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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婚宴
五星级酒店门口,流光溢彩,如同跌落人间的星河。
一辆黑色迈巴赫如静谧的猎豹滑入车道,稳稳停驻。车门开启,先探出的是一截纤秾合度的小腿,踩着银色细高跟,稳稳踏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
韩清许款款下车,一身夜空蓝礼裙仿佛将整片星空都敛于其上,深V领口勾勒出完美胸线,而大露背的设计,更是将她光洁如玉的整个后背毫无保留地展现,在璀璨灯光下白得晃眼。
她随手将一缕黑长直发撩至肩后,露出冷冽的侧颜,那双美艳的眉眼间凝着化不开的冰碴,与周遭的浮华格格不入。
一个身着昂贵西装的身影适时凑近。他五官周正,底子本不算差,奈何长期酒色浸淫,脸色透着一股不健康的蜡黄,即使用厚重遮瑕也难以完全掩盖,连微笑都透着一股有气无力的虚浮。
权恩宇的手指极其自然,又带着令人不适的亲昵,缓缓划过韩清许裸露的脊背线条,触感冰凉而黏腻。
“啧,”他喉间滚出一声暧昧的咂摸,语调轻佻,“未婚妻……你这身衣服,是不是太暴露了点?”
韩清许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猛地回身,眼神如出鞘的冰刃,精准地钉在他手上。她毫不客气地“啪”一声打开那只不安分的手,动作干脆利落,带着十足的厌恶。
“谢谢关心。”她红唇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声音冷得能冻结空气,“不过,就不劳您清朝古人费心了。”
不等他反应,她的话锋已凌厉如箭:“倒是你,两个小时前,不是在酒吧的卡座上,和三个不同的女孩子贴身热舞,吻得难分难舍么?怎么,酒气还没散干净,就赶来扮演模范未婚夫了?”
权恩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化为一种无耻的坦然,他摊摊手,仿佛在展示什么勋章:“韩小姐真是观察入微。不过,那又怎么样呢?”他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那气息带着令人作呕的浑浊,“最后,我玩的再过火,不为了你收心结婚吗?”
他故意拉长了尾音,带着令人齿冷的得意:“笑一笑嘛,毕竟……这可是我俩大的订婚’啊,你说对吗?未婚妻~” “未婚妻”三个字,被他念得缱绻又恶意。
韩清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仿佛生吞了只刚从旱厕里捞出的蛆。她再也无法忍受哪怕多一秒的共处,猛地转身,鞋跟与地面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啪嗒”声。
刚进入包厢,喧嚣便被隔绝在身后。
韩清许一眼就看见端坐主位的爷爷。老人家一身挺括的唐装,试图维持一家之主的威严,但紧抿的嘴角和微微佝偻的背脊,泄露了此刻的沉重。他身旁的助理拿着手机,一脸为难,全然没有订婚宴该有的喜气。
手机开着公放,一个清冷的女声穿透而来,背景是西伯利亚旷野呼啸的风声,更添几分寒意。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严肃与质问:“既然清许自己都不情愿,为什么一定要逼她跳这个火坑?当年你们已经逼走了我妈妈,现在又要牺牲她的人生吗?”
