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愈我的你

　　“我是落叶爱小鹿，大家好久不见 ——”

　　只不是听上去极为官方的一句开头语，评论区便就像是被投入了一颗惊雷，瞬间炸开了锅：
　　“落叶大大居然重现江湖了！” 有人率先发出一声惊呼，字里行间满是难以置信的激动。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落叶大大这是…… 复活了？！” 紧随其后的评论带着点语无伦次的雀跃，仿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一样。
　　“天呐！时隔整整四年，落叶大大终于回来了！我真的是太高兴了！” 更有人直接袒露心声，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份按捺不住的狂喜。
　　一时间，无数条消息如同潮水般涌来——有惊叹，有哽咽，有反复确认的追问，更多的则是久别重逢的滚烫喜悦，将整个评论区的气氛都搅得热气腾腾的。
　　耳机里的旋律缓缓流淌着——像是一汪温水，漫过了陆方仪的心尖，她紧绷了许久的神经也终于是在此刻有了一丝的松弛，久违的平静与心安便也也渐渐地悄然漫了上来。

　　今天是她和周天一正式离婚的日子。
　　上午在民政局门口，那令人感到震撼不已的阵仗她至今都还是记得一清二楚的—— 闪光灯像骤然亮起的星河，娱乐记者们蜂拥而上，话筒几乎要怼到了她的脸上，尖锐的提问此起彼伏，让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反抗和挣扎的机会。
　　而此刻，手机屏幕上，“周氏集团总裁周天一与著名导演陆方仪正式离婚” 的词条也早已冲破了层层的热度，牢牢地钉在了娱乐版块热搜榜的最顶端——鲜红的 “爆” 字刺眼得像一道刚划下的伤口。
　　看到这里，陆方仪闭上了双眼，将那些繁杂的喧嚣与刺眼都彻底地隔绝在了她的耳机之外——只留下了一片被很勉强地、被温和的旋律撑起来的、暂时属于自己的真空地带。

　　“此时的天已渐渐昏暗，不知道此刻的你，正做着什么？”

　　天色渐渐地沉了下来，窗外的光线正在一点点地被墨色吞噬着——天，渐渐地黑了下来。

　　耳机里，“落叶爱小鹿” 的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温柔：“此时的天已渐渐昏暗，不知道此刻的你，正做着什么？”
　　“做着什么？” 陆方仪扯下一边耳机，声音里裹着酒气，带着股自嘲的冲劲。
　　“还能做什么？借酒浇愁呗！”
　　她抬手抹了把发烫的脸颊，视线扫过正在她的脚边横七竖八地躺着的啤酒瓶 —— 绿色的瓶身在昏暗中泛着冷光，像是一群沉默的见证者。
　　她整个人都无力地瘫坐在了冰凉的地板上，后背勉强靠着沙发边缘——那点微薄的支撑力，连让她说话的声音听上去都像是在发飘的样子。
　　“我现在连门都不敢出，一出去就得被记者堵成筛子，不问个底朝天是不会罢休的。不待在家里喝酒，难道还要出门去给他们当热闹看？”

　　微醺的眩晕感像是潮水般地一阵又一阵地向陆方仪翻涌了过来——她正想重新戴上耳机，“落叶爱小鹿” 的声音却是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给无情地截断了。

　　尖锐的铃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陆方仪皱紧眉头，头脑晕乎乎地根本不想去理会那个正像是发了疯一般狂响不止的手机。
　　她随手便就抓起手机往沙发角落一扔，双手用力捂住耳朵，想把那烦人的声音隔绝在外。
　　可那铃声却像是跟她较上了劲似的——执拗地响着，一遍又一遍，像一根根无情的细针似的，反反复复地扎着她本就烦躁的心。

　　“烦死了！” 她低吼一声——她心里的怒气终于是消了一些，但是她依旧还是觉得整个人都快要被烦得爆炸了一样。
　　但是剩下的满肚子的火气却真的没有了可以发泄的地方——最后，陆方仪选择了妥协，用手臂强撑着地板，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几步便就冲到沙发边捞起了手机，指尖带着怒意划过了手机屏幕上的接听键。

　　“谁啊？” 陆方仪的声音像裹着火星子，每一个字都带着灼人的温度，胸腔里那团无名火几乎是要顺着喉咙喷出来了一样——仿佛下一秒就能点燃周遭的一切似的。
　　“知道你今天离婚心里堵得慌，但是你竟然连你姐妹的电话都敢晾着了？” 电话那头的楚方歌语气带着惯有的强势——即便隔着屏幕，那份不容置喙的气场也稳稳压过了陆方仪此刻心里的烦躁，像是一块冷铁，镇住了陆方仪心里正翻腾着的火气。

