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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盛安五年,太乙军军临皇城下。为首的将军大约二十岁,剑眉入鬓,一双凤目似含北川不曾化开的冰层,没有半点人的温度。
守城的将军有些胆寒,但想起一直待在少年将军身边的那个女子,又放下几分心—总归,他对那个女子应当是不同的。思及此处,守城的将军一挥臂,高声喊道:“陈家小儿!你们陈家谋逆!圣上念及你年纪小放你一马,可你不仅不感恩,反而造反!你不义,休怪我不仁!来人!把他娘子带上来!”城楼上的士兵行动起来。
陈兴一贯冷漠的脸上,不由带了几分疑惑。他偏头看向身边人:“我娘子?谁?我娘给我订过亲?”
身边人全身裹着盔甲,只露出一双眸子,一看就是贪生怕死之辈。
“我怎么知道,我是捡到你,又不是养大你,你还不如去问薛采……”懒洋洋的慢调子女声一顿,轻轻啊了一声,“他说的就是薛采音。”
城楼上女子已经被一队士兵带了过来,守城的将军有些嚣张道:“陈兴!你莫要说不认得!谁不知薛家为了救你惹怒圣上,这薛大小姐更是千里迢迢跑去救你!救命之恩!像你这样的狼心狗肺之辈,估计也不放在心上吧!”
太乙军大约也听过薛采音与陈兴的事,不过军纪严明,是以军中一片肃静,无人开口,但目光不由自主投向了陈兴。
陈兴疑惑更甚,又问:“她救过我?”
迟心有些不耐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还在等什么,救人啊。”
陈兴唇角微微翘起:“不就是在等救人么。”
“陈兴!你莫非……”那将军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被背后的士兵一剑捅穿了心脏,见此,迟心觉得浑身都疼。
“开城门!”那背后捅人的士兵抬臂一呼,城楼上就乱了起来,城门也缓缓打开,太乙军高喊一声,就冲了进去,城内守卫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薛采音在陈兴安排的那队人带领下跌跌撞撞下城楼,眼见着到处都是飞溅的血肉尸首,几近晕厥。
“迟副将!薛姑娘交给您了!”薛采音是不是陈兴救命恩人这事,他们也不清楚,只知道陈将军一旦开始冲锋,准是顾不上后面人的,只有迟副将处事周全,一向把瑞王和薛姑娘看的紧。
迟心叹了口气,把薛采音拉到自己身边,看她一身素衣上已经溅了不少血,在这刀光剑影中似乎无处藏身,只得解下自己的一层盔甲,给她穿上。
薛采音泪水涟涟,再看迟心里面还穿了一层软甲,突然又哭不出来了。
真小心啊,小心驶得万年船。她也是忘了,那陈兴杀起敌来不管不顾,哪里顾得上她。
迟心持剑挡开几个不知死活的残兵败将,一边前行,一边喊了声:“皇帝都跑了,你们还打什么!陈兴你给我回来!劝一下让他们投降算了!”
陈兴老远听见迟心的声音,悻悻地拽了一下战马,往回跑。
皇城守军本就听说过陈兴杀人不眨眼的威名,早已溃不成军,全靠求生意念反抗,一听到投降不杀,立即放下兵器纷纷投降。
迟心算了算,此行护住薛采音便可以了,等瑞王入城……
“小心!”陈兴的喊声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传了过来,迟心余光瞟见一人手持巨斧朝薛采音劈了下来,连忙将她推开。剑接不住重斧,劈得她撞开了薛采音还没能停下后退。
却又听薛采音惊恐的叫声:“剑!”迟心就知不好。
软甲果然挡不住陈兴的剑。那被他情急之下掷过来的剑将她捅了个对穿,然后又扎穿敌人的脖颈,最后斜斜落在地上。
斧头砸在地上,迟心砸在陈兴怀里。
心口流出来的鲜血就像她那鲜红的铃铛儿一般,砸在地上带出一串沉闷无归的声音。
……
她第一次见陈兴,是要去救他。他全家被皇帝杀死,十五岁的他在边关历练逃过一劫。年轻气盛的他要杀回去,但刚杀完一队人马,他自己也重伤倒在地上。她想救他,他疑心要害他,偷藏了匕首钉住她手掌。
池心浅微微一笑,保持着良好的服务态度,温声劝道:“我叫迟心,你的伤再不治就不行了。”
池心浅忘了,她不会治病。
于是她带他去医馆,被揭发是逃犯,官兵赶来抓他们,企图抓了池心浅做人质逼陈兴伏法。不等池心浅做什么,陈兴捅了她肩膀,长剑还刺穿了她身后人的脖子,然后他利落收剑,带出一连串血珠。
她微笑:事不过三。
幸好遇上逃出来通知陈兴别回皇城的薛采音,薛采音会一点医术,给他们治了伤。陈兴听闻全家无一生还,连薛家也被牵连下狱,大悲之下晕厥不醒,池心浅只好带他去瑞王那里求助。
不料途中遇袭,陈兴醒来杀敌,默不作声,状如疯魔,竟然连薛采音也想杀。池心浅上前阻拦,这次没有被戳穿,陈兴迟疑了一下,剑划过她的手臂,留下深深的外翻的伤口。
她想:这三处伤口,她要精准地还给仙尊。
投靠了瑞王后,陈兴的伤得到了很好的治疗,但是大夫说他大悲之后性情大变,再不复世家少年将军的清冷。陈兴开始喜欢杀戮,特别是杀敌。池心浅和薛采音尚能劝他几句,瑞王却是说不动他。
池心浅知道,陈兴这一世,便是杀出个太平盛世,然后死在盛世。所以她劝他收敛,也不是为了让他成为真正的大将军,只是不忍见太多不必要的死亡。
第四次是在战场上,她见冷箭朝着陈兴背后去,便上前阻拦。陈兴背后却像长了眼睛,长剑往后一挥,伤的又是她。
池心浅心浅,记仇本却深。
于是她把自己包装起来,再也不去救陈兴。
她死的时候还在想,这都不用算,她肯定死陈兴手上。
……
瑞王作为新皇登基后,要以将军之礼厚葬迟心,原想找陈兴问问迟心来历,却遍寻不到人。薛采音说他在迟心入殓后就不见了,可能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皇帝觉得这样也好,陈兴杀性太重,他巴不得他不再出现。
后来薛采音收拾迟心那件盔甲时,发现一张纸条,是迟心的字迹:“把他从我棺材里拎出去。”
薛采音:……
众人开棺后,就见陈兴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躺在迟心身边。皇帝放下一桩心事,又大为感动,正欲让人将二人合葬,就被薛采音劝住,只得把陈兴搬出来,安置在另一个棺材内。
虽然如此,但皇帝还是大手一挥,让二人葬在一处,道:“迟心将军,陈兴将军,必是二星将见人间生灵涂炭,于是降世助朕开辟太平盛世!将军墓不必题名,便刻一幅双星图吧!”
众人皆称陛下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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