话音落下,电话那头只剩下风雪的呜咽,像是在为这段陈年旧事悲鸣。
一向在商场上叱咤风云、指点江山的老爷子,此刻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底气,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哑口无言。
韩清许心中酸涩,快步上前,从助理手中接过电话,语气带着由衷的感激:“姑姑 ,谢谢你。但真的不用再为我争了,这次联姻……是我自己愿意的。”
她顿了顿,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别人的故事,却字字清晰:“就像那句话说的,命运所有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我从小享受着韩家带来的优渥生活,衣食无忧,不必为生计奔波,那么如今为家族牺牲一场无关紧要的婚姻,也算是……公平交易。”
她甚至刻意让语调轻松起来,带上一点职业性的锋芒:“再说了,你忘了我现在是做什么的了?我可是红圈所出来的律师,真要有什么事,打一场离婚官司,不过是小菜一碟。”
话音刚落,旁边韩家几位亲戚不约而同地神色一紧,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确认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没有被任何权家人听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只剩下冷风呼啸的声音。良久,小姑声音才再次传来,带着一丝无奈的妥协:“……好吧,我这里一时走不开。等我从俄罗斯回来,再去看你。” 她的语气缓和了些,添上了不易察觉的关切:“你自己……多注意。”
“嗯,我知道的。谢谢你,姐姐。”韩清许轻声应道,心中的感激满得几乎要溢出来。她这位表姐,少时流落在外,年少有为功成名就后才被家族找到。即便爷爷心怀愧疚想要极力补偿,她也早已独立,与韩家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并不亲近。
也正因如此,她此刻能打来这通电话,能说出这样维护的话,对韩清许而言,已是冰冷家族利益中,一份难能可贵、远超预期的温暖了。
大厅内,宾客渐至,柔和的暖光与漫天漂浮的粉红爱心气球,共同营造出一种甜腻而刻意的浪漫氛围。
巨大的屏幕上,烫金红底的聘书格外醒目,旁边轮播着欢迎宾客的字样以及两位“主角”的照片。韩清许的照片还算真实,只是她敷衍地交了几张日常工作中抓拍的黑白照——无一例外是身着黑色西装,在法庭上陈词或凝眉思索的瞬间,干练、潇洒,与周遭的甜腻格格不入。而权恩宇的照片则精心伪装成斯文精英,不是在查看财务报表,就是在参加严肃会议。
最讽刺的是那张所谓的“合照”,明显是AI技术生硬拼接的成果,两人甚至连眼神都未曾望向同一处。
韩家和权家的双方亲友表面热络地寒暄着,权恩宇更是自然地伸出手,想要挽住韩清许的臂弯。韩清许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胃里泛起熟悉的恶心感,但为了维持最后一丝体面,她强忍着没有立刻甩开。
就在这时,权父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眉头紧锁,声音带着不满:“懿铭呢?怎么还没到?这孩子,这么关键的时候也敢迟到!” 他刻意加重了关键”字,仿佛这场联姻是什么不容置疑的伟业。
旁边一位保养得宜、气质雍容的中年女性平静地开口:“小铭今天有演唱会,已经尽力赶了,估计是路上堵车。”
权父闻言,非但没有体谅,反而将矛头转向了她,语气带着指责:“令菲啊,不是我说你,就是你把孩子惯得太不像话!这么重要的场合,什么事不能推掉?不过就是一场演唱会,真是分不清轻重!”
权令菲脸色一沉,刚想开口反驳——比如问问他怎么不先管管自己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儿子——话未出口,便被一个低沉中带着些许不羁喘息的声音打断。
“抱歉,我来晚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只见入口处,权懿铭大步走来。他一身黑色皮衣,勾勒出精悍的身形,微湿的蓬松黑发略显凌乱,仿佛还带着高空疾驰后的风痕。从脖颈蔓延至手背的大面积黑色纹身,在灯光下张牙舞爪,唇上的银钉与耳骨上一连串的金属耳环闪烁着冷冽的光芒,整个人又野又拽。
他停下脚步,嘴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弧度,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权父身上。“路上堵得厉害,”他语气平淡,却掷地有声,“所以,找了辆直升机直接飞过来了。”
看到这一幕,韩清许心下明了。来人想必就是权家二房的独子,权恩宇那位大名鼎鼎的表弟——权懿铭。亚洲顶流摇滚巨星,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听说近期正在举行世界巡回演唱会。
她心下无声一叹,这权家两兄弟,还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出众”。大哥是烂到根子里的渣,弟弟这模样……倒像是刀口舔血混道上的。
然而,当他的身影穿过人群,那张脸在璀璨灯光下彻底清晰时,韩清许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一股没来由的熟悉感,像深水炸弹般在她心底无声炸开,涟漪阵阵,却又抓不住源头。
权懿铭脸上挂起无可挑剔的得体微笑,主动上前与权父、权恩宇逐一握手,姿态放得足够低:“实在抱歉,耽误大家时间了。昨天演唱会结束还在东京巨蛋,凌晨两点往回赶,没想到还是迟了。”
权父憋着一肚子火,可见他态度诚恳,行程也确有其事,一时也挑不出错处发作。
一旁的权恩宇却看热闹不嫌事大,猛地将身边的韩清许往前一推,语气轻佻:“来来来,阿铭,认识一下!这就是你未来嫂子,怎么样,漂亮吧?人家可是大名鼎鼎的律师!你们娱乐圈不是乌烟瘴气的嘛,以后惹上官司,正好找你嫂子帮你摆平!”