　　“你是不是又喝酒了？” 楚方歌的耳朵尖得很，单听陆方仪这含混发飘的语气，就断定陆方仪肯定是没少喝酒——听她那醉意，几乎是要从听筒里漫出来一样。
　　“我没有…… 就喝了点啤酒，红酒——碰都没碰。” 陆方仪的声音软塌塌的，隐隐地带着酒后的黏糊。
　　话刚说完，她觉得有些口渴，便就着手里的酒瓶又猛灌了一大口。
　　大概是喝得太急——冰凉的液体呛进了她的喉咙，她瞬间弓起身子，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就你那沾点酒就上头的体质，啤酒也经不住你这么灌！赶紧别喝了，我已经在你家楼下了，马上就到。” 楚方歌的声音里添了几分急色，带着不容反驳的命令口吻。
　　陆方仪还想嘟囔两句来着，听筒里却就已经传来 “咔哒” 一声的轻响 —— 楚方歌压根没给她任何可以反驳的机会，干脆利落地就挂了电话。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了她还未平的喘息和啤酒气泡破裂的细微声响。

　　电话挂断的瞬间，耳机里重新响起落叶爱小鹿温和的声线，像是被打断的溪流又被好心人给缓缓地续上了一样。
　　“女主角从不怕困难，即便知晓生命已近尽头，也从未想过放弃 ——” 这是陆方仪意识模糊前捕捉到的最后一句——其实也是这次播音的收尾。
　　落叶爱小鹿正准备继续说下去，手边的手机却突然亮起——他瞥了眼来电显示，便就匆匆地收了声，结束了今天的直播。

　　另一边，楚方歌的电话刚拨通，焦急的声音就抢着涌了出来：“我刚给陆方仪打过电话，听那醉醺醺的样子肯定是喝多了，本来我都要上楼了，结果我爸突然来电话说有急事找我，我现在是脱不开身了。你也知道陆方仪那点酒量——一沾酒就容易出事，你现在赶紧去她家看看，我实在是不放心。” 楚方歌的话说得又急又快，尾音都带着点发颤的担忧。
　　“好，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 骆北辰的声音沉稳有力——他挂了电话之后便就立刻抓起了车钥匙，随手从玄关衣架上扯过一件外套，两步就跨出了门。
　　楼道里很快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混着电梯下行的嗡鸣，朝着陆方仪家的方向赶去。

　　今年的冬天像是被按下了速冻键似的——冷得异常的凛冽。
　　更让人意外的是，快十年没见过雪的霖城，今年竟也是洋洋洒洒地飘起了鹅毛搬的大雪——天地间很快就被一层厚实的白绒给裹住了，连空气里都带着冰碴子似的寒意。

　　雪下得急，路面早已结了层滑溜溜的冰壳。车轮碾上去，稍不留意就打了滑，“吱呀” 的摩擦声此起彼伏。
　　路上的交通事故一桩接着一桩——追尾的、剐蹭的车堵成了长龙，整条路彻底陷入瘫痪，连风都像是被堵住了去路，只能在停滞的车流间打着旋儿。

　　骆北辰坐在车里，指尖无意识地急促地敲着方向盘。车窗外，司机们的争吵声、不耐烦的鸣笛声混杂在一起，像是一锅煮沸了的粥，闹得人心烦意乱。当他想起楚方歌那带着哭腔的嘱托，又瞥了眼窗外纹丝不动的车流，眉头便就不自觉地拧得更紧了一些。
　　片刻后，他拨通了萧南舟的电话，语气里带着不容耽搁的急促：“萧南舟，我的车堵在你家小区门口了，一时半会儿动不了。我有急事得马上走，你就先用我之前放在你那的那把备用的车钥匙，车就先交给你处理了。”
　　电话那头的萧南舟正窝在暖融融的被窝里打游戏，屏幕上的厮杀正到紧要关头，却冷不丁被骆北辰打来的这通电话给无情地打断了——听完骆北辰的话之后，他更是差点从床上弹起来，一肚子的起床气混着被打扰的火气正要发作，听筒里却只传来了 “嘟嘟” 的忙音 —— 骆北辰早已利落地挂了电话，走出了车门，冲进了这漫天的风雪里。

　　雪下得太急，还没跑几步，转眼就在他的肩头积了薄薄一层白；风更是像带着刀子，卷着冰粒刮过脸颊，刺得他感觉到了皮肤有些许的生疼。
　　骆北辰一路都逆着风跑，每一次呼吸都像要把冰碴子吸进肺里一样。他的喉咙又干又涩，呼出的白气刚散开就被风雪很快地又吞没。
　　尽管天气如此的恶劣，可骆北辰脚下的步子却丝毫没有因此而慢了下来 —— 一想到陆方仪此刻可能正独自蜷缩在冰冷的房间里，或许还在跟那些空酒瓶较劲，或许正被离婚的狼狈和记者的围堵搅得彻夜难眠，他心里那点被风雪冻出来的寒意，就瞬间被一股更急切的热流给冲散了。
　　什么刺骨的寒风，什么没到膝盖的积雪，什么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疲惫……
　　在 “要快点见到她” 这个念头面前，都轻得像是飘落在他肩头上的雪一样——他随意地掸一掸，就什么都不算了。

