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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栗栗的爪子刚扒进溪底，就被滚烫的干裂泥块硌了一下。

　　往日里能没过她半个脚掌的小溪，如今只剩一道歪歪扭扭的泥沟，沟底的鹅卵石蒙着层灰，连最能藏水的石缝里，都没剩半星湿意。她蹲在岸边，鼻尖凑过去，连一点水腥味都闻不到——只有太阳烤过泥土的焦糊气，顺着风往喉咙里钻。

　　“栗栗！快来！”

　　不远处的蒲公英丛里，传来奶奶虚弱的呼喊。栗栗蹦过去，看见奶奶正用前爪轻轻碰着一朵蒲公英，那朵昨天还撑着雪白绒球的花，现在蔫成了皱巴巴的小黄球，花瓣卷得像被揉过的纸。更远处，连总爱趴在石头上晒背的蜥蜴阿绿，都把整个身子埋进了石缝，只露个尾巴尖，一动不动。

　　“奶奶，水呢？”栗栗的声音发紧，“昨天不是还剩一点吗？”

　　奶奶叹了口气，爪子轻轻拍了拍栗栗的头，她的爪子不像以前那样有力了，连毛都没以前蓬松。“傻孩子，森林在‘生病’呢。你爷爷在世时说过，咱们月光森林的水，都靠深处的‘齿轮工坊’管着——可那工坊几十年没动静，现在是彻底睡过去了。”

　　“齿轮工坊？”栗栗的耳朵一下子竖起来。她听过这个名字，在爷爷留下的旧工具包里，那本封皮磨破的日记里，爷爷写了好多关于“会转的金属”“会流水的管子”的话，可奶奶总说那是爷爷编的故事。

　　“是真的。”奶奶的眼神飘向森林深处，那里的树长得特别密，连太阳都照不进去，“你爷爷当年就是为了找工坊，想修好它，才……再也没回来。”

　　栗栗的心猛地沉了一下。她盯着自己的爪子，这双爪子总被奶奶说“太急”——上次帮啄木鸟阿姨修鸟窝，急着钉树枝，差点把鸟蛋碰掉；昨天帮兔子妹妹捡胡萝卜，急着跑，摔了个嘴啃泥。可现在，小溪干了，蒲公英蔫了，蜥蜴阿绿快热死了，她不能再急，也不能再怕。

　　“我去找工坊！”栗栗抓起身边的旧工具包，那是爷爷留下的，磨得发亮的皮革上，还绣着个小小的齿轮图案。她把包甩到背上，爪子攥得紧紧的，“爷爷能找到，我也能！”

　　没等奶奶再说什么，栗栗已经冲进了树林。树叶被太阳晒得打卷，挂在枝头一动不动，连平时爱叽叽喳喳的麻雀，都躲在树洞里不出来。她跑了一会儿，爪子突然被树根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扑去，重重摔在一棵枯橡树下。

　　“哎哟！”

　　栗栗揉着发疼的膝盖，刚想爬起来，爪子却意外抠进了橡树的树洞——冰凉的、硬邦邦的触感，顺着爪子尖传过来，和树皮的粗糙完全不一样。

　　就在这时，树洞深处传来一声轻响。

　　“咔嗒……咔嗒……”

　　很轻，却很有节奏，像奶奶织毛衣时，针和线碰在一起的声音，又像……又像爷爷日记里写的“机械的呼吸”。栗栗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把耳朵贴在树洞上，那“咔嗒”声更清楚了，仿佛树里面藏着个正在睡觉的小怪物，正慢慢喘着气。

　　“栗栗？你怎么摔了？”

　　一个圆滚滚的影子从草丛里滚出来，是团团。这只小刺猬总是慢半拍，走路慢，说话慢，连吃饭都慢，可他有个没人比得过的本事——鼻子特别灵，能闻出三里地外的松果香，还能闻出“坏了的东西”的味道。

　　团团凑到树洞边，抽动着鼻尖，小鼻子一鼓一鼓的。“嗯……好浓的味道，有点像铁锈，又有点甜，是……是‘会动的东西’的味道！”他肯定地说，“我闻过镇上人类的闹钟，就是这种味道！”

　　栗栗更兴奋了，她找来一根粗细刚好的树枝，伸进树洞，用力撬了撬。团团也过来帮忙，用背顶着树干，慢慢用力。“吱呀——”一声，树洞深处的金属门被撬开了一条缝，阳光透过缝隙照进去，能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的金属纹路，闪着淡淡的光。

　　门上刻着个奇怪的图案：一片小小的树叶，裹着一个圆圆的齿轮，树叶的纹路和齿轮的齿牙，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这是……”栗栗突然想起爷爷日记里的话，她赶紧从工具包里掏出日记，翻到那一页，爷爷的字迹有点歪，却很清楚：“工坊之钥，藏于三物：会唱歌的花，会发光的石头，会转圈的风。”

　　“找到线索了！团团，我们要找……”

　　“不许碰它！”

　　一声尖锐的叫声突然从头顶传来，栗栗和团团吓得同时抬头。一只巨大的雕鸮正展开翅膀，停在橡树的枝桠上，灰褐色的羽毛上带着深色的斑点，黄色的眼睛像两盏小灯，死死盯着树洞里的金属门。

　　是灰羽！森林里出了名的“怪脾气”，总爱独来独往，还不许别的小动物靠近森林深处。

　　灰羽扇了扇翅膀，一阵风扫下来，地上的碎石子被吹得滚起来，正好堵住了树洞的缝隙。“那是破坏自然的怪物！”他的声音又冷又硬，“三年前，就是它的水管爆了，把下游的羽毛河弄得全是浑水，我刚出生的孩子，就是喝了那水……没活下来！”

　　栗栗的爪子僵住了，手里的日记差点掉在地上。她看着灰羽眼里的难过，又想起干得开裂的小溪，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可她不能放弃。

　　栗栗握紧了手里的树枝，抬起头，看着灰羽：“可现在小溪全干了，大家都快没水喝了！爷爷不会骗我，工坊一定能救森林！”

　　灰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没再说话，只是扇了扇翅膀，飞进了树林深处，黑色的影子很快消失在树叶后面。

　　团团凑到栗栗身边，小声说：“栗栗，你不怕吗？”

　　栗栗摇摇头，把日记放回工具包，眼神变得坚定：“不怕。爷爷说过，修东西要找对线索，我们先找‘会唱歌的花’！”

　　团团抽动了一下鼻子，然后朝着森林东边的方向，指了指：“我闻见了，那边有甜甜的味道，还有……还有‘嗡嗡’的声音，像唱歌一样！”

　　栗栗顺着团团指的方向看去，那里的树叶好像比别的地方绿一点，风从那边吹过来，真的带着一丝微弱的、清脆的“嗡嗡”声，比蜜蜂的声音更细，更好听。

　　“走！”栗栗拉起团团的爪子，“我们去找会唱歌的花！”

　　两个小小的身影，一个蹦蹦跳跳，一个慢慢吞吞，朝着东边的树林跑去。阳光把她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落在干裂的土地上，像两道小小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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