韩清许:“………………” 她简直要被这蠢货气笑了。在公共场合如此评头品足弟弟的职业圈层,还将律师的职业说得如同江湖打手,有脑子吗?
强压下心头的鄙夷,她抬眸,对上了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男人依旧维持着从容的微笑,可那双瞳孔深处,却像是投入石子的深潭,剧烈地闪烁、震荡着。
她维持着基本的礼节,讪讪一笑,伸出一只白皙纤细的手:“你好。”
“嫂嫂好。”权懿铭从善如流地接过她的手,掌心滚烫。他的目光却像是被磁石吸住,紧紧黏在她那只手上——肌肤白皙得几乎能看清底下淡青色的血管脉络,仿佛在透过这片肌肤,拼命地回忆着什么。
韩清许只觉得被他握住的手越来越紧,力道大得让她指骨生疼。她微微蹙眉,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就在这时,权懿铭像是骤然从梦魇中惊醒,猛地松开了手,如同触碰到了洪水野兽般迅速低下头,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与狼狈:“抱歉……我失态了。”
韩清许还没来得及细想这突兀的举动,身旁“嘭”的一声巨响——欢迎的礼花被拉响,五彩的亮片冲天而起,如同一场骤然降落的、喧嚣而虚假的雨,瞬间模糊了彼此的神情,也打断了这短暂而古怪的交锋。
这场订婚宴,对韩清许而言,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荒诞的莫名其妙。她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精致玩偶,听着不绝于耳的“恭喜恭喜,男才女貌,天作之合”、“早生贵子”,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心里却只剩麻木的疲惫。
宴会中途,她注意到那位小叔子权懿铭不知何时换了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燕尾服。昂贵的面料被他饱满的胸肌撑起凌厉的弧度,搭配他那张浓颜系五官,本该是矜贵的绅士,偏偏唇上的银钉与耳骨一连串的金属环闪烁着不驯的光,糅合成一种亦正亦邪、说不清道不明的致命吸引力。
他端着酒杯缓步走来,目光浅淡地掠过她,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声音压得有些低:“姐姐好,你慢慢吃,别饿着肚子。”他顿了顿,余光意有所指地扫向某个方向,“我哥在忙’今晚,先辛苦你了。”
韩清许顺着那余光回头,果然看见她那便宜未婚夫权恩宇,正端着酒杯与一个面容清秀的新实习生男大相谈甚欢,眼神黏腻,姿态暧昧。
韩清许:“………………” 她内心简直无力吐槽。这么饥渴难耐,竟是男女通吃?这权家大少爷还真是不拘一格。
权家人对此依旧视若无睹。权父甚至笑嘻嘻地对身旁的妹妹权令菲解释:“小宇这是提携新人,为我们集团广纳贤才呢!” 一旁的权令菲回头,与儿子权懿铭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苦笑。
韩清许心下明了,原来权家不是人人眼瞎,至少这二房母子,心如明镜。她正暗自感慨这烂人终究没能骗过所有人,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她眼前。
权懿铭突然抬手,径直摸向她的头顶!韩清许被吓得一激灵,本能地后缩——这权家兄弟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这么喜欢动手动脚吗?
然而,预想中的冒犯并未到来。权懿铭的手指极其轻柔地在她发丝间一拈,随即收回,指尖捏着一片细小的、五彩斑斓的亮片,摊在掌心递到她眼前,笑容坦然:“姐姐头发上不小心沾了礼花,我帮你拿下来。”
原来如此。韩清许松了口气,为自己刚才过激的反应微微赧然,轻声道:“谢谢。” 话音未落,她便被另一波前来祝酒的宾客簇拥着离开,无暇他顾。
无人注意的角落,权懿铭依旧驻足在原地。
他脸上所有得体的微笑、从容的伪装,在背对所有人的瞬间,剥落得干干净净。他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用力到指节泛白,身躯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
眼底,是翻江倒海、几乎要破笼而出的炽热与疯狂。
刚才……就差一点。在触碰到她发丝,嗅到那记忆中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时,他差一点,就彻底失控,忍不住想将她狠狠拥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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