　　终于赶到陆方仪家门口时，骆北辰整个人就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 —— 额前的发丝往下滴着水，混着未干的雪粒。深色的外套被融化的雪水浸得透湿，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因急促奔跑而起伏的肩线。他的脸和耳朵冻得像熟透的樱桃，嘴唇泛着青白，胸腔里还在剧烈起伏，喘得厉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水汽。
　　但是当他准备抬手要按门铃的瞬间，他却是顿住了。
　　指尖悬在半空，迟疑像藤蔓缠上了他的心头 —— 这个时候来找她，该说什么？是笨拙地说句 “别难过”，还是假装平静地问 “需要帮忙吗”？千头万绪涌上来，竟是把骆北辰堵得一时语塞了，整个人就僵在了那里。
　　但是还没等他理出个头绪来，面前的门却突然 “咔哒” 一声地自己开了——骆北辰这才猛然想起，当初是他提议给她装了智能监控，设定了 “门口有人逗留超十秒就触发警报” 的程序。
　　但是，他也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给他开了门——本来就已经醉酒醉得神志不清了，还给他开门开得这么积极，他真该庆幸今天没有什么坏人找上她的门来。

　　“骆北辰？怎么是你…… 你来我家做什么？” 陆方仪的声音软得发飘，脚步虚浮地晃了晃，最后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扑，结结实实地就这样撞进了他的怀里。骆北辰下意识地伸手，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腰。
　　当陆方仪倒到他怀里的那一刻，一股浓烈的酒气就瞬间钻进了她的鼻腔，混杂着淡淡的啤酒花苦味，有种直冲脑门的感觉。

　　“你是不是…… 来嘲笑我的？” 她抬起头，眼睛蒙着层水汽，带着自嘲的笑，环在他腰间的手却越收越紧，指节都攥得发白。骆北辰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腰间的那股带着些许颤抖的力道——就像是她抓住救命稻草似的。
　　“没有，” 他低头，把声音放得很轻，带着刚跑完步的微哑，“就是来看看你。” 说着，他的手臂就微微用力了一下，把她往自己的怀里又带了带，让她能够更稳地靠在自己胸前，不至于滑下去。
　　“我走不动了，” 陆方仪忽然仰头，借着酒劲撒起了娇，声音黏糊糊的，像个耍赖的孩子。
　　“我要你抱我。” 话音未落，她就踮起了脚尖，双臂很潇洒地一扬，牢牢地环住了他的脖子，脸颊贴在他被雪水打湿的外套上——冰凉的触感让她瑟缩了一下，但是她却死活不肯再撒手。
　　骆北辰愣住了，胸腔里的心跳不自觉地漏了半拍。
　　他垂眸看着正靠在自己怀里耍着赖的人——睫毛上还沾着点未干的水汽，眼神迷蒙又依赖地正笑着看着他。

　　过了片刻的怔忡后，他终究是没舍得推开她——他小心翼翼地托住她的膝弯后，打横将人抱了起来。
　　她很轻——轻得像片羽毛，却在他怀里安稳地闭上了眼。
　　骆北辰一步步地走进了客厅，随后便就将她轻轻地放在了卧室的床上，拉过被子，仔细地掖好了边角，连她露在外面的手腕都一并盖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直起了身——看着她在暖被里渐渐舒展的眉头，这才勉强地松了一口气。

　　当他刚准备转身走出去给她去厨房做醒酒汤的时候，却是又被陆方仪摸索着、无意识地拉了回去，手臂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 骆北辰，你讨厌我吗？”
　　陆方仪依旧还是闭着眼，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手臂却像是铁箍似的缠着他的脖子不放，指尖甚至攥紧了他衣领的布料，带着酒后的蛮横和委屈质问，声音哑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了一样。
　　“不讨厌。” 他的声音更轻了——他见她闭着眼睛，就想让她先好好休息了的，便就想要将她挂在自己脖颈上的手臂给重新放回被子里去。
　　他也怕她冻着了。

　　可是当他的手刚碰到她的手腕，抱着他脖颈的那力道反倒是收得更紧了一些，仿佛要在他身上烙下印记才肯善罢甘休一样。
　　“但我讨厌你！” 她猛地睁开眼，通红的眼眶里盛着翻涌的泪。
　　“四年前是谁先提的分手？我追着问你理由，你就冷冰冰丢下一句‘爱上别人了’，多一个字都不肯说！转头就玩消失，电话不接，信息不回，这和在人间蒸发了有什么区别！”
　　说到这里的时候，陆方仪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是兜不住了，一滴又一滴的泪珠放纵地顺着她的脸颊滚落了下来，砸在了他想要伸出去替她抹去泪水的手背上——她的眼泪是滚烫的，烫得他心口猛地一缩。
　　“你知不知道…… 那时候我有多难受？我像个傻子一样找了你整整六个月的时间，把能问的人都问遍了，能跑的地方也都找了个遍了，但是我就是找不到你！你到底藏哪去了？你是不是就是单纯地不想要见我？你不想见我，你当初微信上回我个消息，我肯定就不纠缠你了啊！”

　　看着陆方仪这副声嘶力竭的样子，骆北辰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是被一根尖锐的刺给狠狠地扎了一下似的——因为四年前和陆方仪提分手的消息，不是他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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