衬衣的,头上盘着辫子的老年人摔倒在了过道。
这个时候,车刚好停在了服务区加汽,车内的乘客纷纷下车,透气的透气,上厕所的上厕所,所以车里除了金韵之外,就只剩下几个还在打瞌睡的人。
老人家摔得不轻,趴在地上,想撑着座椅站起来,胳膊却抖得使不上劲。
金韵毕竟也是红旗下长大的三好青年,自觉品德优良,于是将手机往上衣兜里一扔,起身离了座位。
凑近了,金源发现这老人比她想的要老很多,身上的皮就像风干的陈皮,全部都皱缩到了一起,黑黢黢的皮肤没有任何活人的光泽。
或许是一个人在社会上受了太多白眼,老人在面对金韵的帮助时,反映有些过头,搭着金韵的手,嘴里不住地说着道谢。
老人话虽然含混,但音量可不小。
这么一折腾,就将车里的人全都吵醒了。
迎着其余乘客好奇的目光,金韵人麻了,一边无奈地搀扶老人,嘴里一边道“不用谢”。
看着老人颤颤巍巍那样,金韵干脆送佛送到西,直接问老人家要去干什么,她顺便带老人去。
老人哪里料到还能遇到这么热心的小姑娘,扬起脸,皱纹密布的眼似乎都要落下泪来,嘴唇颤抖着连声道:“好妹儿,好妹儿!”
不是,这至于吗?她就只是顺手啊!
然而,既然都应承下来了,金韵也不会反悔,扶着老人就下了车。
有了这件插曲,老人在车上也算是有个熟伴,开车后,时不时找金韵聊天,并且将自制的玉米粑粑分享给金韵吃。
玉米粑粑是她们那一代常见的美食,一般会在六七月份嫩玉米出来的时候,将嫩玉米捣成玉米糊糊再加点面粉定型,用棕榈叶包裹起来上锅蒸。
蒸出来的玉米粑粑,甜而不腻,绵软可口,自带一股玉米和植物的芬芳,是各家各户用来哄小孩必备神器。
金韵虽然不耐烦老人一直找她絮絮叨叨,但是面对别人的好意,到底还是没有拒绝。
正好她上车前也没准备啥吃的东西,接过老人的玉米粑粑后,金韵打开外面包裹的塑料袋子,预备吃上两口。
然而刚一打开,金韵就有些受不了了。
谁家食物做这么埋汰?!
只见黑黢黢几坨不分彼此地挤在黑色塑料袋里,黄到有些发臭的内壤从破裂的黑色棕榈叶挤出。
光看着就让人倒胃口,吃进去估计得立马进医院。
如果不是金韵确定自己和这老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她还真以为老人要假借送食物的名义杀了她。。
于是,迎着老人期待的目光,金韵尴尬一笑,边将这玩意儿收进背包中,边找补道。
“婆婆,我还不饿,留着待会儿吃。”
听到这话,老人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眼里凶光一闪而过。
但金韵并没有发现,她只是突然觉得这个干瘦和蔼的老人怎么突然变得有些吓人。
在直觉的驱使下,金韵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借口要睡觉戴上耳机,不接老人的话茬子。
就这么听着歌,玩儿着手机,金韵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时间就这么慢慢地流逝,月亮爬到中天后又慢吞吞往下落。
到凌晨五点左右,太阳还没升起,天蒙蒙亮,大巴进入黔省。
金韵睡得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在晃动自己的身体。
她困得紧,根本不舍得睁开眼,只将自己的身体往窗户边靠了靠,嘴里呢喃道:“别推,困死了!”
然而,那人颇有锲而不舍地架势,看到金韵没醒过来,甚至都想伸手来扒拉金韵的眼睛。
感受到脸上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金韵吓了一大跳,什么睡意都没了。
猛地睁开眼,面前一张放大的老脸。
不是那老人还是谁?
艹了!
金韵火冒三丈,要不是估计这是车上,她都要骂出来了。
可即便没骂出来,金韵的脸色也不好看,胸膛剧烈地起伏,半晌才憋出一句:“干啥?!”
老人仿佛是不会感知别人的情绪,即便金韵都要气炸了,依旧笑眯眯道:“妹娃儿,到家了还不下车?”
金韵这下真确定这老人是神经病了。
她家在大巴的最后一站,最起码得中午到,下个锤子车?
金韵正想怼这老糊涂几句,突然就看到老人伸出手,在她的脑袋正中间拍了拍了。
紧接着她的脑子就迷糊了,像是喝醉了酒,整个人在天上飘着。
看着金韵两眼发直,老人再次笑眯眯道:“妹娃儿,回家喽!”
说完老人就跟着下车的人群往外走,而金韵也迷瞪瞪站起来,跟在老人后面,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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